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忙啊。
她忙,他也忙。
好像每一次说以后要做什么,总有事情会打乱他们的计划,之前说等毕业商量结婚,后来她去外地拍电影了,然后她说让楚绍接她回家,结果楚绍又进了封闭的军区。
她并不难过,也不失望,就是稍微的、觉得有点无奈。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们都是不服输的年轻人,要为了自己和对方拼搏,也许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两个都会像现在这样聚少离多。
所以,她要更加努力才行,尽快做到功成名就,这样,她就可以将生活的重心,往楚绍身上倾斜了。
——
温秀薇回来以后,只安生了几天,然后,各种事情又开始纷至沓来,她师父要让她继续去上课,制片厂的同事要找她帮忙,曾经的朋友们要跟她吃饭,还有她刚拍完的电影,那个电影导演,也经常叫她和关金巧到家里去商量事。
那个导演,在杀青以后,认了关金巧和温秀薇当干闺女,楚酒酒刚听说的时候,震惊的差点没掀翻饭桌。
大家都觉得她这个反应有点古怪,而楚酒酒后来才知道,这时候的干亲,那就是真的干亲,跟潜规则没有一丁点关系。
而且这时候的干亲规矩特别多,要上香,要磕头,干爹娘和亲爹娘就隔了一层,逢年过节,给亲爹娘送东西,干爹娘也得有一份,如果干爹娘有个头疼脑热,干儿子和干女儿,也是要到床前孝敬的。
楚酒酒听完以后,就明白了,那个导演是真的很喜欢她们俩,这才愿意认她们当闺女。而且她还听说,那个导演家里有四个儿子,一直没女儿,这才动了认干亲的心思。
多了这么一个干爹,好处特别多,最起码,温秀薇不再是没有人脉的新人了,而且她一直介意自己没有父母家人,现在好了,这导演,就是她的半个父亲。
电影拿回来以后,还要剪辑,估计过完春节才能上映。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因为是高中的最后一年,老师们把放学时间延长了一个小时,楚酒酒很不开心,因为这代表着她在学校的时间又变多了。每天晚上,齐首长都派车来接齐宝珠,楚酒酒就蹭他们家的车回去,也省得麻烦韩生义再来接她。
不用再接楚酒酒,韩生义就更肆无忌惮了,他现在加班时间比韩爷爷都长,大有成为秘书室第一劳模的意思。
韩生义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唯一缺点是,太年轻,这时候的按资排辈现象很严重,就算有韩爷爷在,他也不能立刻就变成真正的秘书。
这天,他替王秘书去某个机关送东西,送完出来的时候,他在一楼看见了一个熟人。
韩继彬和另外一个中年人正在交谈,他的神色有些疲惫,另外那个中年人虽然在跟他说话,但是说一句,他就要看一下表,不耐烦的意思很明确。
河南发水灾,因为有防洪宣讲,受灾人数从前世的一千多万,减少到了几百万,然而这件事只有丁伯云和楚月知道,大家怎么知道数字降了这么多,他们只看到了受灾人数好几百万,依然认为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每次天灾人祸都要追责,恰好,韩继彬就是这方面的干部,他之前是水利部的小干部,后来调到市水利局当局长,干了几年局长以后,他又回到水利部了,这次还是个挺厉害的主任,只是刚上来没多久,水灾就来了。
好不容易完成了赈灾的工作,上面开始追责了,韩继彬正在想办法把自己摘出去,要是能借这件事给自己揽个功劳,那就更好了。
这么多年过去,韩继彬的外表并没有什么变化,可见,他确实过得非常滋润。
韩生义一直看着他,等那个中年男人走了以后,韩继彬转过身,很自然的,他们两个就对视上了。
韩继彬没有变化,韩生义的变化可太大了,有那么一瞬间,韩继彬还以为这是他的弟弟,韩继新。
精神恍惚了一下,然后,韩继彬就看到韩生义向他走过来。
“韩主任。”他礼貌的叫道。
去年韩生义说他没有妹妹,当天韩半天就把这事告诉韩继彬了,那时候韩继彬以为他在记恨他们一家,可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韩生义叫了他一声,还是没有走,“韩主任来这里是做什么?”
韩继彬停顿一瞬,苦笑道:“出了点事,我过来跟这边的同志解释解释。”
韩生义一听,立刻问道:“出什么事了,不严重吧?”
韩继彬摇摇头,“没什么大事,我自己能解决。”
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韩生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突然提起另一件事,“快过年了,韩主任家里买了年货没有?”
