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慧在演播大厅里坐了十几分钟，观众全部走完了，她才在女儿的搀扶下，抖抖索索地走了出来。
霍文诚被抓走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她们娘俩的耳朵里。
来参加节目时的意气风发，这会儿全被沮丧与绝望所代替。
两人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张一婷带着哭腔地问：“妈，怎么办？霍叔叔被抓走了，你是不是也会被抓？”
陈东慧费力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她破罐子破摔地回答，“要抓就抓吧，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咱们快去求求樊雾吧？让他饶了我们？”张一婷无助地摇晃妈妈的胳膊，她现在怕极了。
陈东慧像被霜打的叶子，丧丧地摇了摇头：“回家吧！”
被没收了手机的玥玥，心情瞬间就跌落下来，她老老实实洗脸刷牙，换上睡衣回了自己的卧室。
小孩子嘛，身不由己。
刚躺进被窝没多久，玥玥便听到外头传来敲门声。谁来跟她也没关系，她翻个身，小手捧着脸，培养睡觉的情绪。
金晴都准备睡觉了，竟然听到敲门声。
大半夜的听到敲门声，她心里莫名发慌。
家里没个男人就是不行，普普通通的敲门声就能把她给惊着。
她暗暗呼了口气，来到门边问：“是谁呀？”
“是我！”
樊雾熟悉的声音传来，金晴心里松了口气。
一边开门她一边好奇地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刚结束采访吗？”
“玥玥呢？”樊雾手里提着个盒子，往她身后瞧。
金晴摸摸后脑勺，表情讪讪地将门推上，“玥玥已经睡了。”
“这么早？”樊雾不死心，“那我可以去她卧室看看吗？”
从他进门起，话里话外全是围绕着玥玥，金晴有点儿别扭，但还是客气地说道：“可以。”
获得准许，樊雾放轻脚步，提着盒子去了玥玥的卧室。
金晴跟在身后。
她刚要开灯，樊雾阻止她，“不用开灯，我看看就走。”
床上的玥玥侧身朝里，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阖着眼睛装睡。
樊雾帮她掖了掖被角，侧头看了看她的睡颜。
他小声道：“玥玥真乖。”
金晴小声反驳，“乖什么啊，成天就知道玩。”
“小孩子不玩干什么？”樊雾把手中的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大玩偶，轻轻放置到玥玥的床头，“有朋友出国带回来的，看起来不错，玥玥应该能喜欢。”
“你费心了。”
“哪有，”樊雾蹲在床边，“我现在觉得，在照顾玥玥的方面，我做得太少了。不管怎么说，她管我叫爸爸，她从心里把我当成爸爸，每次看到我，都高兴着扑过来。我呢，做得太少，愧对爸爸这个称呼。”
他望着玥玥的脸，“金晴，我觉得玥玥是我生命里的福星，最近的糟心事，几乎都是她帮我给解决的。”他握住玥玥的小手，轻轻摸了摸，“我想，尝试着做个爸爸！”
樊雾是个说做就做的性格，他想拉开自己跟金晴母女的距离时，便会刻意疏离她们，尽量减少与她们相处的时间。可一旦他想靠近她们，他便会马上行动，就像现在，他巴巴地赶来，只是给玥玥送一份礼物。
金晴被他突然的想法整得说不出话，不知道是答应还是直接拒绝好。
樊雾已经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道：“这样，明天我让人清理下我的房间，后天吧，后天你和玥玥搬过去，到时候，我再把玥玥转到附近的私立学校，让她好好上学。”
他现在的口吻，俨然进入到一个父亲的角色当中。
要拒绝的话卡在金晴的喉口，吐不出来。
“关好门，好好休息。”临出门前，樊雾柔声叮嘱，叮嘱完，他对金晴轻轻笑了下，走出去。
金晴有一刹那的失神，盯着那扇关紧的房门看了好久。
早上八点多钟，金晴把玥玥叫醒，洗漱吃饭后，两人换了衣服出门。
玥玥心里没底，呐呐发问：“妈妈，咱们是去哪儿？”
怕不是又要出国吧？
金晴拉着她的手下楼，“陪妈妈去电视台。”
“去电视台做节目吗？”
“不是，”金晴沉吟了下，“陪妈妈去办离职手续。”
玥玥“哦”了声。
金晴开车带玥玥去了电视台，在一楼等电梯的时候，金晴叮嘱玥玥，“上去后，你在走廊等妈妈，哪里也不要去，妈妈很快就出来了。”
这点儿小事难不倒玥玥，她爽快地点了点头。
在副台长办公室门口，金晴再次叮嘱了玥玥几句，从兜里掏出早就写好的辞职信，敲敲门走了进去。
副台长林田夜正站在窗前摆弄他的两盆花，听到敲门声回过头来。
