她假装不知情:“那日前夫?你是说田旗长吗?他死吗?还是饿死的?”
“没有死,他说就是痩,帖木儿喝多说话颠三倒四的,我也没见过田旗长,还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儿。不过上次碰见曹理云,他也说田旗长现在就跟个鬼一样。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最好问问帖木儿,免得传出什么对你不好的话来。”
萨仁心说,关于她的传言多去,有好有不好,真管不过来,不过人家也是好意,她只好说:“好,我知道,谢谢你。”
萨仁可没打算去问帖木儿,她去趟旗里,远远看眼田旗长的面色,虽然痩虽然营养不良,但绝对不可能饿死,她也就没再理会。
倒是离开时碰到曹理云,被他拦着聊几句,曹理云现在十分懊恼,他当时一心奔旗里,是觉得旗里转正的机会更多,被推荐上大学的机会也多,可他都来一年,手里有点钱就请客吃饭找关系,到现在也没找到机会。
留在查达的知青却因为查达小学直接成老师,工作轻松不说工分还不少,他能不后悔吗?可这事萨仁真帮不他,只能陪他感叹几句。
萨仁来旗里,一是看看田旗长,二是去邮局寄信,为灭菌机的事她已经写过几次信。
头一次是给包市机械厂的,人家回信说他们生产什么设备都由上边决定,不接私人的活,萨仁就开始往农机局使劲,可呼市农机局就是个摆设,她只好联系国家农机局。
结果人家也只顾着搞农业生产,拖拉机,柴油机,打麦机,这些东西才是他们要研究的。
萨仁想要的割草机跟灭菌机,听都没听过,谁敢弄?
萨仁这次是最后一次努力,她把灭菌机的功能跟原理,还有做成后带来的收益,写得清清楚楚,这次要不行,就只能等改开后,到时候总能找到敢接活的机械厂。
寄完信,她去趟畜牧站,江站长也为难:“这灭菌机确实是好事,但咱们国家的机械制造刚起步,肯定会紧着更重要的来,你这种属于创新,还是可有可无的创新,喝不上鲜奶有奶粉,冲不一样喝嘛,所以没人会重视。还有你那割草机,你说除草原上,别处哪里能用?”
萨仁叹口气:“是啊,而且他们还觉得草原上牛马羊都会自己吃草,用什么割草机啊!”
反正信寄出去,行不行的试最后一次吧,萨仁也没再纠结,回到查达,发现自家包前停着两辆车,军用吉普,萨仁皱眉,这又是怎么。
来的人是雷庭州:“你当初给严老施针时说可以坚持一两年,现在一年多,也该给严老复诊,我是过来接你的。”
萨仁却看看天色:“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等你一个半小时。”
“那就是说你们下午四点多到的,如果是复诊,你应该会一大早来接我,怎么会拖到快晚上才来,严老情况不好吗?”
雷庭州叹口气:“上车吧,带上个伴,明天我再送你回来。”
萨仁正想去找乐煦煦,小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我陪你去吧。”
萨仁看她一脸焦急,怀疑她可能认识严军长,这么一想,再看小彩时,才发现她眉眼确实有点像严军长。
见雷庭州也没有说什么,萨仁点点头:“好,你陪我去吧。”
到奇山基地时天已经擦黑,军营里传来拉歌声,车上的人却一声不吭,直接开到最里边的营房,萨仁下车时,李医生已经迎上来。
“萨仁,你怎么这么慢啊,急死我!”
萨仁也没解释:“严军长现在怎么样?”
“他晕,还没醒。晕倒前说要找你来保守治疗,不肯去医院。”
萨仁皱眉:“你们居然这么听话,就不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我们也想赶紧送医院,可没办法啊,严军长的命令谁敢不听,再说他去医院影响太大,参谋长也不敢擅自决定。而且我看他各项生命指标还算正常,应该能抗过去。”
萨仁一直觉得国家只是暂时的经济形势不太好,有些规则还没有调整过来,但大体上是风平浪静的,可看军营里严阵以待的样子,还有严军长这种晕也不敢去医院的态度,她也恍惚起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看来还真是如啊。
严军长果然如李医生所说,虽然昏迷着,虽然脸色苍白,但心肺功能正常,估计这也是他们敢不去医院的原因。
萨仁认真把脉,又测心跳,无奈道:“除动手术,没别的法子。”
“动手术?可严军长说要保守治疗。”
“因为血液循环的原因,弹片又在往他的心脏移动,他应该早就感觉到不适,只是忍着没说,要是早一点我还能控制住,但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做手术。”
萨仁见连参谋长都一脸为难,就拿出自己的银针,一边消毒一边说:“我先把严军长弄醒,让他自己来决定吧。”
十分钟后,严军长才醒过来,他睁眼看见萨仁,就笑道:“有你在,我就放心。”
萨仁赶紧说:“您可别这么说,下次要再这样,我可不敢保证您不出事,人都要晕,还要求保密,这要是一命呜呼,是不是还要秘不发丧?”