韩继彬:“买了,都是你大娘……不是,是我媳妇买的。”
韩生义笑起来,“那就好,年还是要好好过的。我之前从爷爷那听说你升官了,真是厉害啊,你这个年纪的主任,可不多见。”
“有时间的话,咱们可以一起吃个饭,毕竟……是一家人嘛。”
说最后五个字的时候,韩生义声音稍微小了一点,说完以后,他又对韩继彬笑了笑,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韩继彬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有些失望。
韩生义小时候是个心性强大的孩子,怎么长大以后,就变成这种趋炎附势的人了,还做的这么明显,看来是乡下的那几年,把他变成了这样。
以前不愿意跟他们家来往,现在自己进了官场,就觉得他这个当主任的大伯有用了,呵。
不过,这样也挺好,这样的人,好拿捏啊。
两年了,他坚持不懈的送东西,可是韩家始终没动静,有时候他想去偶遇,可韩庭辉看到他以后,就会主动的避开,韩继彬不明白,他做的那么好,那么天衣无缝,怎么就是打动不了韩庭辉和潘应萍的心。
也对,他们从很久以前,就是这种铁石心肠。
但是现在好了,铁石心肠的人,养出了一个手段配不上野心的孙子。
明明自己的事没办成,但是,韩继彬还是面带微笑的走了出去。
……
韩生义走了,韩继彬也走了,然后,丁伯云才从后面走了出来。
防洪请愿书是他提出来的,人们知道这件事,对他特别的赞赏,丁伯云抓住这个机会,又办好了几件事,然后多番送礼,成功的把自己送到了这个机关里面,当上了国家级机关的干部。
可这只是一个起点,丁伯云哄了楚月好久,她才又告诉了自己两件可以利用的未来大事记,然而听说以后,丁伯云并没有多高兴。
蠢货,既然知道唐山会地震,她就应该在去年告诉自己,这样,他写防洪请愿的时候,还能写一份防震请愿,一起写,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可要是一个一个写,巧合太多,早晚会有人查到他身上来。所以这次,他不能再写请愿书了。
丁伯云一边往外走,一边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就碰上了韩家的两个人。一个是新秀,一个是中坚力量。
他和韩生义在一个村子里生活了好几年,直到他走的时候,韩生义还是一个低调聪明的人,怎么今天,反倒变成了小聪明。
不对劲。
丁伯云把这件事记到心里,准备等再见到楚月的时候,找她问问。
第120章
春节快到的时候,韩爷爷从别人那里得知,有一批知识分子被准许回家了。
准许回家和平反还是有区别的,前者只能在家里待着,后者可以得到全社会的同情和补偿,但不管是哪一种,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说明好日子离他们不远了。
韩爷爷自从知道了这件事,就让人一直关注着青竹村那边,刚听说邓国元等人回来,韩爷爷就让韩生义和林秘书一起去火车站接他们了。
人走茶凉,离开了首都这个城市那么多年,再次回来的时候,家人不知道情况,朋友知道却不敢靠的太近,最后,还是只有当初一起下放的老朋友们,还记得他们几个。
楚酒酒和楚绍最近都在军区,就只有韩生义一个人过去了,邓国元和方为平还是那个样子,只有肖宁,头上多了一些白发。
重新踏上首都的土地,肖宁在火车站就跪地痛哭了起来,大家都在劝她,劝了好半天,她才终于站了起来。韩生义本来是要把他们三个都带回韩家的,韩奶奶做了一桌子菜,要给他们接风洗尘,但是肖宁惦记着自己的父母和女儿,她没心思去别人家吃饭,最后,就只有孤家寡人的方为平跟着韩生义回来了。
同样是回到故土,方为平没有肖宁和邓国元那么激动,他挺淡定的,也就是在没看到他的得意弟子楚酒酒以后,才叹了一口气。
后来得知他的得意弟子不仅没有深入的学习文学,反而投入了历史学的怀抱,更是气的第三碗饭都吃不下了。
……
饭桌上,就他们韩家三口人和方为平坐在一起,韩爷爷问青竹村那些人的近况。
“你们三个回来了,那老宋呢,怎么没看到他?”
