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抿唇。
她?
她是关跃龙的妻子,关跃龙那时候需要帮助,娶了刚成年的她,可是楚家也不成气候,根本帮不了关跃龙什么。关跃龙和丁伯云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因为丁伯云诱骗了关跃龙的妹妹关金巧,让她心甘情愿的放弃演戏,为他的事业奔走,关金巧演过知名电影,在全国家喻户晓,不少人对她存有龌龊的心思,丁伯云不仅不制止,还让她忍下来,后来关金巧自杀了,丁伯云和关跃龙本来就是竞争和敌对的关系,这样一来,他们更是彻底的仇人。
但楚月不能把这些说出去,她拧起眉头,“我没有编故事,这是真的,我看到了,我能看到未来,我看到你明明是个有能力的人,却还是过的这么惨,所以,我想帮你。”
撒谎。
丁伯云面带微笑,心里说出了这两个字。
他仍然不信楚月说的“看到未来”这种一看就是疯子言论的说法,但他很好奇,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过去,还有心里想法的。
他这人,想要得到什么,就绝不会放过,所以,他竟然也好好的跟楚月聊了起来。
“你只是想帮我吗?抱歉,你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好心的人。”
这么多被打压下去的野心之辈,楚月单独挑中了丁伯云,一是因为就像她说的,他确实有能力,如果不是关金巧死了,关跃龙疯狂去报复他,说不定,他们俩还能再斗上几十年。二来就是,因为关跃龙的缘故,她太了解丁伯云了,知道他心里就只有重振丁家这一个想法,他没有感情,不会变心,单纯的合作关系,可以让他们走的更长远。
“如果你觉得我别有用心,那我确实是这样,”楚月沉默片刻,然后再度抬起头,“我不止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帮我自己,我这辈子都没法达到那样的高度,但你可以,我帮你,作为报酬,你要保护我,保护我的家人,让我们再也不能受别人的欺负。”
丁伯云挑起眉毛,他没有说话,楚月好像知道他想问什么,站在原地,她露出了一个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笑容。
“口头约定不能作数,如果你有诚意,那就等三年以后,我十八岁时,娶了我。”
第114章
娶了她。
听到这句话, 丁伯云真的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今年的楚月不过才十五岁,有些女孩十五岁的时候已经长开了,身材比成年女人还好, 但楚月不是这一类,她又瘦又矮,身材干瘪, 不管怎么看, 这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丁伯云本来就对这方面不是很感兴趣,像楚月这样的, 他更看不上了。
在他心里, 他未来的妻子必须出身德高望重的家庭, 有良好的性格和教养,这样,才算是能配得上他。
而楚月,要什么没什么, 连脑子都不怎么正常, 更别提她今年十五,而丁伯云自己,已经二十六了。
心里对楚月的要求十分嗤之以鼻, 但表面上,丁伯云却没露出什么情绪来,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楚月, 唇角意味不明的往上勾了勾。
楚月不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 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好玩,但总之,她知道, 丁伯云还没有完全的相信她。
楚月也不怕,她微微扬起头,十分笃定的说道:“没关系,我的提议,你可以回去考虑考虑,腊月二十四那天,我等你来找我。”
说完,楚月对丁伯云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从这里回他家,没有公交车,她只能自己走回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楚月心脏还在砰砰跳,她知道自己这么做,特别的冒险,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啊,富贵险中求,她原本认识的那些,以后可以飞黄腾达的人,要么被聂白争取了过去,要么就是知道楚立强和他们家的过节,根本不愿意跟她深入的来往。
重生之前,楚月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自己识人不清,嫁了三回都没嫁对,而重生以后,这件事几乎就变成了她的执念,她想过得好,这个好字,不是一般的好,而是至高无上、顶顶的好。
如果没重生,楚月就是幻想,也只幻想自己成了市长夫人、书记夫人等等,可现在她有了重生这么大的优势,她觉得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别人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只有她遇上了,那她一定要把这个机会发挥到极致。
前世里,丁伯云一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娶了关金巧,然后又害死了她,如果没有这件事,关跃龙不会那么恨他,更不会拼着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把他拉下马来。楚月和关跃龙没有多少感情,尤其是关金巧死了以后,关跃龙满脑子都是复仇,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了。楚月冷眼旁观他们两个斗来斗去,好多回,楚月都佩服丁伯云,竟然还能从那样的环境里化险为夷。
其实楚月也可以去帮助关跃龙,关跃龙也很厉害,但他太在乎他的父母妹妹了,前世楚月就经常吃关金巧的醋,她对关家人一点好感都没有,这次她选择丁伯云,除了想赌一把,也有想要报复关跃龙的心思。
