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称呼,白乐也明白了,陆问驹出狱了,父子俩把所有的缘由归结在她身上,想拿她问罪。
“骂谁呢?你这死胖/子?”慧慧气狠了,逮着点就骂回去,“死秃子,头上都没几根毛了,看我做什么?你俩都是,说的就是你们!”
两人立刻上前来,慧慧拉着白乐就往回跑,跑了一段路,慧慧拉着白乐转弯,气喘吁吁道:“前面有派出所,看看他们敢当众抓你吗?”
后面两人最终还是有些犹豫,没有跟上来。
慧慧的脚步没有停,把白乐带进自己家的后门,检查门窗都锁紧,随后道:“吓死我了,哪来的派出所,公共厕所倒是有。”
白乐失笑:“摄像头也是你编的?”
“那倒不是,我和奶奶住,总是怕会有危险嘛。这俩王/八蛋,当众拽女生上车,嘴巴还不干净,气死我了,当时就应该骂得狠一点。”慧慧又检查了一遍门窗,“但是监控不能拍到那边,是正对着我们家院子的。”
白乐捏了捏她的脸:“多亏你了。”
“那都是什么人啊?”慧慧有点紧张,“要不是我在窗台上看到了,就完了。”
“……以前我家的管家和司机。”
“啊?”
“不是我家,是我继父家。”
“哦。”慧慧点点头,也没有多问,“我去给你倒杯水喝吧,现在外面光线很暗,比较危险,要不你在我们家睡一夜再走吧。”
白乐答应下来,慧慧就上楼去给她整理房间。杨柳教授已经睡下了,二人的动作都很轻,楼梯是木质的,两人轻手轻脚的,还是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我早晚把这楼梯给换了。”慧慧皱眉道。
“我明天找人过来看看能不能修缮一下。”白乐道。
慧慧也没有客气,“嘿嘿”笑了两声:“那麻烦姐姐啦。”
二人还没有完全走上去,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叮咚”的门铃声。由于刚才的事情,白乐和慧慧对视一眼,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慧慧走下楼拿上墙壁挂的一把锄头,趴到猫眼上望了一眼,随后把锄头放下了。
“怎么了?”白乐的视线也在找趁手的工具,最后挑中了一根擀面杖。
“是以前给我们家送过东西的一个哥哥,我叫他进来。”慧慧打开门,招了招手。
白乐原本松了口气,门外响起几声脚步,只听慧慧甜甜叫了声“哥哥来啦”。
白乐正打算把擀面杖放下,抬起眼,动作滞住了。
“嗯,刚刚给我打电话,怎么了?”二人的目光只是很短暂地一交接,江闻朝俯身摸了摸慧慧的头发,神色有些紧张道。
“刚刚我想报警的,应该是打错了。”慧慧还有些余惊,“刚刚有俩男的要把这个姐姐拽上车,特别可怕。”
江闻朝听了,抬起眼,目光投过来。
白乐躲避他的视线。
慧慧看懂了:“你们是不是认识呀?”
白乐没有回答,江闻朝只是淡淡点点头:“嗯,认识。”
“那我们去楼上聊吧,楼下奶奶还在睡,不要吵到她。”
几人上了二楼,慧慧倒了三杯水过来,越想越生气似的:“哪有这么骂人的。”
“好了,别想了,啊。”白乐轻哄她。
“很过分啊,这种人别让我再碰见。”慧慧喝了一口水,“乐乐姐以后一个人一定要小心。”
“我会注意的。”白乐点头,“今天谢谢你。”
“我力气大嘛,楼下那口锅那么沉,我七岁就能抬起来。”慧慧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真棒。”白乐夸她。
“这样我也可以保护奶奶,也可以保护我自己。”
白乐伸出手去揉她的头发,慧慧很乖地蹭了蹭她手心,站起来去找床褥,二楼的客厅就只剩下两个人。
灯光有些暗,灯泡外面结了一层灰,几只飞蛾在头顶上转悠,白乐杯子里的水一口没动,江闻朝倒是很给面子地喝了很多。
联想起最近发生的事,白乐一声不吭当空气,而江闻朝的注意力明显也不在她这儿。
白乐想站起来去帮忙,然而江闻朝已经起身跟上慧慧:“拿得动吗?我来。”
“就想着让你来拿,乐乐姐今天睡这个房间。”慧慧跳了一下,指指上面的衣柜,“我记得是这个柜子,我洗过的,现在还可以睡。”
“好。”江闻朝个子比较高,伸手打开柜门,把床褥拿下来,往床上一扔,“让你乐乐姐自己过来换被子。”
白乐走过去:“我来就好。”
慧慧打了个哈欠:“那我先走啦,我的房间在一楼,奶奶旁边那间就是,有事情叫我。”
白乐点头应了一声。
脚步逐渐远去,白乐才抬起头看向江闻朝:“这么巧啊?”