方为平一边扒拉米饭,一边解释:“宋叔去年十二月就被人接走了,跟你们当初离开的时候一样,也是好多兵过来。”
听到这话,韩爷爷和韩奶奶不禁对视一眼。
能出动解放军,说明宋朝信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啊,但是韩爷爷在官场混了这么长时间,从没听过宋朝信这个名字,他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问题,韩爷爷已经被困扰好久了,他不知道,韩奶奶也不知道,本以为方为平跟他住一个屋子,应该是清楚的,可是问了才发现,他跟他们老两口子一样,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就有意思了。
原来他们一起住了好几年的牛棚,连对方是做什么的,都没打探出来过。
看他吃的这么急,韩奶奶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那小方啊,你这次回来,住在哪?我听肖宁说,你以前都是住在学校宿舍的,现在……学校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你想好去哪落脚没有?”
方为平茫然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去我哥家里借住几天吧,等找到房子了,我再搬。”
韩爷爷又问:“你跟你哥关系挺好的?”
方为平点点头,“我哥和我嫂子也是老师,当初我下放,我哥还想掏钱把我捞出来,就是没成功。”
一听这话,大家心里就有数了,亲兄弟,就算离开了很多年,感情基础还是在那里摆着呢,应该不会有问题。
话虽如此,韩奶奶还是说了一句:“如果有困难,你就来找老韩,别的也许帮不了,但给你找个房子暂住,还是没问题的。”
方为平点点头,就没再多说。
韩生义在方为平对面,看爷爷奶奶问完了,他才问起来:“村里的大家伙,都过得怎么样?”
方为平:“不知道。”
“那村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方为平:“不知道。”
“……”
“最近发生的大事,方老师,您总知道一两件吧?”
这回,方为平没再回答不知道,他想了想,找出两件听说了,却不清楚到底算不算大事的事情。
“嗯……大队长带人在村里建了几个锅炉房,但他是偷偷摸摸的建,建好了要干什么,我就没听说了。”
韩家三口:“……”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锅炉房,那是提供动力的地方,大队长这人,公义的很,他做什么,都有他自己的道理。
两年没再见到青竹村的人了,韩奶奶还真是有一点怀念,不过,要是让她回去,那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韩奶奶问:“还有呢?今年地里收成好不好?”
“还行,夏天雨水太多,粮食歉收了一部分,”方为平说道:“镇上还不给减公粮,后来是李艳同志到镇上据理力争,才让大家分到了更多的粮食。”
李艳这个名字,真是好久都没听到过了。
被陈三柱利用以后,李艳绝口不提回城、出村的事情,韩家和楚家还待在青竹村的时候,她已经变得无比低调,每天就是闷头干活,村里有人对她改观,有人却还是很讨厌她,而李艳通通不在乎,还真有了几分活的通透的模样。
本以为她就要这么默默无闻下去了,没想到,在他们离开青竹村以后,李艳竟然都开始为村民着想和办事了。
真是……真是女大十八变。
这个形容词不太贴切,不过短时间内,韩奶奶也想不到其他更符合李艳情况的形容词了。
……
方为平吃完饭,就跟韩家人告辞了,韩生义又把他送到了他的哥哥家,亲眼看到他们兄弟两个激动的见面相拥,韩生义才回到了自己家。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韩爷爷和韩奶奶都在客厅,韩生义也没避着他们,坐在茶几旁边,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聂白家里的号码。
军区接电话麻烦,得经过好几道手,终于,刘语珍接了起来,一听是韩生义,都不等韩生义接下来说什么,她扭头就朝院子外的楚酒酒喊。
“酒酒!生义的电话!”
韩生义:“……”
数月不见,刘语珍的嗓门越发直冲云霄了。
楚酒酒正在跟二宝跳绳玩,没有游戏的年代,楚酒酒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可以研究出这么多跳绳的花样了,全是闲的。
她平时会跑步,二宝也会跑步,本来楚酒酒觉得自己够灵活,应该能把二宝赢过去,但是她在聂家住了两天,没一次能赢的过二宝的。
别说赢了,就是把比分拉到同一层次,都不可能。
听到刘语珍的喊声,楚酒酒紧急刹车,她把绳子扔给二宝,然后气喘吁吁的跑进屋子。
从刘语珍手里接过电话,楚酒酒还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喂,生义哥,怎么啦。”
韩生义听着她明显异常的呼吸节奏,他顿了顿,“你又跟二宝比跳绳了?”
楚酒酒累得慌,她直接就坐在了地上,旁边的刘语珍看见,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然后在下面给她塞了一个软垫。
“嗯,”楚酒酒一边抬高身子,一边回答:“比不过,怎么比都不过,唉,我看我只能认清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