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慌感漫上韩生义的心头,他条件反射的追出去,就在他马上要碰到楚酒酒的时候,突然,楚酒酒转过身,眸子里像是有霜雪,直接冻住了韩生义的浑身血液,她阴冷的看着韩生义,如同看着最讨厌的人。
她一字一顿的说:“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韩生义脚底像是生了钉子,他不敢再动,只能看着楚酒酒离开,路灯已经亮了起来,灯光把韩生义的影子无限拉长,可是真要说的话,还是他本人的面色更加灰败一些。
——
楚酒酒没吃饭就回宿舍了,曹露比她回来得晚,她回来的时候,宋小英和沈冬葵也回来了,看见坐在宿舍里的楚酒酒,她吓得浑身一抖。
楚酒酒撩起眼皮,只看了她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楚酒酒心情极度恶劣,其余的三个舍友,都接收到了这一点。
连宋小英都不敢过去打扰楚酒酒,她很有自知之明,她跟楚酒酒的关系还没好到那个地步,如果她现在过去找事,那她的下场,估计比曹露好不到哪去。
聪明人选择明哲保身,笨蛋因为吓破胆,也不敢吱声。这个晚上,大约是这宿舍最安静的一个晚上,从晚饭后再到熄灯,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
第二天,气氛也没恢复,不过总比昨天好一点,昨天宋小英差点精神窒息,洗漱完,宋小英和沈冬葵就要出门了,往常楚酒酒都是自己出去,但今天,她跟上了她俩的脚步。
那边的两人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
到了楼下,她们三个一起出来,宋小英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韩生义,她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楚酒酒,后者却跟没看见韩生义一样,自顾自的往前走。
即将越过他的时候,韩生义突然说道:“等你下课,我再去找你。”
宋小英跟她走得近,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连她都好奇的停了一下脚步,但是楚酒酒仿佛暂时失聪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小英:“……”
到底咋回事啊!别人吵架,可是快急死的人是她。
历史系今天上午满课,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就跟早上一样,宋小英一行人又看见了韩生义,晚上下课的时候,同样是这一出。
而这种情况,从周一一直持续到了周五。
宋小英真服了。
一开始她好奇他们为什么吵架,现在她只想知道,韩生义能坚持多久。
他从不过来打扰楚酒酒,就是每天都风雨无阻的出现,楚酒酒一次都没搭理过他,但是他不气馁,一天三次,雷打不动。
看着韩生义挺拔的身姿、坚定的态度,宋小英相信,如果没有其他条件限制,他能一直坚持到大学毕业。
问题是……有条件限制。
比如,韩生义看上去快倒了。
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憔悴,精气神倒是从一而终,可是人不是靠精气神活着的,这才多久啊,连宋小英都能看出来他瘦了一圈,再看他眼底的青黑,宋小英怀疑,这人是不是一直就没吃过饭、睡过觉。
想想也是,他每次都是饭点过来,早餐供应时间本来就少,他如果执意要等楚酒酒,基本就买不到什么好饭了。
买不到好饭,但还是能买到饭的,宋小英认真的判断,韩生义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还是他的主观意志更大一些。
……
宋小英都能看出来的事,楚酒酒当然更看得出来,但就是看出来了,她也不打算搭理韩生义。
大家都觉得楚酒酒善良,还觉得她心软,尤其是对着韩生义的时候,她一点原则都没有,现在她身体力行的让大家明白,他们都不够了解她。
周五是该回家的日子,大宝不回去,就没过来,齐宝珠独自一人来找楚酒酒,看见韩生义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
再看楚酒酒不闻不问的模样,她立刻就明白,这俩人是闹矛盾了。
齐宝珠一时没说话,她看向楚酒酒,又发现一个问题,“你的包呢?”
楚酒酒对她摇头,“这个周末我不回去了,我准备去周围玩玩。”
齐宝珠顿时也感到一阵精神窒息。
楚酒酒旁若无人的跟她说话,但是韩生义就站在一边,他垂着眼,看起来倒是很平静。
她不回去,看韩生义这样,估计也是不回去,齐宝珠倒是能自己回去,但是看看他俩的状态,齐宝珠觉得,自己还是别回去了,先搞清楚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吧。
远近亲疏,宋小英不敢问的事情,齐宝珠却敢问,毕竟她跟楚酒酒关系好了这么多年。
她跟楚酒酒一起去校外的饭店吃饭,点好菜,齐宝珠问她发生了什么,憋了一星期,楚酒酒的心态趋于平静,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死活不愿意张嘴了。
只是,她还是不愿意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因为太丢人。
戳着碗里的米饭,楚酒酒恨恨道:“我跟他完了。”
齐宝珠一呆,“哪种完了?”
