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叠衣服里有内衣,还挺合身的,白乐处理干净,把衣服洗好,磨磨蹭蹭走出去,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尤其是一开门……发现江闻朝还站在门边。
“我让戴维斯给你煮了姜水。”他皱起眉,“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可能,心在滴血吧……”白乐欲哭无泪。
江闻朝抿唇没有说话。
白乐探出头看向客厅,发现沙发的位置已经空了。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服,眼神躲闪,喉咙口发干,想喝水,又不敢过去喝。
“要不要吃点什么?”江闻朝觉察到她欲言又止。
“不用,我去喝点水吧。”白乐磨蹭着过去捧起装着柠檬水的玻璃杯,先是喝了一口,抬头看看江闻朝,然后又低头喝了一口。
于是二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江闻朝一通电话打过来,白乐只好站在旁边发呆。
“公司里有个会,我让人给你整理出来了一个房间,你可以先过去睡会儿。”江闻朝挂断电话,看了一眼客厅中央的空位,“我把你抱上去的,不需要你赔。”
他的态度很明确,白乐张了张嘴,有点不敢相信江闻朝说的话。
“你去睡会儿吧。”江闻朝伸手理了理领结,重复了一遍,出门。
二楼整理出来了一个客房,白乐很怕再把什么东西弄脏,于是只是坐在床沿。戴维斯中途给她倒了杯生姜水过来,还给她打开了电脑。
这间房子可以看到外面园林中的造景,白乐往窗边看了一眼,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顾盼兮曾经无意中说的话:“当个金丝雀也挺好的,但是也不怎么好。”
这么想着,白乐打开手机,决定把江闻朝的备注改成他原先设置的一个“江”字。
肚子还是有点疼,白乐决定歇一会儿再走。她最近打算重温一部歌剧《白毛女》,她大学时期曾经在文艺汇演中担任过歌剧里的女主角,上次杨柳教授突然提起来,她决定把这件事也当成个回忆写访谈。
头还有点晕,白乐坐在电脑前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睡了过去。
她睡了大概两三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有点暗了,旁边摆着一杯满满的姜茶,一摸,是热的。
门外传来讲话的声音,白乐蹑手蹑脚过去,正打算贴在门上偷听,没想到门突然被打开,戴维斯手上拿着毯子,吓了一跳:“哎哟,你醒啦?”
白乐点点头,开口觉得嗓子有点疼:“谢谢你。”
“没事儿,给我工资的是老板。”戴维斯态度很诚恳,“他现在在下面见客户,你先不要下去。”
白乐应了一声,回到房间里,捧着姜茶喝了一口。
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白乐打开手机备忘录,决定一边看《白毛女》一边把想法记下来。
江闻朝上来的时候声音很轻,白乐又快睡着了,才听见他的声音:“这是什么歌剧?”
“《白毛女》。”
“讲的什么?”
“就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被地主强占,最后摆脱困境的故事。故事结构挺简单的,主要是比较有历史意义。”白乐仰起头,可以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江闻朝手中握着一杯水,喝了一口,薄唇上明莹莹的,唇角微勾,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睫毛很长。
“是吗?”他语气意味不明。
“……那确实就是这样的。”白乐低下头,伸手关掉搜索页面,“我得回家去了。”
“你衣服还没干,要不明天再走吧?”江闻朝看了看腕表,“反正周末,我明天要去开个会,大概晚上回来。”
“可是我明天也有事情。”洛砚给她安排了一个采访。
江闻朝没想到白乐会这么说,从接手公司起就没几个人顶撞他的安排。
“真的有事情,我要去采访一个企业家来着。”白乐站起身。
“你联系一下艾文,让他过来送你。”
“嗯嗯,江总您真是个好人。”白乐弯眸道。
江闻朝听了,懒懒抬眼:“没有,我是坏人。”
白乐听他语气带着调侃,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努力保持名媛式甜美笑容。
“笑得挺难看的。”江闻朝收回视线,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白乐悻悻地收起笑容,拿起手机给艾文发信息。
回到家之后白乐给自己简单弄了点东西吃,然后沉沉睡了一觉,第二天的采访安排在下午,对方是个小富商,姓薛,白乐吃完午饭后给他打了个电话,是秘书接的,说采访应该要延迟到下周。
这样推迟或者提前的事她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正要答应,秘书又说,地点要改。
白乐说了一下自己大概的方位,问道:“改在哪里?”