等丁伯云信她了,她就让丁伯云去对付关跃龙,有她的帮助,丁伯云肯定会一飞冲天,而关跃龙,他一个小小的机械厂干部,拿什么跟他们斗。
楚月越想越觉得解气,尤其是想到以后关跃龙被迫下岗,成为无业游民,关家人再也爬不起来的样子,好像前世她从关家受到的忽视和鄙夷,都跟着消失了。
……
楚月只看到了别人看不起她、讨厌她,却没想过,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看不起她,还讨厌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么势利,一心只想让关跃龙带着她做官太太,稍微慢一点,楚月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关家也不可能这么对待她这个儿媳妇。
其实很多人都这样,只能记得自己受过的苦,却不能记住自己对他人的刻薄,楚月完全忘了她以前是怎么指使关跃龙父母的,关跃龙的爸爸卧病在床,动不了,她就指着他的鼻子说没用,还说她嫁给关跃龙是他的福气,他们全家都跟着沾了光。
关跃龙比她大十岁,他这人年轻时候是个混混,品性算不上好,却也不会苛待自己的媳妇,尤其媳妇还那么小,如果楚月稍微安静一点,他们之间的感情都不会冷的那么快。
但这些事情,都过去好几十年了,再说也没有意义。
活了一辈子的楚月认为爱情是最没用的东西,金钱和地位,才是人生或不可缺的,她顶着十五岁的脸,内里装了一个快八十岁的灵魂,这样想也是无可厚非,而真正内外都年轻的人们,正走在恋爱脑、和即将恋爱脑的路上。
……
温秀薇离开以后,楚绍还是那么的沉默寡言,不过大家都看得出来,他有些消沉,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韩奶奶倒是有点奇怪,她还以为两个孩子关系真就好到那种地步了,一个离开以后,另一个就会废寝忘食。
晚上睡觉的时候,听韩奶奶说起这件事,韩爷爷实在忍不住了。
“应萍,你这人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就是眼神这么差,楚绍为什么不高兴,你看不出来?”
韩奶奶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我看出来了啊。”
韩爷爷:“你确定?”
韩奶奶:“当然确定,楚绍不就是因为秀薇走了才不高兴的吗?他去年每天都去接秀薇,两人接出感情来了呗。”
韩爷爷十分惊讶:“你居然真的看出来了。”
韩奶奶哼了一声,“那当然,你天天早出晚归,连他俩的面都见不到,我可是每天都给他们做饭。所以说啊,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就像江家的老二和老三,小时候天天打架,现在大了,这俩小子一天比一天亲密,亲兄弟是这样,不是亲的姐弟,其实也差不到哪去。”
韩爷爷:“……”
说了半天,你不还是没看出来。
韩爷爷想告诉她实话,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只有韩奶奶蒙在鼓里这样子,还挺好玩的,自己的老伴自己最了解,别看她现在天天打牌,看起来挺高兴。实际上,她打牌的时候总是盯着别人的孙子不放,望着人家怀里婴儿的眼神,就差冒蓝光了。
再高冷的老太太,也逃不过渴望重孙这一关,他估计,等生义和楚绍都毕业,韩奶奶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虽说二十岁才能领结婚证,但实际上,好多人十八岁就开始相亲,先结婚,等年龄到了再去领证,楚酒酒之前怎么说的来着,啊对,叫先上车,后补票。
……
韩爷爷对韩奶奶那是爱护有加、唯命是从,但作为韩生义的亲爷爷,他其实从根上,就不是一个多么正经的人。比如现在,他就憋着一股坏水,想看韩奶奶给楚绍介绍相亲对象以后的吃瘪表情。
一定特别好玩。
哈哈哈哈。
……
1975年的春节比较晚,进了二月,仍然是阴历腊月,放寒假了,楚酒酒四仰八叉的躺在暖桌底下,两只手投降式的举过头顶,她是侧身睡的,连流口水了都没发现。
韩生义推开门进来,看见她这个睡姿,不禁嘴角一抽。
有些无语的同时,他又玩心大起,蹲下来,韩生义看了一会儿她睡觉的模样,然后轻轻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楚酒酒小巧的鼻尖。
越睡越觉得空气稀薄的楚酒酒:“……”
猛地睁开眼,看到是韩生义,楚酒酒朦胧的眨了眨眼睛,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拍开,然后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起来。”
楚酒酒充耳不闻。
韩生义的声音有些无奈:“再不起来,就赶不上下午的集了。”
春节临近,王府井开放了一条街,允许买卖年货,不过只有下午开放,城里人没怎么赶过集,参加的热情十分高涨。昨天他俩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去看看,买点新鲜的玩意儿回来,但楚酒酒一睡午觉,就把这事忘了。
闭着眼睛,楚酒酒把头往枕头里埋了埋,“不去,太冷,我困。”
哪是冷和困的问题,分明是懒。
韩生义看着背景倔强的她,叹了口气,然后,他脱下鞋子,跪坐到楚酒酒后面的位置。
整个冬天,除了晚上睡觉,楚酒酒一直都在这暖桌附近待着,跟这里的护桌神兽差不多,楚立强每次回来,看到的她都是同一个姿势,有时候他都怀疑,楚酒酒是不是跟暖桌粘到一起了。
她懒,还贪暖,楚立强就又买了一条厚厚的毯子,这毯子不是一般的厚,如今只有有钱人家嫁女儿的时候,才会买这么一条,楚立强财大气粗,把这条比三转一响加起来都贵的毯子,当做地毯,铺在了暖桌底下,这样一来,就算楚酒酒在这里睡觉,地底的寒气也反不到她身上来。
楚酒酒一个人就占了毯子一半的位置,韩生义只能跪坐下来,又催了楚酒酒两句,见她真的不想起来,韩生义微微抿唇,拽住她举起来的两条胳膊,稍微一使劲,就把她从暖桌底下拔了出来。
骤然离开温暖的暖桌,感受到外面的凉意,楚酒酒顿时不乐意了,韩生义本来用的力气就不大,她这么一挣扎,自然又缩回去了一半。
“我不去!别闹我,我要睡觉!”