屋里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胆子怎么这么大呢?倒是参谋长笑着说:“这次我站萨仁,身在高位讳疾忌医是大忌,万一您真出点什么事,谁担得起责任?萨仁可说,在这之前您一定已经有不舒服的症状,要是那时候就把她请来,也用不着我们提心吊胆的。”
参谋长一直觉得萨仁是运气好,傻大胆,真没觉得她有什么本事,可这次毫不犹豫的站在萨仁这边。
雷庭州也说:“是啊,参谋长说得对,您有一点不舒服都得说出来,可您还不肯让李医生给您每天体检,这就是对自己身体不负责,也是对整个军区不负责任。”
严军长疲惫的摆摆手,指指萨仁:“我这是对萨仁小同志的信任,她说是能保我一两年,肯定不会出问题。”
萨仁翻个白眼,还想说什么,严军长却看到小彩,小彩眼里有泪,盯着严军长想上前又不敢。
严军长就叹口气,跟萨仁介绍:“这是我孙女严小彩,通讯兵,你们应该认识吧。”
不等萨仁说话,他又训小彩:“怎么能擅离职守呢?赶紧回去。”
萨仁已经猜到小彩跟严军长有亲戚关系,没想到居然是爷孙俩,她看看小彩,这是严军长派来监视自己的,怪不得总围着她转。
小彩见严军长训她,就赶紧躲出去,严军长就指指萨仁手边的针:“再施针能不能再顶上一两年?”
萨仁摇摇头,郑重道:“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能做手术。早点做手术恢复得好,您还有至少二十年寿命,再拖下去,估计也真就一丙年。”
雷庭州瞪她,真是越来越敢说。严军长却知道萨仁不会敷衍他,认真考虑起来,一会儿道:“好吧,不过这手术由你来做,就在奇山基地做。”
萨仁愣下:“我是中医。”
“雪灾时在你们查达坠机的那几个人不是你救的?是谁提着蒙古刀说牧民的刀都长这样的?”
萨仁就知道没什么能瞒得住这位的,“可这里没有设备没有血库,万一手术中大出血怎么办?”
严军长摆手:“这些你都不需要考虑,三天后一切都会准备妥当,到时候让李医生给你做助手。”
萨仁是能做这台手术的,但她还是谨慎道:“那几个人都是没伤到肺腑的外伤,您这个太靠近心脏,我只是看看书在动物身上动动刀,哪里敢做这种手术,既然您能在三天内把手术室搬到这里,那也应该可以请一位能保密的外科医生来吧,我可以在旁边辅助,但这手术我真不敢做。”
参谋长听到这里才算松口气,施针是一回事,让一个没学过医的人动手术,简直就是找死,弹片的位置又很紧要,到时候她随便手一抖,事后说医疗事故,能把她怎样?
在参谋长眼里,萨仁身上的嫌疑还没消除,自然不放心让她动手,严军长听她这么说,也只好答应:“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保守治疗,如果不能的话,也只能按你说的来。”
第110章 唐医生
严军长上次被萨仁施针后,一年多的时间没再难受过,自然对萨仁的医术十分信任,可萨仁要是真的不管不顾给他做手术,只怕他还是会怀疑。
所以萨仁只是先帮严军长控制住病情,她想着反正天晚了,在军营里住一晚也不是不可以,哪想到严军长直接让雷庭州把人送回去,毕竟是女孩子,虽然有小彩作伴,但在外边住一晚,还是容易招惹闲话。
回去的路上,小彩小心地看着萨仁:“我来查达真的是分配来的,跟我爷爷无关。查达也确实需要建联络站。”
萨仁摊摊手:“你不需要跟我解释啊。”
小彩才发现自己可能太紧张了,直接‘此地无银’,更让人怀疑。
其实她确实是自己参军入伍,被分配到七十五军的,她听家里人说查达有个神医救了老爷子,但这个神医来路不明,正好这时他们通讯连要在查达设点,她就申请来了这里。
虽然她们三个本就有监视的任务,但她更激进些,总想弄清楚萨仁的医术来源,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已经把萨仁当朋友了,自然不想让她误会自己。
雷庭州早就知道小彩的身份,倒是没显出丝毫诧异,他把萨仁送回去后,还叮嘱她好好休息,三天后再来接她。
阿妈虽说知道萨仁去军营了,但还是放心不下,见她回来才松了口气,乐煦煦一直住在萨仁家,她也一直没睡在等着萨仁,见她回来马上东问西问。
萨仁只好说:“军队的所有事都有保密原则的,泄密的话要上军事法庭,你这个打听机密的人也一样哦。
“切,吓唬谁呢,这叫什么机密,是不是上次你救的师长又病了?”