“哦，是金晴啊，你身体好点儿了吗？是不是该回来上班了？”他倒了两杯茶，“来，喝杯茶吧。以前你多敬业，刮风下雨也没影响你直播节目，怎么最近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不是觉得广播节目不重要了？”
金晴将手中的辞职报告慢慢放到副台长跟前，“台长，我个人原因，向您提出辞职。”
“你要辞职？”茶水刚喝了半口，副台长惊讶地放下杯子，双手拿起辞职报告，奇怪地问道，“真要辞职？”
辞职报告是很简单的那种，几句套话，没啥可看的。
林田夜抬头：“小金啊，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有问题可以提出来，我个人还是觉得，你主持能力是非常不错的。”
金晴刚想解释，门口处传来敲门声，轻轻地三声之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副台长！”在看到金晴之后，苏芳意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金晴也在？”
金晴嗯了声。
林田夜桌上的办公电话响了起来，他赶忙接起，“哦，台长，好的，好的，我马上过去。”
放下电话，林田夜抱歉地说道，“怎么办，台长找我，你们俩在这一等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他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金晴想走，可辞职这件事情刚谈了一半，她还是想速战速决的。
她便扭过头，走到临窗处，佯装看窗外的风景，期望苏芳意能识眼色地离开。
谁知，身后的苏芳意非但没走，反而将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咣地一声。
苏芳意甩甩头，“哎，金晴，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金晴扭头：“我装什么了？”
“装不认识我啊。”
金晴哼了声，“我装还是你装？你就认识我了？彼此彼此吧！”
苏芳意往前走了两步，两人并排站在窗前，“金晴，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听副台长说了，你混得不好，捞不着主持电视台节目不说，你主持的广播节目，收听率也挺惨淡的。”她瞥眼桌上的辞职报告，“你是不是因为混不下去了才要辞职？”
金晴语气生硬地说道：“这不关你的事！”
“自然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我跟你不同，我虽然没有结婚，但追求我的人一大把，我转来电视台，台长和副台长都特别重视我，节目时间段任我选。你就不一样了，大龄，孤僻，独来独往，你没发现吗，人们看你的眼神都是充满怜悯的。你说说，你怎么就混成了这么一副样子。”
面对苏芳意打着“为你好”的幌子，实则冷嘲热讽的嘴脸，金晴气得嘴唇哆嗦，“够了，苏芳意，你少在这里装。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最清楚了。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说我可怜，你不配。你就是一副蛇蝎心肠。”
“我蛇蝎什么了，蛇蝎你了？”苏芳意语气冰冷，“你要说的是七年前吧，我扶你去酒店，你就去了，你情我愿的事情，第二天却哭着找我算账。你真够可以的。”
“你情我愿？”提到那一夜，金晴情绪有些失控，“你是人吗？你为了自己那个可怜的出国机会，出卖自己最好的朋友，把我灌醉了，送上别人的床。到头来，你却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金晴，你怕不是三岁小孩子吧？酒是我逼你喝的吗？你有没有正常人的常识？你觉得喝多了你可以停下啊。”苏芳意振振有词，“你喝多了，你自己要求我把你送到酒店，恰巧那个管事的主任想沾点儿便宜，送你进去的时候，我还特意问过你，你可以吧？你说能行。你是个成年人，你答应了的事情就不能反悔，你是成年人，你应当对你自己的言行负责。”
“是吗？说起来，是我自己愿意爬别人的床，是我自己想为你做出牺牲。你安安稳稳受着就可以，对吧？”金晴气坏了，“我喝醉了什么样子我不清楚吗？我即便是喝醉了，也绝对说不出那种话。你自己瞎编乱造，把一切错处安在我的身上，以换得你自己的心安理得，你真是个人渣。我当初是怎么瞎了眼，把你当成闺蜜的。”