“我也没想到你在这儿。”江闻朝伸手捏住被子的另外两角,上下抖动几下,“我以为慧慧出事了。”
白乐把床褥的下摆整理好,二人沉默了一阵,白乐开口:“她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
白乐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探究和防备,江闻朝一声低哂,没有回答。
白乐把褶皱掖好,抬起头,正好对上他如墨一般深黑色的眼睛,昏暗的灯光下使他额前的碎发落下来分了明暗,空气中有樟脑丸的气息,白乐没有闻到烟味。
良久,他开口道:“你已经猜出来了。”
这是个陈述句,白乐抿唇,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慧慧没有爸爸妈妈,一直和这对老教授生活在一起,杨柳教授曾经说过,自己孙女儿很聪明,所以给她取名叫杨慧。
“你可以确定吗?”白乐问出这句话之后就觉得后悔了,江闻朝也从来不会做不确定的事儿。
他站直身体,微一颔首,语气云淡风轻:“确定。”
这两个字不知道包含了多少。
这一瞬间,白乐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发堵:“那慧慧知道吗?”
“还不知道。”
还不知道,杨柳教授现在的身体还需要人照顾,他打算先跟老人家说。
这幢房子已经很老了,线路失修,灯光“啪啪”闪了两下,在白乐面前晃出漂浮着的光影。
她没有再问,倒是江闻朝先开口:“今天怎么回事?”
“陆家人,为什么拽我上车不知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白乐。”江闻朝略一沉吟,“我们再做个交易吧?”
白乐低着头看着二人被灯光拉长的影子。
“你说。”
“陆家人有恃无恐,我给你撑个腰。我妈病情有所好转,你帮我舒缓一下她的情绪。”江闻朝的声音很低,但是周围比较安静,白乐听得很清晰,“上次我和冯姻跟她说找到妹妹了,她还是不愿意听。”
“你们以前是不是经常这么骗她?”
江闻朝喉结上下一滚,声音有点哑,想去口袋里摸烟,最后还是收回手:“嗯,是。”
白乐抿唇道:“所以她现在不相信了。”
“她可以接受你。”江闻朝低下头,看着白乐毛绒绒的发顶,“我们就这样,找个时机跟我妹妹聊聊。”
“我要是说不呢?”白乐抬眼,目光直直地看过去,对上江闻朝的眼睛。
江闻朝动作顿了顿,收回视线,手指理了理袖口,只回答了两个字:“嗯,好。”
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
“那抱歉,”白乐弯了弯眼睛,对他露出一个不那么纯粹的笑,“这交易我不接。”
第48章 高攀48
“行。”江闻朝微一颔首, 整理了一下衬衫第一颗扣子,“有事打我电话。”
白乐微笑着把手放在门上:“慢走,不送啊。”
江闻朝穿的是皮鞋, 下楼的时候手扶着扶梯,上面沾满了灰尘,一步一步走得很轻。白乐站在二楼看着他下去, 果然拿了一张湿巾很仔细地擦拭自己的手指。
也许是注意到白乐的视线,江闻朝回过头, 白乐回了他一个眼神, 用口型说道“慢走”。
一直到门锁发出清脆“咔擦”一声, 齿轮对上。
第二天慧慧起得很早, 小姑娘已经把衣服洗好晾好了, 白乐洗漱过后去厨房做饭。
其实杨柳醒得很早,但是老人家会仔仔细细地盘好每一根头发, 戴上精致的首饰,涂上雪花膏, 换上好看的衣服,最后去给阳台上的花盆浇水。
白乐把烤好的面包和热好的牛奶放在桌上, 杨柳教授“哈哈”笑道:“这份给我的?”
杨柳教授的那一份是软乎乎的蛋糕, 比较适口,白乐点点头:“想着您能吃呢。”
杨柳慢悠悠喝了一口牛奶:“我听说你去蓝宇工作了?”
“嗯, 对。”
“这家企业不怎么好。”杨柳把杯子放在桌上,“从前出过事儿, 把人家的稿子拿来用,好几次了。背后资本强硬,是把新闻当成赚钱工具来用,你在那儿不合适。”
白乐张了张嘴巴, 没有说话。
“以前那家报社倒不错,你不干了?”
