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生怕她误会的样子,文姜心里一暖,她慢慢站起来,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腰身,“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很放心。说实话李家的事太突然了,现在福寿没了人养,我不可能不管他的。但是他对我一点感情没有,我也发愁如何和他相处。你这是帮了我大忙,我不是那不识好歹的。”
听到这些,秦志远松了一口气,“你没有误会我要分离你们母子就好。等他改好了我就送她回来跟你团聚。还有荷花,你放心,我专门派了一小队人去寻找。你给我时间,大江南北,无论哪里,我定给你寻回来。”
纵然除了长寿之外,对另外两个孩子无感,甚至因为他们对文姜的态度而隐隐有些发怒,但是只要她需要,他会努力去对几个孩子好。
秦志远走的时候,文姜让他给福寿捎去了几件衣服,都是给长寿新做的,还没上过身。
文姜让他等长寿休沐的时候来接他。毕竟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文姜暂时不知道如何对待福寿,让长寿去看看他哥哥却是可以的。
福寿和荷花有了消息后,文姜便派了人去李家村跟李家族长说了一声。无论跟李家的恩怨如何,李家族长在两个孩子丢了之后,确实派了不少人帮着寻找,对此文姜还是感激的。
当然人家可能也不需要她的感激,人家找的是他们姓李的族人。
没想到的是隔天李族长竟然亲自来了苗家沟,直接到了作坊里。
前边大院里,苗大嫂正在旁边看着几个手下收黎檬呢,看到李族长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来他们苗家沟干嘛,忘了当初怎么对待她小姑子的了?找骂来了?还是干架来了?
苗大嫂不屑的撇了他一眼。
又突然想到李家那两个白眼狼出事后,这李族长有派人去寻找,她小姑子昨天还派人去感谢了来着。
一时又觉得不应该这样对他。
苗大嫂脸色不断变换,那叫一个精彩。
李族长有点尴尬的站在一边,没人理他。
作坊里谁不知道苗东家是在他们李家村混不下去了,才和离的。
还是苗大哥看到这边的情况,过来主动跟李族长说起话,“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族长不断的给自己打气,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嘛,他也是读过一两本书的。
反过来就是有所求就必须多点礼。
他不顾自己一族之长的身份,弯腰给苗老大作了一揖,“老夫是来找苗东家的,还请苗管事代为引见。”
苗大郎避开了,没受他的礼。
“你等着,我派个人给你去后院看看,不知道我妹妹在不在。”他可以派人去问,妹妹见不见就是她自己的事了,他不会替妹妹做决定。
旁边苗大嫂翻了个白眼,自去忙活了。
作坊里的香皂每天几百箱子几百箱子往外运,需要用到的黎檬也很多。她每天忙的要死要活,才不稀得搭理这样的势力小人。
是的,虽然不知道李族长的来意,但是苗大嫂已经认定了他的为人。
他来还能因为啥。
自从孩子他小姑开了这作坊,对外大量招收了周边村里的人来做工不说,每天还敞开了收黎檬,大苗山里的这些村子是一天比一天富裕。
唯独那李家村还是老样子。
有她把关,李家村的人一个也甭想混进来。他们采的黎檬,她一个不收。
当然这不是孩子小姑交代的,她也没去问。
她才不问,孩子她小姑不是爱跟人计较的性子。
要是问了,万一她说把李家村的人一视同仁的话,她会呕死的。
想到这里,苗大嫂又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这个小姑子人真的是没的说,她闺女金花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识人不清,认贼为夫。但是事后,她小姑子对待大房其它人一如既往。
对待他们两口子,对待金柱和她媳妇,还是和从前一个样。
她儿媳妇的弟弟谢落生,喜欢跟着长寿屁股后头跑,她也从来不拦着。
这样的心性,说不得老天爷也喜欢,才让她得到了那本天书。
才有了他们苗家的今天。
这边苗大嫂满心的感慨不提,文姜听到李族长来访很是奇怪。昨天不是派人送过信了?这今天总不是来讨要谢礼的吧。
想到这里文姜不由感到好笑,人家堂堂李家族长,眼皮子才没那么浅。
左右快中午了,文姜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伸了个懒腰,回了作坊最后一进。
新宅子盖好了,但是最近一直忙,文姜想等过阵子挑个良辰吉日再搬过去。
她一边吩咐招娣去泡茶,一边派人去前边请李族长过来。
李族长很快过来了。
文姜站起来相迎,“族长,真是稀客,这边树下坐。”她平静的说道。
李族长依言坐了下来。
看着眼前女子平和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来之前想好的词一句也说不出来。
前阵子因着李方氏的丧事,作坊里积压了不少事,都等着文姜亲自处理,她真的很忙。
看李族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文姜只得先开口,“福寿和荷花的事麻烦您了,按说昨天我该亲自去跟您说一声的。不过作坊里忙,抽不开身,还希望您能谅解。”
“谅解,谅解。我虽然派了人出去,可也没帮上什么忙。当不得苗东家的谢,那俩孩子毕竟是我的族人,长寿也是。”李族长赶紧说道。
文姜听了他的话,没吱声,端起了桌上的茶喝了起来。
李族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啥,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提长寿干嘛!
