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黎碰碰老公的胳膊，“你说句话。”
苏煌没有妻子的那份自信，他现在的心里，多少存在丝忐忑。他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他是担心有心人利用这次机会蓄意报复，他不确定自己的儿子在这几年的校园生活里，会不会被人抓到什么不利的把柄。
正如今天一样。
可妻子已经展现出了强硬的态度，苏煌皱了皱眉头，轻轻“嗯”了声：“我同意妻子的话。”
樊雾道：“只要有证据指向苏一墨同学有欺凌同学的行为，你们就同意开除他的处分，是这样吗？”
苏煌真是被逼到了墙角，他道：“必须是从法律角度来看，能够称得上是欺凌同学的行为，那样的话，学校要开除他，我们当家长的没有意见。”
他得把“欺凌同学”这四个字给提前说明白了，不能到时候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抢抢书包拽拽头发这种，怎么也够不上校园欺凌的级别。
樊雾淡淡点头：“同意。”
蓦的，何方的手机嘟了一声，何方马上查看，他兴奋地喊了声：“有了。”
接下来，何方的手机嘟嘟嘟地震动开了。
一个又一个消息落进来。
他忙得都看不过来。
苏煌表情略显紧张，何黎不惧，始终保持自信的表情。
她认为那些嘟嘟响起来的信息，不过是那些为了讨好樊雾的家长，列举了些同学间鸡毛蒜皮的小事，比方，课间的时候，你碰了我一下，我碰了你一下。喝水的时候，拿错了杯子。上体育课的时候，穿错了校服。
她不相信，自己善良可爱的儿子，会发生过恶意欺凌同学的行为。
樊雾表情始终淡淡的，好像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何方忙着看手机的空儿，樊雾淡淡说道：“鸡毛蒜皮的小事略过，”他看着苏煌说道，“只把够得上法律层面上校园欺凌的行为，拿来给大家看看即可。”
他并不打算刻意为难苏煌夫妇，他有自信，在那么多的家长孩子里头，一定会有什么证据，证明苏一墨是小霸王。
否则，他这名头怎么来的？连丁鑫都会知道。
一直在看信息的何方发出了一声惊呼，“天哪，天哪！”
他做出了呕吐的动作，把手机递到樊雾面前，“董事长，其他的不需要看了，只这一段，足够了。我刚才设置了静音，都，都看不下去。你，你们……”
他难受地用手捂着胸口，“行为，太，太恶劣了。”
樊雾只瞟了一眼，调高音量，将手机平放到茶几上，“大家一起看吧。”
苏煌夫妻好奇地扭头去看。
樊雾保持淡定的坐姿，只眼角余光瞟向手机。
视频沙沙进行。
嘻嘻哈哈的声音中，几个男生待在狭窄的厕所里。
一名男生趴在马桶前，脑袋几乎埋进了马桶里，苏一墨抬脚踩在了对方的背上，冷声命令对方：“你得瑟？跑得比我快就得瑟？你现在当着我的面，得瑟个样给我看看。”
男孩瑟瑟缩缩的，“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光动嘴说说，我不舒服，你必须拿出行动来。”踩着背的那只脚往上挪了挪，猛地一跺，男孩的头被跺进了马桶里，传来明显的一声“咕嘟”。
他喝到了马桶里的水，确切的说，是尿液。
几个男孩哈哈大笑。
“他喝的是尿吧？”
“是尿啊，我刚才尿完，特意没冲。那泡尿还挺多。”
“哈哈，哈哈……”
倍感耻辱的男孩哭了，后背一抽一抽的。他把脑袋轻轻往上移了移，脸颊离开那些肮脏的液体。
可刚离开，后脑勺再次挨了重重一踹，伴随而来的是苏一墨恶狠狠的声音，“我让你抬头了吗！”
……
视频还在继续，站在茶几旁边的校长看得目瞪口呆，他瞠目结舌，“这种，这种恶劣的欺凌行为，发生在我们学校？”
苏煌吃惊，难以置信，为了确信视频中那个踹人的男孩子的身份，他脸颊几乎快贴到上面了。
衣服、鞋子，说话的声音，还有那张偶尔晃了下的脸，千真万确是他的儿子。
何黎则跟见鬼了一样。
她把手机抓到自己手里，将视频重新播放了遍，声音哆哆嗦嗦的，“这是一墨？这真的是一墨？这怎么可能是一墨？”
看到这一幕的她，近乎崩溃了！
第56章 不敢了
校长脸颊抽搐, 双手颤抖，“恶劣，实在是太恶劣了。”他语不成句, 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必须处罚, 必须严肃处罚。”
他在苏煌面前站定, “一墨爸爸, 你，必须对所有受欺凌的孩子做出赔偿，不光要让苏一墨道歉, 你们家长也要道歉，向每一个受欺凌的孩子道歉，包括我这个校长，也必须向受伤害的孩子们道歉！”