“各种完了!我不会再跟他说一句话,也不会再去他们家一次,以后只要一个屋子里有他,我就不会过去,你跟他关系好我不拦着,只要你别把他领到我面前就行。”
齐宝珠:“……”
她和韩生义认识好几年,到现在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俩这辈子都不可能关系好了。
齐宝珠试探的问她:“他欺负你了吗?”
基本上每个人,都是这种想法,楚酒酒这么生气,肯定是被韩生义欺负了。因为每个人都觉得,在他俩的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人是韩生义,楚酒酒总是被韩生义吃的死死的。
上一次这么问的人是楚绍,现在齐宝珠也这么说,楚酒酒顿时反感起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就是生他的气,跟欺负也没关系,你不要问了,反正我看透了他,他在我心里,已经是死人了!”
齐宝珠:“…………”
不知道前情提要,齐宝珠真的很难说出劝慰的话,只是,她想起刚刚韩生义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他的状态不太好。”
楚酒酒嗯了一声,“活该。”
齐宝珠惊呆了,这还是那个看见韩生义头疼脑热就恨不得窜上房的楚酒酒吗?
“你、你不怕他出事啊?”
楚酒酒呵呵:“那也是他自找的。”
顿了顿,楚酒酒望向齐宝珠,态度变得认真了一些,“做错就是做错,我不会因为别人受了苦,就选择原谅他,我只同情该同情的人。”
齐宝珠再次震惊。
虽然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齐宝珠知道,她不用劝了,楚酒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不冲动,而韩生义,也不无辜。
楚酒酒只是看着脾气不好,实际上,她从没跟人真的动过怒,就连曹露,也只是惹她讨厌而已,要说有多生气,根本算不上。能让楚酒酒气到这个地步,韩生义也是够厉害的。
齐宝珠默默吃饭,不再提这件事,说到底,她只是跟楚酒酒关系好而已,不管韩生义、还是楚绍,对她来说都只能算熟人,既然楚酒酒的态度都这么鲜明了,那她肯定是要站在她这边的。
本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但是隔了两分钟,楚酒酒又突然开口:“等回去以后,你把这些告诉韩生义。”
齐宝珠:“……你在开玩笑吗。”
先不提她是个重度社恐,就算她是普通人,她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当传声筒啊!
楚酒酒啃着一块排骨,声音模糊,“没开玩笑,我已经不会再跟他说话了,这些只能让你告诉他。”
“总要让他知道,我不吃苦肉计这一套。”
齐宝珠默。
她还以为楚酒酒真的心若磐石,结果还是怕他把自己折腾的太狠,叹了口气,齐宝珠没有拒绝。
只是,她也没打算真的照楚酒酒的话去做。
她没亲自告诉韩生义这些,而是写了一封信,默默递到了韩生义手上。
楚酒酒说的话有点多,超出了齐宝珠能接受的范围,转换成纸上文字,她才觉得压力小了一点。韩生义接过信,打开看了一遍,里面除了楚酒酒说过的那些话,还有齐宝珠自己的想法,基本上就是让他注意身体,别那么固执,楚酒酒还在气头上,最好等几天,再去找她之类的。
看完以后,韩生义对齐宝珠笑了一下,“谢谢你。”
齐宝珠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把信收好,韩生义对她点点头,“那我就走了。”
这回没法用表情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她极小声的问:“你要去哪?”
韩生义回答:“去找酒酒。”
齐宝珠:“……”
她算是白写这封信了。
齐宝珠是好心,韩生义知道,他也不是拂她的面子,只是,他必须去找楚酒酒。
这种状态,他一天都无法忍受,刚刚看见信上说的,楚酒酒不愿意再跟他同处一室这句话时,韩生义垂下的左手,指甲都嵌到了肉里。
不可能不去找,不去找的话,他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楚酒酒现在是狼来了里面的村民,不管韩生义做什么,她都觉得他是别有用心,是在操控、设计她,可是她不知道,韩生义现在什么想法都不敢有了,他没有用苦肉计,他是真的睡不着,也吃不下饭。
他已经知道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就是因为知道,他才恐惧成这个样子,生怕自己有一次不去找她,然后,他在楚酒酒心里,就真的一点位置都没有了。
齐宝珠以为,按他们之间的关系,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可是她低估了楚酒酒的原则性,直到两个月以后,她也没松过一次口。
大会开完了,全国都沸腾过了,连温秀薇,都拍完电影从青海回来了。
她带了不少的牦牛肉,先跟自己爸妈团聚了一会儿,然后她兴冲冲的带着土特产来看望大家,青海没法打电话,收信也困难,几乎一个月才能收到一封,平时都是父母和楚酒酒给她写信,这几个人谁都没说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因此,直到走进韩家,温秀薇才察觉到不对劲。
韩奶奶愁云惨淡的坐在客厅里,整个韩家安静的要命,温秀薇愣了一下,她问韩奶奶,“就您一个人在家?”