忘了眼前的女人为什么离开李家的了?要不是那李家几口子非逼着她把儿子过继给大房,说不定李家还走不到今天。
这还看不出来?长寿那孩子就是眼前女子的逆鳞。再说了她和李奉文的和离书上也写明了长寿由眼前女子抚养。
他提长寿万一被她误解了他是来抢人的怎么办。
哎,看来他老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文姜只喝茶接话,李族长不得不硬着头皮描补,“现在福寿他奶奶去了,他爷爷被大房接走了。这李奉文又不知所踪,那俩孩子也只能拜托你了。”
文姜点点头。
不管想不想,愿不愿,那俩孩子她只得照看起来,就算为了报答原主。
“当初在我们李家的那些年也是委屈了你,那么多地都是你一个人在打理。都是我这个当族长的不称职,明明看到了你受的委屈,却没有站出来为你主持一个公道,由着村里的长舌妇乱嚼舌根子,败坏你名声。”
李族长索性豁出去了。
“当初是我李家做的不对,我这个族长没有秉公处理,所以我准备召集族人,重开祠堂,给你恢复名誉。”
都到了这种田地,他还端着架子给谁看呢?
李家村可不只他们李姓一家,但是因着当初的事,那苗家的大儿媳不但不收他们李家的,甚至整个李家村的黎檬都不收。
看着别的村日子越过越好,只有他们村还是老样子,李家族人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原来有李红梅那个作坊撑着还好,村里人心里还有个盼头,希望李家的作坊也如苗家沟的一般,做大做强,多招点工,带着他们也过上好日子。
可李家的作坊没扩大不说,近来还关了。
李家村的人彻底没了指望,便把矛头对准了李家。
要不是他们欺负苗氏,让人在他们家当牛做马不说,还抢人孩子,这苗氏能走?
要是苗氏没和离,说不定那两个七进的大作坊便建在了他们李家村。
现在风光的就是他们李家村的人。
可现在呢?他们村里的人走到哪里,被问起哪个村的,都不好意思开口。
只要说是来自李家村,对方总是别有深意的哦一声。
切,不就是嘲笑他们村有眼不识金镶玉,赶走了财神爷么。
为了改变眼下这种尴尬又让人恼火的局面,李家村的其它姓的人一致把枪口对准了李家族人。
逼着他们去给苗氏认错,请求她的原谅。
李家族人也很气不过,当初嚼舌头的时候,说苗氏坏话的时候可没见你们嘴下留情。
“那也是你们李家起的头。你们要觉得老娘我瞎说,觉得我污蔑那苗氏,身为她的族人,你们当初为啥不站出来给那苗氏澄清?”
“奉武那几个闺女每次提起苗氏来就要哭不哭的,你们是故意引着我们这些不知情的想歪呢。”
“按说李方氏去世了,死者为大,这话我不该说。可是她在世的时候,每次提起她这个二儿媳来,便总是摇头是什么意思?”
“对啊,我们这些人就是被你们李家人蒙蔽的,我们也是受害者。”
李家族人气得倒仰,合着你们败坏人名声,嚼舌头根子还有理了。
两边争吵不休,村子里终日没个安宁。
李家是村里的大姓,要不然村子也不能叫李家村。
但是他们也知道,时间长了,村里人对他们李家的怨恨会越来越多。
李族长想了好久,终于借着昨天这码子事,舔着脸上门了。
文姜抬头认真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六十来岁,腰杆挺直,精神矍铄。
从原主的记忆里她便知道眼前的人在族里向来说一不二惯了。
欺压族人,鱼肉乡里的事倒是没听说过,但是最是不耐烦跟女子打交道,最不耐烦处理族里那些妇人之间的争执。
闹到他那里,通常都是各打五十大板子,让各自男人带回家。
但是能做到一族之长的位子,文姜相信他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她不信他没有看出李老根这一支族人家里的那点猫腻,她不信他没看出原主那些年所承受的委屈。
终日下田劳作,当牛做马养活一家人,还要被败坏名声。
他肯定看出来了,只是懒得管。
是啊,对他来说,这是什么大事吗?