他激动地表示，“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恶劣的行为，会发生在我的学校，会发生在我的身边。我失职，严重失职。”他挥了挥拳头, “苏一墨，必须开除！”
苏煌像木偶一样怔在那里, 半天说不出话。
校长震惊，他就不震惊了？在他眼里乖乖巧巧的儿子, 竟然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嘴唇哆嗦着, “校长，我，我对孩子的教育非常失败, 我，我会负责所有赔偿，我会向所有家长道歉，怎么处罚，都，都不为过。”
他儿子犯的错，他得认。
何黎哭了，“这怎么可能是我的儿子，他平常多乖多听话啊。吃爬虾的时候，我嫌麻烦不扒，他会乖巧地问我想不想吃，然后把剥好的爬虾塞到我嘴里。他爱吃山竹，每回只剩一个山竹了，他永远都是让给我，说妈妈是女生，需要照顾，应该留给妈妈。我感冒发烧，他晚上睡醒了，会从自己屋子跑到我们的卧室，用手探探我的额头，看我发不发烧。他那么乖，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儿子平常在她眼前的形象太好了，她没办法接受儿子恐怖的另一面，那是她无法想象的另一面。
她一边说一边哭。
苏煌忍不住也哭了，他低泣一声：“哭什么哭，现在哭有什么用，没把儿子教育好，是咱们当爹妈的失职。”他站起来，向着樊雾深深地鞠了一躬，“樊董，谢谢你，让我认清了我自己的儿子。”
樊雾说道：“家长明事理，就一切还有救。苏一墨只有十岁，一切还来得及。在这所学校已经留下了污点，再留下去没有必要。换座城市换所学校，一切重新开始。”他看向校长，“校长，念在苏一墨只有十岁，以后的人生路还长着呢。幼苗长歪了还是比较容易扶正的。我建议，给他个机会，劝退吧。起码不要在学籍档案上留下污点，算是给他的未来一个机会。相关学生的赔偿，一分不能少。”
赔偿，苏煌有这个能力也愿意赔偿，他急忙道：“对的对的，我愿意赔偿，只要受欺凌的家长同意，什么样的赔偿条件我都接受。学校如果愿意劝退，我们不胜感激。”
他毕竟是一墨的爸爸，能给孩子争取个改正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
校长眉头皱着，在做考虑。
樊雾缓缓起身，“校长，我挑起这次的事件，为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要针对谁。苏一墨做错了就要付出代价。赔偿和劝退的教训，我觉得足够。”
校长心有不忍，点头默许了樊雾的建议，“好吧，念在他年龄太小，就劝退吧。”
~
病房里，丁鑫四个大男孩，像四个大活宝，逗得玥玥哈哈大笑。
秦岁：“玥玥，我给你讲个笑话，”他咳嗽两声，站直了，“小时候我调皮，被老爸狠揍了一顿，我躺在床上，正赶上牙齿松动，我用手一拨弄，掉了，出了满嘴的血，我朝地上吐了两口，那血鲜红鲜红的。我爸正巧走进来，我当时想到武侠片，灵机一动，用手捂着胸口，呻.吟，‘爸，我，我可能要死了……’把我爸给吓得啊，抱着我狂奔去医院。”
他讲得绘声绘色，脑袋一耷拉，“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被我爸打得都不认识回家的路了。”
玥玥被逗得咯咯直笑。
秦岁碰碰丁鑫的胳膊，“哎，轮到你了。空着手来看病号，多少得表示下吧？”
丁鑫憋了两秒，问玥玥：“你今晚的作业做了吗？”
玥玥翻了个白眼，咚地仰倒在床上。
论搞砸气氛第一人，非丁鑫莫属。
金晴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看着四个大男孩费心巴拉地逗女儿开心，心里感觉挺欣慰的。
看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金晴走到几人旁边：“几位同学，谢谢你们来看玥玥，你们明天还要上课吧？都这么晚了，你们赶紧回学校吧。”
秦岁白了眼丁鑫，“瞅瞅，你这一提醒，不光玥玥同学要写作业，我们也要回去写作业了。”
“你们有什么作业可写？”
“回去老实睡觉也是作业！”
金晴被秦岁的话给逗笑了，“年轻就是好，以后有空的时候，欢迎到我家里来玩。”
有他们在，玥玥保准不会觉得孤单了。
~
苏一墨家里。
爸妈被叫去了学校，苏一墨和姑姑苏芳意在家里。