萨仁见她满不在乎,只好道:“就是复诊,出去别乱说。”
“我当然不会乱说,但那日阿妈可忍不住了。”
萨仁一听,开始琢磨着再弄点神奇药水让她闭嘴,简直是没改没治啊,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完全不长记性。
乐煦煦见她不追问,就皱眉问:“你不好奇她说你什么吗?”
“能说什么,肯定是说我晚上不回来,说我跟军中关系密切,说个模棱两可,再误导别人,你去找她吧,她还得跟你说她没说什么,都是别人瞎猜的。”
乐煦煦拍掌大乐:“你还真了解她,不过她失算了,你这不是回来了吗?今天太晚了,明天一大早你就去支部转一圈,再去学校转一圈。”
“累不累啊,为她一句话,我还得转圈证明自己?”
萨仁下定决心,要让那日阿妈当上几个月的哑巴,不过这事不急,等给严军长做完手术再说。
第二天,萨仁去了趟旗里,虽然她不打算给严军长做手术,但以后难免会用到,她之前找到过一位老手艺人,想让人家给她做一套中医用的全套工具。
之后她又在呼市买到了中医典籍,上面有模糊的照片,萨仁又画了详细的图纸,这套东西也算是有了它的来源。
老手艺人也是蒙族,叫图海,以前是靠铸刀吃饭的,现在不让私人打造武器,他就在旗里小学看大门,萨仁找去,把图纸给他看。
他看画得详细也没多问,赶紧收起来:“这些小物件不惹眼,就是耗时间,你多久用?”
“不急,您细细打磨,一定要严格照着图纸上的来。”
图海大爷哈哈一笑:“放心吧,这点精细活正好让我练练手艺,肯定给你细细弄。”
萨仁听着就不放心,拿她的东西练手艺?那能有好吗?不过看图海大爷十分自信,她也不好说什么,现在的手艺人太难找了。
等回查达时,正是小学中午休息的时候,一个孩子看她骑马经过,就喊了起来:“是萨仁,萨仁回来了。”
萨仁勒住马,瞥了眼正给孩子们打饭的那日阿妈,笑着对孩子们说:“我昨晚就回来了,怎么了?”
一个十来岁,头上梳着辫子的查达男孩跑过来说:“刚刚你阿妈跟你姐姐跑来打了那日阿妈,你看她脸上。”
姐姐?是说乐煦煦吗?萨仁这才看见那日阿妈半边脸都肿着,脖子上还有几道划痕,这是被自己阿妈打的?
她对孩子们说:“有因才有果,不说闲话哪会挨打,你们也要记得啊,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萨仁话没说完,蒙古包里就传来鼓掌声,然后华雪跟陶芬芳跑了出来:“萨仁说得对,你们知道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吗?”
那几个孩子摇摇头,华雪就当场教学起来,那日阿妈拿勺子的手都气得开始哆嗦了。
太欺负人了,所有人都站萨仁那边,她只说萨仁被军车接走了还没回来,晚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地方休息,结果她家人就跑来打人,打伤了人居然还没事,萨仁在查达的势力真的太大了。
男知青被她迷住,连这些女知青都被她收买了!
华雪还真不是向着萨仁,她就是就事论事,陶芬芳倒是觉得那日阿妈活该,她就是想传闲话,又怕人说,暗搓搓的暗示人家萨仁夜不归宿,去的还是都是男人的军营,更贱的是说完还夸人家医术好,好像是在说人家好话一样。
萨仁阿妈平时看着很温和,什么事都不管,真遇到事了,还是很给力的,直接就过来给了那日阿妈一耳光,还要挠花她的脸,然后住在萨仁家的那位也跟了过来,说是在劝,其实是在拉偏架。
那日阿妈本来就残着,又一对二,哪里打得过,还是小刘队长过来把人拉开了,让陶芬芳诧异的是小刘队长也拉了偏架,说那日阿妈只是口无遮拦,没别的意思,大家都知道萨仁昨晚回来了就行了。
陶芬芳凑过来跟萨仁说:“我一直觉得小刘队长人还不错,可今天听他说话真来气,就算你没回来又怎样,住在外边就一定有不干不净的事吗?反正你小心点,这位老太太一有机会就想着咬你一口,小刘队长还挺信她。”
萨仁是没想到关键时刻,陶芬芳居然比华雪更靠谱,她谢过陶芬芳,赶紧回家看阿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