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而言之，他舍不得。
随岁眼神逐渐变得不可思议，这是宋景迟说的话吗。
她甚至都意味宋景迟已经扔了。
宋景迟笑了，用手抬了抬她的下巴：“怎么？有这么震惊吗？”
随岁摇头：“我只是觉得…”
觉得宋景迟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在乎一件衣服的。
“你不一样。”
换随岁一怔，心中的震惊已经全部转变成剪不断的缱绻。
她低声说：“那以后你的衣服都让我买行不行。”
没有争议，宋景迟说了好。
吃饭时，随岁就看出宋景迟有心事。
“你要是有事情就先走，我下午才去工作室。”
宋景迟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消息，抬眼问随岁：“自己待在这里？”
“嗯嗯，放心吧，人都在你家了还不放心吗？”
男人说了好，他走到门口，不放心似的转回头嘱咐道：“门的密码是你生日，房卡我也放在抽屉里了，有什么事情就找我。”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手机不会关。”
想起那天晚上没接到的信息，宋景迟心头便是一窒。
随岁笑盈盈的弯着眼角：“知道啦。”随岁看了眼房子，觉得好空旷，转念想起宋景迟的那只萨摩耶，便问：“47呢。”
宋景迟走到门口的身影停了下来：“你想它了？”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对。
“怎么不在家里。”
宋景迟西装搭在肘弯上，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在奶奶家。”
奶奶两个字好像戳到了随岁的神经，她一顿，支支吾吾的开口：“奶奶…身体还不错吧。”
“嗯，没事。”
“都过去了。”
……
随岁心不在焉的逗弄着宋景迟卧室里养的那盆仙人掌。
仙人掌不会回应，随岁不经意间拔了一根刺，反应过来时，表情也有些无语。
她真是糊涂了。
心里默念了一句对不起，把手上的那根刺放回花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转身坐回书桌前。
她要不要问问宋景迟奶奶怎么样了，是不是应该过去看望一下啊。
她走的时候，奶奶还在病床上。说起来，她们连一次正经的见面都没有诶。
但看宋景迟好像也没有这个意思。
随岁还在纠结，又被电话声打断。
她直接接通，是林继。
“怎么了，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不会是到机场了吧。”随岁开玩笑。
然而林继到声音没有半分笑意，他声音带着严肃：“不是我，是你的比赛出事了。”
“……”
*
宋景迟坐在办公室里，对孟临嘉给出的结果摇了摇头。
他臂肘撑在椅边，双手十指交叉在胸前，冷声说道：“不够。”
孟临嘉没正形的坐在一旁，拿过桌上的资料看了看，挑眉：“还不够？”
“这施家已经快炸了吧，你也是够狠的。”
“施雨涵电话都打到我这边了，还不见？”
宋景迟眼中泛起嘲讽：“再等等，撑不了多久的。”
他前几天去遂安，收了点施家零碎的股份，加起来也不算太少。
离开梨川的前一晚，奶奶不知道怎么了，忽然给他打了个电话，老人的声音飘渺而来。
“小景，你是不是要去遂安啊，一个人在外记得照顾好自己。”
“如果她想见你，你也不要多想，愿见就见，不愿见就算了。”
宋景迟说了声知道了。
那边的声音又传过来：“要不是她，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早就没了，因果太难说，还不如忘了。”
宋景迟知道奶奶想说什么，他沉默半响：“我不会见她的。”
记忆中女人的脸已经模糊，好像是六七岁的时候吧。
女人肩膀上挎着叫不出牌子的包，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小迟，妈妈不是不要你，但妈妈不能因为你放弃自己想要的。”
她告诉他，人都是要为自己活的。
她说，这个家没有男人是久不了的。可是，父亲难道不是去给她买花才出了车祸吗。
他从小跟着奶奶，那都是奶奶晚上流着泪，也不肯让他知道的。
最可笑的是，父亲去世才四年，她手边牵着的女孩却已经三岁多了。
三岁，什么概念。
意味着，她一刻都没有留恋过。
在随岁走后，宋景迟还是同意了那个女人的条件。
简湘的脸在十几年后再次出现在他眼前，苦口婆心的说着她这些年来也不容易。
只要宋景迟肯帮她女儿拿到施家的继承权，她便给他奶奶的医药费。
宋景迟想笑，眼中的冷意丝毫没有遮掩。
“小迟，我知道你怨我，但妈妈在施家过的一点都不好。雨涵又是个女孩，如果拿不到继承权，她爸爸去世之后我们两个根本没有活路。”
宋景迟听着，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他讥讽：“也就是你那个丈夫又要死了，怎么，这次不改嫁了？”