影响到了他李氏一族的发展吗?
影响到了他李氏一族的在村里的威望吗?
没有,都没有!
闹和离时,她请来了杨大夫,指出了是曹氏在陷害她。
李族长当然看出了这里面的隐情,但是他依然没有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而是选择了拔腿走人,把事情交给李家自己处理。
李族长袒护他的族人似乎也无可厚非。
可是为什么今天要亲自来给她道歉呢?
是因为她苗文姜以一己之力影响到了他李氏一族的发展吗?
是因为她苗文姜以一己之力影响到了他李氏一族在村里的威望吗?
苗大嫂把来面试的李家村人都撵走,苗大嫂把来卖黎檬的李家村人都赶跑,她都知道啊!
苗大嫂怕她阻止,没跟她说。
可是她为什么要阻止呢?
她曾经说过李氏一族没有害死原主的动机和念头,但是他们的傲慢和武断却间接断送了原主的一条命。
她不会主动向李氏一族发起复仇,总要为长寿的将来考虑。
但是绝不可能跟李氏一族过于交好。
否则地下的原主会如何难过?
当初李族长任着李家人欺负原主,无非是她弱小又无助,被欺负了也不能如何。
现在李族长亲自上门道歉,与其说他李氏一族认识到错误了,不如说她苗文姜现在很强罢了。
强到她什么都不用做,他们便主动来要求为她澄清那些谣言。
不知情的人总以为她是圣母,觉得她心肠软,觉得她烂好人,觉得她早晚被反咬。
苗文姜却不这么认为。
赶尽杀绝也好,给人留条后路也罢,最终都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保护自己的安全。
赶尽杀绝可能有漏网之鱼,留条后路也可能引来反扑!
财帛动人心,只要她苗文姜有眼下的财富,总免不了被算计。
与其一直处心积虑的对付这些小人,不如她努力的壮大自己。
壮大到奸猾之辈不敢招惹,强悍到狡诈之人不敢觊觎。
三房的杨白苏偷了她的方子,表面上看来她只是把她从作坊里撵走。
可是那杨白苏受到的惩罚真的只是如此?
从前仗着娘家,仗着自己读过两本书,杨白苏向来觉得自己跟苗家人不一样。
除了在苗老头和苗郭氏那里尚能维持两分笑脸,对着两个嫂子,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可是现在呢。
杨白苏每日忙活完三房的事,便主动去公婆那里尽孝。
对苗大嫂苗二嫂那叫一个讨好。
杨白苏针线活好,可是嫁过去来的十多年,除了苗郭氏和她的孩子,谁还能得了她一针一线?
现在呢?
苗家孩子们的衣裳都是她主动揽了去做。
连长寿脚上穿的鞋都是她亲自纳的。
她不可认为杨白苏对曾经的错误是多么深刻的认知,就像现在她也不认为李族长真的觉得当初李家做的不对。
无非形势比人强罢了。
无非他们需要借光罢了!
无非他们不敢再小强她苗文姜罢了。
文姜心想,就算她真的如谣言里说的那样,把曹氏推倒,害她掉了孩子。
就算她真的是一个欺压公婆,虐待妯娌的恶婆娘,李族长今天也能想方设法给她洗白了。
送走了李族长,文姜在树下小憩。
若在天有灵,不知道原主能不能看到今天这一幕。
当年蔑视你的那些人,今天亲自来求和了。你会原谅他们吗?
苗大嫂看李族长走了,匆匆来了后院。
她推了推小姑子,“哎,他来干嘛?”
文姜懒洋洋的说道,“还能干啥,道歉呗。说要重开祠堂,说要给我在李家村恢复名誉,说要惩处当初嚼舌头的妇人。”
苗大嫂听完呸了一声,美的他。当她不知道那老匹夫在想什么。
“你不会答应了吧?大房陷害你的事呢?你当初因着这个被他们在祠堂里那么久,我也是后来听长寿说,你还发了高烧。祠堂那是人呆的地方吗?”
文姜听了没说话。
是啊,祠堂四面漏风,阴冷黑暗,原主被关在里面,满心焦虑,又担忧着祠堂外的长寿,彷徨不安之下竟然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