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走章茂来,章元修叫来老于。
“麻烦了了没?”必须把那女子全家弄眼皮底下来看着。
老于有点羞愧,“我到的时候那女子全家连夜已经搬走了。”
章元修听了盯着于管家不放,他不信他的老管家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不是我不派人去追,而是那母女仨搬去了那姓苗的地盘。那里有万家军的眼线。”
他的人刚进山里,便收到了警告,不得不退了回来。
“不过您放心,我跟他们族长接触过了,族长已经签字画押。他让我跟您说,都是族里孩子小不懂事,误会了咱们少爷的一片好心,让我替他跟您赔罪。”
族长倒是个有眼力劲的,听了他的来意,便连忙把事揽了过去。
“哎呦,您说这事闹的,都是我们族人跟您添麻烦了。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您家少爷出来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看小麦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卖花,想带她回去给她找份差事。您家少爷是好心,都是小麦那孩子不识好歹,误会了您家少爷的一片好意。是我这个做族长的没教导好族里人,给您赔罪了。”
齐族长捏着手里的一绽银子讨好的说道。
什么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老于也懒得计较这些,有齐族长的签字画押,量那小麦家也不敢翻出天去。
章茂来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不过暂时没办法,只得先如此。
挥退老于,招来幕僚,“老耿,军粮送到后,万常山那边什么反应?”
你万常山不是爱兵如子么,粮食不够,我看你是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士兵饿肚子还是来求老夫。
若能收服万常山,在成顺王爷那里,他也算立下一大功。
耿敏自然也知道章元修的打算,无奈的摇摇头,“据咱们的人来报,万常山从姓苗的那里似乎得到了不小的一批粮食,撑到明年夏天不成问题。”
他家巡抚大人的谋划只能一场空。
“可恶,怎么哪里都有这个女人的影子!老夫看来不得不亲自派人会会这个女人了,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章元修挥退幕僚回了内院。
“什么?十万两银子?老爷,你那庶妹有多抠门你不知道?上次妾身按您吩咐让她再拿五万两来,她都不肯。”何况这次是十万两
章元修对妻子的大呼小叫很是不耐烦,这个女人除了有个好家世,其它简直一无是处,什么事情都办不好。
不过要钱这种事情他一个堂堂巡抚怎好亲自出面。
“你跟她说,怀河县主薄的位子正好空缺,方诚安可以过去替补。”章元修说完抬腿就走了。
章氏看丈夫的这个态度很是恼火,她掐着手里的帕子,愤怒的跟身边的嬷嬷说道,“您看到他这个样子没?跟我说不了两句话就不耐烦。我就那么招他讨厌?”
当年还不是他三番五次登门求娶,她爹才肯同意这门亲事的。
“老爷是巡抚,事多,忙。夫人不要计较这些,还是把老爷交代的事情办好。”嬷嬷耐着性子安慰。
这对夫妻之间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章巡抚是个有野心的,男女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
夫人却一直多少还保留着小儿女心态,觉得丈夫一点不贴心。长此以往,夫妻俩免不了离心。
不过就算再分心又如何,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丈夫交代的事情,章氏也不得不尽力去办。
再说这钱也不是他要的。
自古以来夺嫡哪里少得了钱,章氏对这些也不是一无所知。
“哼,那方氏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老爷以为就这么一句空头许诺,就让她拿出十万两银子来?我看难。”嘴里说着难,脸上却不见任何为难的表情。
“夫人您肯定有办法的。”嬷嬷自是了解章氏。
“那是当然。”也就她男人整天看不起她,真当她除了个好出身,便没有脑子?笑话。
方氏一直心心念念不就是跟章家结亲么,舍一个女孩给她就是了。
怀河镇,方诚安并没有跟着章茂来一起回去。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还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返程。
想到挂在心上的女子,方诚安忍不住笑起来。
很快便能见到她了。
第79章 [VIP]
李红梅被李奉武狠狠揍了一顿之后, 并没有迎来家人的嘘寒问暖。
几个姐妹跟不知情一样,行事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只有曹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李红梅感觉两辈子下来就没有这么寒心过。
上辈子因为傻妹妹, 因为她娘生的全是女孩子, 几个姊妹的亲事成了难题, 高不成低不救, 来提亲的要么是鳏夫要么是腿脚有毛病的。
李红梅把自己卖给那个女人后家里有了钱给她们置办了一份像模像样的嫁妆, 后来她的姊妹都陆续嫁了出去。
自卖自身的时候, 李红梅便知道,买她的那个女人不简单。买她去做什么她心里也有数。
当时李红梅虽然害怕, 却没有退缩。
李家大房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她必须给姊妹找个归宿, 给爹娘弄一笔养老钱。
有了钱,他们也不会心心念念要扔了那个傻孩子。
她还记得当年在离开李家村的路上,那位女子好奇的问她,“你怎么也不问我去哪里?你知道?”