“不就陪男人睡一晚吗？你用得着气成这样？是缺一块还是少一块了？用不用这么封建？”苏芳意没有丝毫歉意，反而嘲笑金晴老土，“行了，难怪你混这么惨，就冲你土得掉渣的这种思维，你也混不好。空有一副皮囊，浪费了。”
苏芳意斜眼睨着金晴，“混不下去就赶紧辞职吧。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可以来找我。我不说帮你找个富二代，起码能帮你介绍个有钱人。你这皮相，当个老男人的情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甩甩头发，神色不屑地往外走，“早日想开吧！”
金晴使劲闭了闭眼，猛地抓起桌上的辞职报告，哧哧几声，撕得粉碎。
七年前那个令金晴感觉梦魇的夜晚，始终是她心里的魔，绕了多少年，她始终绕不过去。
那会儿，她和苏芳意还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从来没有想过苏芳意会陷害自己。
那天晚上，苏芳意请她吃饭，金晴没有多想就去了。
两个人喝的是果酒，按说果酒度数极低，是喝不醉的，可那晚，不知道苏芳意在酒里加了什么，金晴喝了三杯便浑身瘫软，失去了意识。
她是如何被苏芳意架到酒店，如何送到房间的，金晴一概不知。只知道半夜醒来，全身是赤.裸的，漆黑的夜色中，床上还有一个背对她的裸男。
金晴仓皇而逃。
当她跑去质问苏芳意时，苏芳意却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金晴心甘情愿的，是金晴要去，是金晴要为她的出国名额出份力。
苏芳意如愿以偿出了国，金晴却始终无法从那个梦魇的夜晚中走出来。伤心难过的时候，她甚至讨厌玥玥，因为透过玥玥小小的身影，她总会时不时地忆起那段过往。
她想努力地走出来，可努力了很久，效果甚微。
今天苏芳意嘲讽的语气深深地刺痛了金晴，她胸中奔腾着一股汹涌的怒气，她要发泄出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苏芳意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凭什么，凭什么！
金晴胸口剧烈起伏，她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
几分钟后，心情得到平复的金晴慢慢走出副台长办公室，眼巴巴在门口等了很久的玥玥，开心地跑过来，“妈妈！”她拉住金晴的手，仰头问，“办完手续了吗？”
金晴摇头，“妈妈遇到了一个坏阿姨，手续还没办。”
“坏阿姨？”玥玥眼睛骨碌碌一转，想到刚才那副摇摇摆摆的身姿，立马就明白了。
她小心觑眼金晴，后者的脸色苍白，看来是气得不轻。
玥玥眉头不悦地皱起来，小声念叨，“妈妈，不能让坏人得逞，我们要想办法，气死她。”
金晴低头，“气死坏阿姨？”
玥玥煞有介事地点头：“当然啊。”她抿唇，“妈妈，你不是说爸爸很厉害吗？让爸爸帮忙行不行？”
金晴脾气相对软弱，得借助点儿外力才能发挥出来。玥玥适时地提点妈妈。
让坏人气成这样那还了得？
赶紧找外援哪！
女儿的话点醒了金晴，是啊，她为什么放着那么大的靠山不用呢？逃避能解决问题吗？她想避开苏芳意，可苏芳意呢，却觉得她无能，好欺负，极尽讽刺的语言。
她金晴倒底差哪儿了？
金晴拉着女儿的手来到楼下，找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她拨通了樊雾的电话。
樊雾正在外面跟人谈事情，看到她的电话，遂到一边接起来。
“有事吗？”
金晴声音不是太自信，“有没有打扰到你？方便通话吗？”
“方便，你说吧。”
“你，你跟我们台长的关系好吗？”
“嗯，还可以。”
“我，”金晴声线有点儿紧涩，“我的主持功底还是不错的，七年前曾主持过台里的节目，因为生玥玥才转到了广播电台。我自信自己是有工作能力的……”
她的这一番言辞像是在参加面试，樊雾打断她，“你，想主持电视台节目？”
“哦，”金晴没想到樊雾理解能力如此之好，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为我争取个主持节目的机会？”
樊雾几乎是不加思索地回答：“好！”
太过痛快的语气，让金晴意外地哑了壳。
樊雾自顾往下说，“我今晚会和你们台长见个面，帮你争取个机会，但，只能争取个机会，能不能表现好就看你自己的了。”
事情如此顺利，金晴感动莫名地说了声：“谢谢！”
第24章 你回去查三个字，嵌合体……
接完电话, 樊雾回到餐厅继续用餐。
对面的万新瞧了他一眼，“我说，你不能这么拼命, 你知道你现在过得像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