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有点惊讶,杨女士平常参加什么宴会一般不会带她,这次居然破天荒带她去。白乐觉得背后一凉,准没好事。
果然,杨女士开口了:“江闻朝也会在,你给我好好表现。”
白乐听了,差点咬了舌头。
有些话说出口,终究是要还的。白乐一身米黄色露肩小礼服出现在慈善宴会上的时候,里面的人都隐隐带着打量的意思。
不知道的以为是个十八线小明星,知道的就科普了:“喏,那个就是杨清苑嫁进陆家带来的拖油瓶。”
杨女士显然也听到了,但是依然谈笑风生的模样,那气度手段,让白乐叹服。
白乐在圈内也不是没有认识的人,大家生意能做到这个份上,多少也是人精,凡是有个度,毕竟利益在上,说不定哪天你的敌人就成了你的合作方。
白乐端着一杯香槟,偶尔跟认识的名媛打招呼,笑得脸都快僵了。
过了一会儿,人群开始出现骚动。白乐兴趣缺缺地摆弄盘子里的三文鱼,将芥末仔仔细细涂满整快鱼肉,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江闻朝走进大厅。
他今天没有戴金丝边眼镜,气势更显,有一种让人很不好接近的感觉。
如果忽略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那巧笑倩兮的美女,白乐还就信这厮是个禁欲系直男了。
杨清苑不动声色地给了白乐一个暗示。
白乐无动于衷:“人家今天都带着女伴了。”
杨清苑狠狠拧了拧眉:“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女人如衣服,只要听话乖巧,换谁都一样。何况你不是说,昨天和他聊得很愉快吗?”
圈里有句话,江家几个少爷的女伴不能上厕所,只要你离开哪怕半分钟,他身边的位置就会被别的女人占领。
于是,就在江闻朝身边那个美女上厕所的功夫,白乐揉了揉笑僵的脸,端着香槟上去了:“江先生,我敬您一杯。”
江闻朝抽了抽嘴角:“怎么?主动让我泼你吗?”
白乐努力让自己的笑容保持完美:“您那么绅士,一定不会这么做。”
“是吗?”
江闻朝嫌恶地看了她一眼,直接一杯酒倒下,打湿了白乐精致的头发和昂贵的礼服。
白乐听到周围响起几声吸气声,但是她只能依然保持笑容,用一旁的纸巾轻轻擦拭自己的脸和领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别人是憋笑,她能憋哭。
江闻朝原先那个女伴回来了,看到这一幕,捂着嘴巴,有些惊讶的模样。但她到底也是个人精,看到周围人各种表情之后,没有选择把事情挑破,只是从另一侧挽住江闻朝的手:“闻朝,我们去楼上看看吧,听说有个收藏家展出了自己珍藏的画作呢。”
江闻朝把空酒杯放在桌上,转身就走。
白乐站在人群的中心,低着头一遍一遍擦拭自己湿掉的衣服,任凭周围人指指点点。
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大概也听出来了。江闻朝那个女伴是从小就认识的,叫任澜之,是任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而她只是一个小企业家的女儿,还是继女,真是想钱想疯了,这么不检点。
明明知道身份悬殊,可是陆家的胃口非常大,竟然让她去高攀江闻朝。
白乐不敢去看别人的眼光,也不敢看杨清苑,仍然被杨女士带到一个角落,稀里糊涂一顿骂:“我就没你这么蠢的女儿,连个男人都不会勾。”
白乐觉得心里发凉:“对,我比较笨。”
圈里对杨清苑的评价褒贬不一,有说她狐狸精的,也有说她手段了得的。一个平常人家的妇人,竟然嫁过来之后能当一家的主母,多多少少有点本事。“嫁人是第二次投胎”这句话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但她胃口远不止于此,为了再一次跨向更高的阶级,她把目光投向了白乐。
很显然,白乐不是这块料子。
“……我能回家吗?”白乐嗓子有点哑。
“你还想着回家?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杨清苑瞪了她一眼,“我多准备了一套礼服,你去换上。”
白乐拎着礼服往楼上走,找到一间空房间,开始换衣服。
这款香槟比较偏向甜口,粘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这间屋子有自带的卫生间,白乐的礼服脱了一半,想进去洗一洗。
当她把手抬起来的时候,门从里面开了。白乐抬起头,看到江闻朝的脸之后,血液涌上脑门,眼前瞬间出现两个字:完了。
她的小礼服拉链已经被拉开,从后面看可以看到这个光滑的脊背,前面有手拎着,但依旧可以看到胸衣的一部分。再加上头发还半湿,结成缕黏在身上,显出一种浪漫主义艺术画中女郎的感觉。
当然,在江闻朝的眼里,就是低成本小电影的感观了。
白乐拎着衣服,拉链在后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这么僵了一会儿,讷讷开口:“江先生,好巧,你也来换衣服啊?”