韩奶奶摇了摇头,“老韩和生义也在。”
温秀薇左右看看,“他们在哪呢?”
有气无力的抬起手,韩奶奶先指向自己的卧室,“老韩在床上躺着。”
然后她又指了指楼上,“生义在自己房间。”
现在是上午十点,韩爷爷怎么还会躺着,结合韩奶奶的脸色,温秀薇顿时一惊,“韩爷爷生病了?”
“看过医生没有?”
韩奶奶凄凉的叹了口气,“不用看,医生来了也没用,心病,没救了,没救了……”
温秀薇:“……”
韩家气氛太古怪,温秀薇甚至怀疑自己不是走了四个月,而是走了四年,不然大家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温秀薇没再问别的,把特产留了一半在这边,温秀薇转身去了楚家,楚立强不在,楚酒酒已经放寒假了,她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她跟楚酒酒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楚酒酒特别淡定的回答:“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跟韩生义老死不相往来了,韩爷爷接受不了这件事,你放心吧,他身体好着呢,只是精神萎靡而已。”
温秀薇目瞪口呆。
这还不叫大事?!
第152章
楚酒酒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都没从电视上面挪开,温秀薇看了一眼旁边的电视,里面播的是新闻,还是楚酒酒最不喜欢、也最看不懂的政治新闻。
平时电视一播这些,她要么换台,要么干点别的,等这个节目结束,她才会重新看过去。
温秀薇愣了几秒,慢慢的,她的神情冷静下来。
坐到楚酒酒身边,她没有问,直接就命令道:“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
俩月了,她和韩生义究竟因为什么吵架,谁也不清楚,她很少回家,总是借口学校忙,大家相信她,也没有起疑过,她不回来,韩生义自然也没回来,大家早就习惯他俩同进同出了,因此,这么久了,竟然一点不对劲的情况都没发现。
直到上周二放寒假,发现楚酒酒一直都不枉自己家来,韩奶奶这才发现,两个孩子已经闹崩了。
好吧,也不能说是闹崩,是楚酒酒单方面的不再搭理韩生义了。
韩奶奶急的差点上房,她想去劝劝,可是韩生义把她拦了下来。时间过去了两个月,韩生义已经不像最初时候那么憔悴了,只是状态依旧没有恢复过来。望着孙子比往日更加沉寂的模样,韩奶奶既心疼,又难过。
小辈的事情,如果没有夹杂个人情感,她也许还能帮着说几句话,可要是沾上了那方面,那她的立场,就不再跟以前一样了。
她是韩生义的奶奶,是韩家的人,她没资格去劝楚酒酒,只有楚酒酒自己家的人,才可以设身处地的替她解决烦恼。
说是这么说,但韩奶奶都说不出口的话,楚立强这个铁血军人,那就更说不出口了,虽说他搞了半辈子的思想工作,但是那都是对着男人,他还从没有处理过花季少女的问题。
而且楚立强的消息比较闭塞,他根本不知道韩生义和楚酒酒有那方面的发展,他还以为两个人就是单纯的吵架,他也象征性的劝了两句,发现楚酒酒态度特别强硬以后,他就没再说过别的了。
韩奶奶立场不同,楚立强又指望不上,幸亏温秀薇回来得早,要不然,楚酒酒还得再憋几个月。
对别人说不出口的事情,对着温秀薇,她就没有那么多的心理包袱,不管丢人也好,难堪也好,在温秀薇的注视下,楚酒酒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听完以后,温秀薇陷入了沉默。
倚着沙发,楚酒酒双腿蜷缩在一起,她等了一会儿,问温秀薇:“你是不是也想劝我,让我别再计较了?”
温秀薇摇摇头,“这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我不劝你。”
楚酒酒听了,既没露出高兴的表情,也没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她抿了抿唇,又把目光挪到了电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