李红梅沉默的点点头。
其实她小时候见过她,她外婆家跟眼前的女子是一个村的。
李家的几个女孩子相貌都不错,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有人肯花这么一大笔钱买她, 还能是为什么呢。
“既然都知道了,你为什么要跟我走?”她可是开青楼的。
李红梅嘲讽的笑笑,“那你当年为什么主动跟着人牙子走。”
眼前的女子一愣,“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是啊,知道你当年是为了给弟弟治病才被你爹娘卖了。听说你怕那人牙子嫌你瘦小不肯要你, 还苦苦求人家收下你来着。你现在在外面开着花楼, 怎么样, 这次你爹娘又没让你进门吧?”不过她带来的东西她爹娘肯定会收下。
李红梅此时心情很恶劣, 她肆无忌惮的挖苦着对面的女子,似乎要把心里不知道哪里来的失落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没想到听了她的讽刺,对面的女子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你很难过是不是?连你都认识我,你爹娘能不知道?他们肯定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可是你看你们全家人就眼睁睁看着你跟我走了呢。”
李红梅被拆穿了,恼羞成怒的看着对面的女子。
“后悔了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对面的女子笑看着她。
“不后悔。”李红梅大声的吼道。
她爹娘也是没办法,二房虽然能管着她们吃穿,但是却不会为她们姊妹几个准备嫁妆。李方氏和李老根也一心扑在福寿身上,哪里顾得上她们姊妹几个。反而劝她们不要挑三拣四,有人求娶就赶紧嫁了吧。
可是没有嫁妆,她们姐妹根本找不到好人家。
家里生的全是女孩不说,还有个痴傻的。
正经过日子的人家谁要她们姐妹!
上辈子李红梅为了家人毫不犹豫的跟着那女人走了,即便后来跌落深渊,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可是李红梅这辈子后悔了。
她以为上辈子爹娘看着她被带走是因为没办法,家里实在需要那笔钱。
可是这辈子家里好过了啊,你看,这么大的宅子,这么大的院子。
作坊虽然倒闭了,但是家里也存下了些银钱,给几个姊妹各自准备一份不错的嫁妆完全没问题。
李红梅也给了她爹娘不少的钱,够他们过下半辈子的。
没了作坊,家里日子虽说不如以前红火,但是却仍然比普通人家里好多的多。
所以为什么她一心爱护的家人还要如此待她?
她每个月给她爹娘银钱,什么都不用他们做。
她给她的爹娘请来名医,调养好他们的身体。
她给她的姊妹打首饰戴,买新衣裳穿,让她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大屋子。
可是.