“不远的,我们派车过去接您也行。”秘书态度还算比较友好,随后说改在一家咖啡厅。
白乐说不用,对方很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白乐去上班,发现相星子依然没有来,洛砚跟她说相星子家里出了事情,所以请假了。
白乐正想过去问,就收到相星子发来的很长一段话,意思是陆乾跟她说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知道自己目的不纯,一连发了好几次对不起,说自己妈妈身体出了点问题,所以要回家一趟。
她没有求原谅,白乐也没有回复,二人的聊天记录就这么停在这里。
这周她除了修改稿件之外没什么别的活干,期间跟洛砚一起跑了几个新闻,把自己塞得很满。
周五下午白乐看了看时间,打算收拾一下坐地铁过去赴上次的约。对方说的是一家距离文化商务区不远的左岸咖啡厅,白乐走进去,跟店员说了薛老板秘书告诉她的包厢号,就在房间里等。
原本定的下午两点,然后改成了四点。白乐在包厢里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对方还是没有来,打电话也不接,刚想发信息给洛砚,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薛老板的秘书,一个身材窈窕长相清秀的姑娘,跟白乐表明了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老板真的很忙……我们做的乙方嘛,甲方有事基本上随叫随到,我们老板也没什么办法。”
白乐犹豫:“还要等多久?”
“一会儿就来了,我给您点了几份点心,您要是饿了可以吃。”秘书在白乐面前坐下,“或者您要是着急的话,一些基本性的问题可以问我。”
这时候店员端着几份甜品过来,白乐没有吃,只是喝了一点茶。
“我再等等吧。”大家都不容易,白乐决定再等半小时,如果人不来她就走。
“白小姐今年多大了呀?”秘书开始跟她攀谈,“看起来好年轻。”
“不小了。”白乐回答很简洁。
“你看着比我还小几岁,我今年二十七。”秘书笑了笑,“我们女人在职场上都挺不容易的,本来我跟我男朋友决定今年结婚,但是又得推迟。”
白乐听出她话里的心酸,点点头:“嗯,会有这种感觉。”
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门外进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没让记者朋友久等吧?”
“没有。”白乐不打算多聊,“可以开始了吗?”
薛老板推了一下鼻梁上厚重的眼镜:“当然可以。”
白乐按照流程上走的问问题,答案薛老板那边也是找人写过的,一问一答非常流畅。期间白乐喝了几口茶,正打算起身去卫生间的时候,脚下陡然踩空。
“没事儿吧?”薛老板拉了白乐一把。
“没事儿。”白乐摇摇头,走进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站在镜子面前,觉得自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走路像踩在棉花垛里似的。
手机“嘟嘟”响了两声,是江闻朝发来的信息:“下班有空吗?”
“我现在在采访,马上结束了,要不你来这个地址接我?”白乐把自己的定位发过去。
回到包厢之后,白乐莫名觉得有点热,好在采访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白乐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拍照照片,刚举起相机就觉得不对劲,镜头怎么看都看不清。
“江小姐,您没事儿吧?”秘书连忙过来扶住她。
“……房间里是不是不透气?”白乐勉强站稳,她现在的感觉自己也说不上来,好像身上有蚂蚁在爬似的,“我去把窗户打开。”
“欸。”薛老板突然伸手拉住白乐,“白小姐,那窗户应该是不能开的。”
他说着,手指摩挲了两下:“要不我送白小姐回去吧?”
白乐一惊,用力把手抽回来:“不用。”
“真敏感呐……”薛老板给秘书使了个眼色,“不愿意回去也行,反正我们今天时间多的是。”
刚才还态度温和的秘书收起笑容,走出去不知道做什么。房间里就剩下薛老板和白乐两个人。
一种奇异的感觉逐渐蔓延,白乐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是意识还是逐渐涣散:“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你是谁,一个拖油瓶,以前在你家参加宴会还见过你。”薛老板摘掉眼镜,眼睛眯了起来,“当时你爸爸还是跟我说好的,让你陪我一晚上。没想到你转身就勾搭了江家那位爷啊——不过放心吧,过了今天晚上,他也不会再要你。”
白乐牙关紧咬:“妈/的。”
“骂我啊?还是在骂你爸?”薛老板走近白乐,“被养得这么好,我不信他陆问驹不动心,你怕是已经被s过了吧?”