“嗯。”
“也是,规模比较小,报社不像其他行业,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起来的。”杨柳捻了块蛋糕放进嘴里,“你要是有这个意向,不如我给你推荐个地方。”
杨柳推荐的那家是个私人工作室,自媒体和杂志都做,主要专攻舆论方面,离原正山庄比较近,创始人叫谭哲,以前也是杨柳教授的学生,比白乐刚好大了四届,所以两人没什么联系。
杨柳站起来走进屋子,过了一会儿拿出一本电话簿,翻到其中一页递给白乐:“这是他的电话。”
“谢谢老师。”白乐站起来搀住她。
“你要坚守,要勤奋。”杨柳用枯槁的手拍拍她的手背,“我教了这么多学生,你是来看我最多的一个。”
“说不定他们是怕打扰老师呢。”
杨柳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题:“我好些学生孩子都挺大的了,你呢?现在还没动静?”
白乐不大好意思:“没呢。”
慧慧洗好手出来,拿起牛奶杯就喝了一大口:“我倒觉得乐乐姐跟江哥挺合适的嘛。”
杨柳轻轻打了一下她的背:“小孩子瞎说什么?”
慧慧抬起头做了个鬼脸。
“最好还是平平淡淡谈一场恋爱,别跟资本掺和。”杨柳皱起眉,转头看向白乐,“你根本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弯弯绕绕。”
这句话白乐是认同的,但杨柳不知道她就是在这些弯弯绕绕的最底层长大的。
今天的天气还可以,阳光久违穿过云层,白乐在杨柳家吃过早饭,在路边买了些生煎包和豆浆打算给顾盼兮带回去。还没有走到地铁站,白乐看到一辆车缓缓驶过来。
不是陆家的车。
但是是江闻朝的。
白乐心里有一杆称,左右衡量了一下,走上前去打招呼:“江总,您来看妹妹呀?”
车窗原本开了一道缝,从这里看过去车内的色调是偏暗的鸦青,江闻朝长指按下调节按钮,窗户缓缓摇下来,日光有些灼眼,他戴的是一副深棕色的墨镜,薄唇启:“上车。”
“我赶着回家呢。”
“你朋友出事了。”江闻朝说,“现在在医院。”
“顾盼兮?”白乐心里“咯噔”了一下,拿出手机给顾盼兮打电话。
很明显她并不信任他。
江闻朝也没有说什么,右手扶在方向盘上,左手搭在窗边,等着白乐把电话打完。对方没有接,白乐又打给了Amy,那头Amy语气带着歉疚:“她怎么说也要出去拍戏,不听劝啊,吊威亚下来之后低血糖了,你别太着急。”
白乐挂断电话,绕过去坐上副驾驶,关上门。
江闻朝把手刹拉上来启动汽车,由于两边都没有开窗,风声在耳边呼鸣,江闻朝身上依然是很好闻的松木香气,好像前段时间的烟味并不存在一样。
江闻朝曾经跟她说过,江槿不喜欢别人抽烟。
她用余光看了江闻朝一眼,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由于带着墨镜,看不清情绪。
江氏业务领域很广,大多做的都是实业,白乐曾经也听说过这位年轻的继承人二十出头就接手了家里的生意,手段却非常老练,表面圆滑出手却不给人留余地;曾经白乐也写过关于他的报道,和外界的评论差不多,一个把资本玩弄于股掌的天生企业家,所以……还是个宠妹狂魔?
“我脸上长了东西?”他声音淡淡。
“没,没有啊。”白乐悻悻收回目光。
江闻朝没再说话,只是微微勾起唇。
白乐把头侧向窗外,没有看到江闻朝这个很细微的动作,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我该怎么劝顾盼兮”和“陆家到底想做什么”,时不时还冒出一个念头“我到底该不该辞职”。
她跟傅则明签的合同还挺保证她的权益的,意思是去留随意,就算她不愿意走,傅太太估计眼睛里也容不下她。
一路无话。
一直到了人民医院,江闻朝把车先靠边停了一下,让白乐先下车,然后把车开去停车场。
Amy给她发了位置,是顶层的vip私人病房,白乐乘电梯过去,保险起见尽量不惹人注意。顾盼兮正躺在床上输液,表情可怜兮兮地,用另一只手把被子盖上,又掀开,偷偷瞄了白乐一眼:“你带了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