江闻朝眉头紧拧:“滚出去。”
“……也许我昨晚是故意接近你的,但现在没有。”白乐语无伦次地辩解,“我只是想换衣服,走错了房间。”
她一边说着,一边努力把手伸到背后去把拉链拉上来。
可是越慌张越做不好,只听“啪”的一声,不知道哪里的线断了,然后整个衣服撕裂开来,昂贵的小礼服直接成了破碎的布料。
白乐十分卑微地想,江闻朝这个时候可能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果然,他直接把她拎起来,连拖带拽地进了这个房间附带的另一个屋子。这里有一个小型的室内游泳池,他直接把她扔了进去。
“江闻朝!我不会游泳!”白乐扑腾了几下,溅起很大的浪花。
江闻朝的声音在水花中有点模糊,白乐听不清,大概的意思是让她长点记性。
但是白乐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她怕水,从小就怕,因为她的生父就是溺亡的。她没有跟其他人说过,但是从不去游泳馆,也从不做汗蒸、奶浴什么的美容服务。
泳池冰凉的水灌进鼻腔和耳朵,这个池子不是很深,但是在水里,白乐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抽离了,身体发软,凉意从皮肤刺入骨髓。
她在水中哭了,但是由于在泳池中,眼泪看不出来,而且也说不了话,只能用自己尚存的意识骂:tmd江闻朝,老娘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池子算浅,江闻朝看着白乐扑腾的样子,本来以为是装的,而后发现水面开始冒气泡,人也不再扑腾了,立刻跳进水里,把白乐的口鼻露出水面。
白乐呛了几口水,眯起眼睛去看。
“活着吗?”江闻朝冷冷问了声。
白乐不敢说话,怕呛水,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抱住他。
江闻朝脸色黑了黑,然后往池子边上游:“放开。”
傻子才放。白乐哼唧几声,抱得更紧了。
好不容易上了岸,江闻朝把白乐拨开,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子:“陆小姐,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不能保证会不会这么好心再救你一次,毕竟游泳池溺死人的事,每年都会发生。”
白乐蜷在地板上哆嗦,纠正他:“我不姓陆,我姓白。”
江闻朝很明显没兴趣知道其中的缘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白乐换上杨清苑给她的衣服,到卫生间去。
江闻朝冷笑:“你还想做什么?”
“如果你不想被人误会的话,我们俩的头发不能一起湿。”
“呵。”江闻朝的语气依然带着轻嘲的意思。白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心想:等老娘赚够了钱离开陆家,就算你是江家的公子,在她白乐眼中也如同一只坏掉的肉包子。
狗都不理那种。
第3章 高攀3 你别假惺惺
换好衣服出来,为了不引人注意,白乐尽量靠着大厅边缘走。
杨清苑应该看到她了,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过头继续笑容明媚地和某个商界大佬搭话。
好在没有人注意到她,白乐就尽量缩小存在感待到晚宴结束,换下昂贵的礼服回到杨女士给她买的公寓里。
昏昏沉沉睡了一觉,白乐醒来的时候觉得腹部沉甸甸的,一股不妙的感觉陡然升起。
……姨妈总是在这样不经意的时候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在水极冷的泳池里扑腾了一段时间,这次肚子好像比前几次要疼很多,白乐尝试了好几次都没站起来。
过了大概几分钟,手机铃声响了,看向屏幕,是洛砚打来的。
“……喂?”白乐接起。
“你这声音怎么半死不活的呢?”洛砚很兴奋的感觉,“白乐同志,你真是我社福音。就那篇顾盼兮的报道,很多独家信息她都在微博认可了。”
“……挺好。”
“不是,你刚睡醒还是快睡了啊?我就跟你说声奖金打你卡里了啊,你要睡就睡,我挂了啊宝?”