他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没想到白乐张口就咬,下了狠力气,引得一声痛呼。
这时白乐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双腿连站都站不稳,手也抬不起来,只能勉强辨认出人影,趁着薛老板不注意,想推开门跑出去,但是门应该是上锁了,她怎么推都推不开。
“怪不得你爸骂你小杂种,”薛老板一把拉过白乐,“犟什么啊?”
白乐尽量让自己发出很大的声音,希望外面有人听见,薛老板用手捂住她的嘴:“知道我给你吃的什么吗?没男人我看你怎么办。”
白乐觉察到自己身体的异常,寒意一点点蔓延上来。然而她已经没有什么时间思考,想要解决问题就要从根源出发,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后踢了一脚,快准狠。
薛老板发出一声惨叫,哆嗦地跪在地上,看来是正中位置。
白乐已经几乎看不清东西了,仍然没有迟疑,又狠狠来了一脚,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白乐按下接听键,想开口说话,但是连组织语言的能力都没有。
“白乐。”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白乐说不出话来,旁边男人发出很脏的咒骂,她想让自己冷静,但是药物几乎麻痹了她的神经。
几声低低的抽泣,白乐用手抹掉泪水,说出来的声音连她自己也觉得陌生,带着点细微的喘息:“三——”
“三楼?”江闻朝声音紧张起来。
也许是情绪起伏太大,白乐连拿稳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一旁薛老板似乎想爬起来抓她,表情狰狞得可怕,白乐缩在墙边,手机滑落。
眼前一片黑色,紧接着是很刺眼的橙色光线。
白乐这一觉睡了很久,梦里像雨后的泥泞的黄土,所有的事物都扭曲起来。她应该一直在哭,时而又发出几声嘤咛,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无奈没有容纳她的地方。
身上像被车轮碾压过似的疼。
白乐几乎睁不开眼,才意识到自己眼皮应该肿了。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旁边传来很浅的呼吸声。白乐转过头去,动一下身上就撕裂似的痛。
“喝水吗?”一个熟悉的声音,有点沙哑。
白乐嘴巴很干,想要说话,发现自己嗓子非常痛,吞一口唾沫针扎似的疼。勉强点了点头,意识还没有完全苏醒,随后又睡了过去。
耳边传来几声脚步,白乐像是触电似的猛然惊醒:“洛砚?”
给她倒水的江闻朝:“……”
白乐睁开眼睛,看到江闻朝把水杯搁置在桌上,身上穿着浴袍,然后走到她身边来。
“你叫谁?”他皱起眉,语气不大好。
“江总……”白乐想坐起来,身下突然传来一种陌生的痛楚。
“水还喝吗?”江闻朝长臂一捞,把水杯放到白乐嘴边。
白乐接过杯子,喝了几口,大脑像开机过度消耗再次重启似的,好不容易找回一些没来得及保存的文件,眼神从恍惚逐渐变得清明。
昨天她好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踹了薛老板第三脚。
随后江闻朝把她抱上车,她一边哭一边说热。
江闻朝把她带回这幢别墅,打电话让戴维斯过来,期间白乐实在受不了。
然后。
她好像……把江闻朝……给睡了?
想到这一点,白乐手中的杯子差点没拿稳,猛地一抬头,被自己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江闻朝接过她手里的杯子,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
“江闻朝?”白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尝试叫了一声。
“嗯。”他低下头。
白乐连忙把自己身上的浴袍拉紧,目光躲闪。
“我看看你的伤口。”江闻朝说话的声音很低,似乎带着轻哄。
“我不要。”白乐眼神放空,直接拒绝。
江闻朝抿了一下薄唇,没有说话。
白乐小心翼翼抬起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他喉结下方有点青紫色,这瞬间大脑直接宕机。
就这么僵持了三分钟,白乐开口:“你有做措施吗?”
“家里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