她的爹狠狠打了她一顿,恼恨她没有让他威风过,损了他一家之主的颜面。
她的娘亲憎恨她,后悔不该倒掉肚子里的孩子,那样她现在就有亲生儿子了。
她的姐姐怨恨她,因为她的作坊倒闭,让她被婆家嫌弃了。
李红梅躺在床上想了好几天,就是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算了,可能是报应吧。是她害了自己那个傻妹妹,老天给的报应。
打掉孩子的决定虽然是她爹娘做的,但是如果没有她的提醒,那个傻妹妹本可以来到世上的。
李红梅满心的绝望,这个家无论如何是呆不下去了,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忍着全身的疼痛,收拾了几件衣服。把床底下的箱子拿了出来,从怀里摸出钥匙,打开锁。
其实里面并没有多少钱,三百两银子罢了。
她做的红蓝花胭脂终究登不上大台面。别说在凤阳府那样的地方,在怀河镇也就普通人家用用。
她爹打她的另一个没说出口的原因,无非怨恨她没有把钱全部交给他保管。
她撞见好几次他爹偷偷来她的房间。
为的什么她也清楚。
如果她不是早早给箱子上了把大铁锁,这三百两也保不住。
虽说对家里人已经死了心,但是李红梅也不想看着他们过苦日子。
她拿出其中的二百两去了后院的一间小屋里,李老根住在那儿。
大房住房很宽裕,依李红梅的意思,让她爷爷住上房就好。
上房有五间屋子,李奉武和曹氏住了两间,过继来的儿子住一间,除了再留下一间厅堂外,正好让李老根住一间。
可是她娘不愿意。
“不是我不孝顺公婆,可是你们也看到了你们爷爷那样。活不了几天了,万一死在上房怎么办?那屋子要留着将来给你弟弟娶媳妇的,可不能被他糟蹋了。”
曹氏态度很坚决,李奉武也没有说什么。
东西厢房住着大房的几个女孩,李老根便主动要求住到了后院的柴房里。
族里人来串门的时候,曹氏还经常抱怨,“老爷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上房不住,被褥都给他收拾好了,非去后院住,说是清静。这知情的是明白我们拗不过老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老人呢。”
曹氏说的那叫一个掷地有声,李红梅在一边看的叹为观止。
都说知母莫若女,李红梅一直以为她娘曹氏性子懦弱,胆小怕事,需要她来护着。
原来这么多年她误会了她娘呢。
就像她之前也不知道她爹那么有力气,把她打的躺在床上好几天动弹不了。
也好,她的家人都这么强大,那她离开,他们自然也能继续过好日子。
李红梅去了后院转交给李老根二百二十两,“爷爷,其中的一百五十两给老大老二老四置办嫁妆用,五十两留给我爹娘养老,剩下的二十两你拿着零花。”
以后我不在,你好好照顾自己。
“你要去哪儿?”许是好久没跟人说过话了,李老根的声音有些嘶哑。
去哪儿?李红梅迷茫的看看天,她也不知道。
方诚安来过信了,说要来见她。可是她一直没等来人。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李红梅眼神瞬间坚定起来。
“爷爷,我走了,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上辈子没有做完的事情,这辈子她要达成。
她要嫁给方诚安,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族长说福寿在他娘那里,这您也知道,他娘不会亏待他的。不用担心我们,爷爷,你要好好的。”
或许这是跟李老根最后一次见面了吧,饶是对李方氏李老根没多少感情,李红梅也忍不住掉了两滴鳄鱼泪。
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李红梅对付起别人来可以不择手段,对自己的家人终究一片赤诚。
可是这个世界到底不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显然李红梅两辈子的父母缘终究浅了些。
凤阳府
巡抚的后宅里,章氏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姑子,“你知道你哥哥向来最疼的就是你,上次的事发生后,他也一直很难受。可是没办法,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也不能把安儿的名字从上面撤下来。章舒,你要理解你的哥哥,他也不容易。”
方氏恭顺的点点头。
呵,不是没办法,是不在意吧。若今天卷进舞弊案的是她那侄子章茂来,你看她哥哥有没有办法。
当然她自己的儿子自然没办法跟哥哥的儿子相提并论,她的安儿只是哥哥的一个外甥而已。
只是这些年章家从他们家里拿走了几十万的银钱,可为他们方家做过多少事?
真当他们方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呢。
此时只听对面的章氏又开口说道,“你哥哥这些时日也很内疚,好在这几日终于被他给安儿谋到一个还不错的空缺。”
章氏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看着对面的小姑子。
果然方氏的眼里冒出期盼的目光。
“怀河县正好少个县尉,那县令是你哥哥的人,安儿去他手下任职,谅那县令也不敢让安儿吃排头。妹妹你说如何?”章氏笑意吟吟的看着对面的方氏。
方氏听了自然欣喜若狂,县尉虽然官职不高,却是正儿八经的实缺,掌管一县的治安,刑罚。
怀河县距离凤阳府也不是太远,儿子也能常回家看看。
不过她哥嫂岂是那好相与的?会平白无故对他儿子这么好方氏不相信。
果不其然,“你也知道安儿没有功名在身,科举舞弊的案子也没有过去多久。要做成这件事,还需要你哥哥细细谋划,少不了各方打点。也幸好你哥哥是这凤阳府的巡抚,要是别人,拿出多少钱来都于事无补。这怀河县可是个好地方,听说为了这县尉的位子,不少人家都撕破了脸打破了头呢。”
“多少钱?”方氏面无表情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