“嗯,再见。”
放下手机,白乐觉得逐渐有了些力气,裤子上一片狼藉,衣服上也有一点,她得换一身衣服,然后把脏衣服洗了。
然而没过多久,手机铃声又响了,白乐以为是洛砚打开的,于是接起:“喂主编?汇款收到了已经。”
那头没说话。
白乐心里一咯噔,看了一眼电话备注名,颤颤巍巍:“……妈。”
“哟,汇款呢,多少钱啊?”杨女士语气不屑且阴阳怪气。
白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怎么了,您说。”
杨清苑冷笑一声:“我让司机过来接你,自个儿琢磨一下干得什么好事儿。”
白乐其实一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段儿,走进大门的时候还是哆嗦了一下,心里有些发怵。
陆家习惯十一点半准时吃午饭,这会儿饭菜已经上了桌子,陆问驹喜欢吃海鲜,从南大西洋直邮过来的鲑鱼切片,鱼肉鲜嫩,摆在迷迭香叶子的旁边,被大厅的水晶吊灯一照,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儿。
桌子旁边坐了两个人,杨女士,杨女士的丈夫陆问驹。
两人明显看到白乐进来了,陆问驹只当没看见,继续动筷子,夹起生鱼片蘸了蘸酱油和现磨山葵,然后送入口中。
杨清苑没有说话,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白乐磨磨蹭蹭走过去,正想上桌坐到角落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没想到陆问驹突然“腾”地站起来,挥手落下,“啪”地一声,左脸一片火辣。
白乐没有去捂脸,也没有动。
“你打她巴掌做什么?”杨清苑站起来,白乐以为她这生母是要给她说情了,没想到杨女士只是轻描淡写,“打了也不值当,烂泥扶不上墙。”
白乐左耳“嗡嗡”的,但是她每一个字都听见了。
“你回来是怎么跟你妈妈讲的?”陆问驹仿佛很生气的样子,上唇都在发抖,“人家根本没看上你,被你说得天花乱坠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了。真是把我这张老脸放到地上踩!”
是她自己编排的,但却没有说得天花乱坠,想必是杨女士转述的时候又添了些油醋。
杨女士瞅了一眼白乐高高肿起的左脸,抿了抿唇,还是说道:“行了,她也还小。”
“也不小了,养她这么大真是一点用都没。”陆问驹狠狠瞪她一眼,煞有介事,“我这次过去,江家管家人都没见到,还是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助理出来跟我说的——看看,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儿!”
杨清苑拍了拍他的背:“别生气了,啊。我们家乐乐长那么好看,就算不是江家的少爷,换个别家的说不定也行。”
“饭都吃不进了,真是。”陆问驹像是气狠了,撂筷子就走人。
白乐站在原地,低着头,没有说话。
二人走后,一个人匆匆赶进来,白乐没有抬眼去看,知道来的是陆问驹和他前妻的儿子陆乾。
“妹妹,我公司有点事,来晚了,你们饭吃了吗?”陆乾走近,看到白乐脸上的巴掌印,惊了一下,“哎呀,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吃好了。没有事。”她回答了两个问题。
“你挨打了吗?我给你上药。”陆乾伸出手想去碰白乐左脸,但是对方往后一躲,不动声色地避过去了。
“我没挨打。”白乐有点不自在。
“爸爸还是你妈妈打的你?”
“说了没有。”她声音有点沙哑,抬起头。
“脸色怎么这么白?”陆乾微惊,“生病了吗?”
“别问了行吗?”白乐皱眉。
“你这姑娘,不知道哥哥对你好。”陆乾叹了一口气。
“别哥哥妹妹的了,”白乐抿唇,和他对视,“上次你跟朋友说话,我听见了。”
陆乾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有一回他带着白乐出去玩遇到自己曾经的同学,趁着白乐买冰激凌的工夫,介绍说这是他爸爸合作伙伴的女儿,没想到被白乐听见了。
“乐乐……”陆乾舔了舔嘴唇,突然不知道怎么辩解。
白乐推开他往外走,陆乾追上来:“不是,这都半年前的事儿了,白乐,你这人作不作?”
白乐停下脚步,也没有再留底:“刚我看到你在门口。”
一句话,陆乾脸色突然沉下来。
刚才陆问驹打白乐的时候,他确实已经到门口了,但是他没有选择走进来,也没有给白乐说话,直到陆问驹和杨清苑上楼才假装姗姗来迟。
白乐也没有打算再纠结什么,绕过他往前走,陆乾也没有再追。
她也不是稀罕妹妹这个称呼,但是陆家正儿八经的少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挺抬举她的。
这顿饭谁都没吃好,杨清苑给她打电话让她过来也许只是让陆问驹撒个气,现在气撒完了,她就可以走。
外头太阳很毒辣,白乐乘地铁到公寓门口,径直走向街道旁边的一家药房买布洛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