他写完作业后，跟姑姑一起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拼装玩具。
他特别喜欢拼装，做别的事情容易走神，唯独拼装，一天一夜不睡觉都可以。
喜欢到有点儿痴迷了。
苏芳意瞧眼时间，提醒他：“一墨，马上十点了，你是不是该睡觉了？明天可还要上学呢。”
一墨嘿嘿笑，“不急不急，等我爸妈回来再睡也不迟。”
苏芳意没再坚持，由着他了。
十点半，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正拼得起劲的苏一墨没动，继续趴在那里拼装。
苏芳意坐在他旁边，表情显得无可奈何。
大门打开，黑沉着脸的苏煌和哭丧着一张脸的何黎，先后走了进来。
苏芳意看到哥哥的表情，吃了一惊，“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煌脸色铁青，他瞟了眼沉浸在拼装游戏当中的儿子，默不作声地走向厨房，那里有一根铁棍，他抄起来，慢慢走回客厅。
苏芳意骇然，“哥，你想干什么？”
苏一墨懵然抬头的一瞬间，屁股重重挨了一击，他发出一声惨叫，捂着屁股滚向一边。
气疯了的苏煌，手中举着铁棍，沉声喝斥：“苏一墨，你现在老老实实给我趴着，否则，我不保证会不会打死你！”
苏芳意头一回看到哥哥这样，她挡在一墨的身前，冲着何黎大喊：“嫂子，快拦住我哥，我哥疯了。”
哥哥如果不疯，怎么会打一墨？以前他是从不打孩子的，一墨将家里新买的电视机给砸坏了，他也仅仅是呵呵一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可这次是怎么了？
何黎站在旁边抹眼泪。
这样的儿子，该打啊。
嫂子竟然不阻拦，苏芳意急了，“哥，你是不是因为一墨跟樊辰玥的事情？你千万别整误会了，我当时就在场，我发誓，一墨绝对没有欺负她，顶多是跟她开个玩笑扯扯她的辫子，肯定是樊雾以权势压人……”
苏煌举着棍子，“你上一边去，今天，我非打死这个兔崽子不可。”他双眼通红，“苏一墨，你说，逼同学喝尿的事情，是不是你干出来的，你说，你给我说！”
苏一墨趴在地板上，听到爸爸这么问，吓得缩了缩脑袋，没敢吭气。
苏芳意则是愣了，“哥，你在瞎说什么呢！”
苏煌气得表情扭曲，“你看见没有，一墨没有否认，他干的坏事，他哪敢否认。他干的那些坏事，人家都拍下了视频。我们不仅要做出赔偿，还要挨家挨户去道歉。还有，这个学校，他是没资格再去了。”
苏一墨吓得低下头。
苏芳意看看哥哥，再看看嫂子，“嫂子，我哥，我哥都说了些什么呀？”她转过身，拉住一墨的手，“一墨，你有什么事情不是喜欢跟姑姑讲吗？你告诉姑姑，爸爸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的。你绝对不会干出欺负同学的事情，对不对，对不对？”
她眼神殷切地看向一墨，希望他说出否认的话，这样，她就有理由去埋怨哥哥的粗暴，去指责嫂子的旁观。
结果，在她强烈的视线下，一墨将头深深地埋了起来。
苏煌闭了闭眼，把棍子往旁边一扔，咣当声中，他抱头蹲在地上，“都是我教子无方啊！”
何黎捂着脸，坐到地上痛哭。
打儿子，不舍得。可儿子犯下这样的过错？她又气又恨的。不明白倒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苏芳意六神无主，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苏煌静默了一会儿，重新操起棍子，使劲一扒拉挡在一墨面前的妹妹，劈头盖脸打了下去。
苏芳意慌张无措，但没再阻拦。
苏一墨犯了错，老老实实趴在地板上，任铁棍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屁股上。
何黎，就只是哭。
一顿痛打之后，苏煌问儿子：“你知不知道自己错了？”
痛得死去活来的苏一墨，脑袋趴在地上，呐呐道：“知道。”
这是他长这么大，挨得最严重的一次打，教训足够。
“错在哪里？”
“不该欺负同学。”
“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不敢了！”
苏煌将棍子一摔，“趁热打铁，现在就去医院给樊辰玥道歉吧！”
第57章 你以后肯定是要进公安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