一边说,楚酒酒一边跟条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扭着扭着,被子就裹到她身上了,韩生义往外拽,她又非要往里缩,今天下午的楚酒酒格外有起床气,被弄烦了,她突然面露凶光的睁开眼,躺在韩生义的腿上,她十分生气的把韩生义的手抓过来,然后嗷呜一下,咬了下去。
刚咬的时候,楚酒酒确实带了狠劲,但她是人,又不是狗,就算咬了对方,也不会给他咬出血来,而且等真的咬下去以后,她就反应过来了,牙齿的力度瞬间变小,与其说这是咬,倒不如说这是叼。
就跟她平时叼包子差不多。
……
她一动不动,因为她觉得尴尬,怎么只是睡了一觉,她就开始往犬类方向发展了,而韩生义一动不动,是因为他心里突然一跳。
楚酒酒的小牙只有装饰作用,想当恶犬,估计得等到下辈子了,韩生义被咬了,也一点都不疼,但是那种触感,让他心里突突的。
再加上楚酒酒现在的姿势,她下半身躺在暖桌里,上半身靠在他的腿上,头侧偏着,扎在他的怀里,可能是想要展示自己的凶狠,她露出的半边脸,正对着韩生义,而且灵动的眼睛,还在看着他。
睡前楚酒酒把辫子散开了,如今微卷的长发如海藻般散落在他的双腿上,她稍微一动,发丝就会跟着动,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韩生义的表情有点愣,他不说话,楚酒酒就不敢动,连松嘴都忘了,还是楚绍从楼上下来,看到他俩这诡异的姿势以后,才对他们问了一句:“你俩干嘛呢?”
听到这个声音,楚酒酒赶紧松嘴,然后恶人先告状:“他非要吵我睡觉!”
韩生义:“……”
刚才莫名的感觉瞬间飞了,他举起自己的手,向楚酒酒展示物证:“那你还咬我一口呢,怎么说?”
刚才的尴尬荡然无存,楚酒酒十分理直气壮的说:“我这是正当防卫。”
楚绍:“……”
两个幼稚鬼。
他一边扣外套的扣子,一边往楼下走,经过他俩的时候,楚绍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他看向这俩人,主要是看着韩生义。
“都多大了,还这么闹,注意点。”
楚绍的眼神里暗含不快,还有一丝丝警告的含义,韩生义自知理亏,没有说一个字。
楚酒酒习惯了,也没说什么,她问楚绍:“你干什么去?”
楚绍继续往外走,同时头也不回的回答:“买煤,家里的煤快没了。”
楚酒酒还要再说什么,可是楚绍脚步太快,还没等她开口,楚绍就已经出去了。
看着重新关上的大门,楚酒酒叹了一口气。
自从温秀薇打电话回来,说她不能回家过年了,楚绍的情绪就又陷入了低谷,她还听到楚绍问楚立强,可不可以让他去洛阳。但是楚绍未成年,只让他一个人去,介绍信也不好办,最主要的是,楚立强不想让楚绍离开,上个春节他们是除夕重逢的,其实都不算是一起过了年,这才是他们重逢后第一次共度春节,如果楚绍离开,他们这个家就又不完整了。
韩生义知道楚酒酒在想什么,其实他也觉得,让楚绍去几天没关系,可这是楚立强决定的,别人没立场去置喙。沉默了一会儿,韩生义再度开口:“去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