那可能是宋景迟十八年来，说过最狠毒的话。
可也是事实。
简湘争不过自己丈夫原配的儿子，又恨自己只生出了施雨涵一个女孩。
无奈中，她却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同时，也发现了，原来自己十八年前生下的那个儿子，已经能独当一面。
甚至，股市上已经有了不可磨灭的风头。
她开始谋划，开始算计，开始想着怎么让宋景迟帮自己女儿，怎么让宋景迟尽全力帮她们拿到继承权。
信不过别人，可她觉得，自己儿子不会害她。
简湘承认自己用了点不入流的手段，她拿不出让宋景迟心动的筹码，便换了条路。
“奶奶现在的身体根本等不了，你不把我当妈妈，那奶奶呢，你也不要了吗？”
重症监护室里，插着氧气管的老人，眉目安详。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简湘与施家他不在意，可他在乎奶奶。
宋景迟同意了，可让他想反悔的是，简湘说，需要他去遂安，在施雨涵二十岁之前都不得离开。
也就是，未来五年，他都不能离开遂安。
“奶奶我会一起接过去的，这个你不用担心。”
“我再想想。”这是宋景迟最后的答案。
……
“我能帮她拿到，也就能让她失去。”
显然，宋景迟做到了。
简湘和施雨涵都没想到宋景迟会这么绝情，施家的股份持续下降，董事会已经在考虑施雨涵到底能不能坐在那个位置。
网上的风波和恐怖娃娃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景迟一点都没有手软。
孟临嘉问他：“你不怕施雨涵不告诉你？”
宋景迟笑：“她不会选择放弃继承人的身份。”
果然，施雨涵发来的邮件已经躺在了宋景迟的邮箱中。
【施雨涵：你收手，我给你真相。】
*
随岁一脸纳闷的看着微博，昨天的那个博主又被她找了出来。
她细细看着那两张图片，竟真的看出了几分相似。
除了她的作品，另一张图片是一份手绘草稿，样子看着已经有些年份，纸的边缘已经发黄。
随岁点开放大，细细端详了会儿，忽然发现这里面藏了许多小细节。
还有许多是她喜欢的元素。
比如细钻、鱼尾、薄纱和水纹。
她甚至有些好奇，这到底是谁画的。
林继说有人举报她抄袭，国际服装设计大赛评委会可能会暂时取消她的比赛资格，直至事件澄清。
随岁有些烦躁。
单从这章稿子来看，还是比较潦草的。是不是行内人都说不好。
她发了条微博，主动提起这件事。
——“鉴于此谣言已对本人生活产生较为严重的影响，如果稿件的原设计师看见，希望可以联系我一下。「太阳」”
说完，她又在评论补充：“大家知道是哪位设计师也可以告诉我声哦。”
办公室中，宋景迟手机发出提示音，微博的特别关心提醒冒了出来。
他当着孟临嘉的面，旁若无人的点开随岁微博主页，看见了她的最新消息。
当视线落在那副配图时，宋景迟猛然愣住。
他点开，放大，逐渐想起什么。
末了，他冷笑：“施雨涵还真是不想活了啊。”
第56章 真相
孟临嘉看着宋景迟面色铁青的走出办公室, 他在后面喊了几声，怎么也留不住人。
他为难的看着桌上的那些文件，起了歪心思：“周助, 一会儿把宋景迟要签的文件全部复印一份，送到他家。”
……
白色劳斯莱斯在车流中穿梭, 在一到古色大门前停了下来。
他刚进门, 一只白色的萨摩耶就扑了上来, 似乎等待已久。
宋景迟看了它一眼，没有几分激动：“先自己玩，我有事。”
47仿佛能听懂, 宋景迟说完便向后退了两步，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它小小的呜咽了声，圆溜溜的黑眼珠小心翼翼的看了下宋景迟。尾巴摇动两下，像是在控诉自己的委屈，但还是听话的不舍得转身走了。
有了些年代的门在吱悠声中打开，里面属于奶奶的声音传来。
“小景，你怎么回来了。”
奶奶坐在胡桃木椅上，不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
宋景迟坐在旁边，耐心却直接：“奶奶, 施雨涵是不是来过我们家。”
奶奶虽然上了年纪，但记性还是很好, 她放下手中的书，转头：“你说的什么时候。”
宋景迟神色渐沉：“有几次。”
奶奶合上书, 还不忘给宋景迟倒了杯水：“就一次。别急, 有什么事慢慢说。”
宋景迟嗯了声。
“小景这是有女朋友了吧。”
话题忽然被岔开，老人笑眯眯的，花白的头发看着徒增几分阅历。
宋景迟没有否认, 顿了下，垂着的眼睑透出几分失落，只有这时候他不用遮掩：“我没护好她。”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奶奶沉默几秒，站起来拍了拍宋景迟的肩膀，什么都没说，步履蹒跚的从客厅走到书房。
宋景迟目光跟着紧随，接着孙叶身后。
“奶奶要找什么，我来吧。”
奶奶摆手，将宋景迟推到一边，从一本厚厚的字典中找出一张照片。
她扶了下眼睛，转身递给宋景迟：“是不是这个女孩？”
“……”
宋景迟接过照片，不大，但他却熟悉的很。
照片边缘已经有些卷边，后面也不是很平整，那是胶水涂抹后去不掉的痕迹。
上面的人是随岁。
高二那年期末她得了进步标兵，和宋景迟的照片一起贴在了表扬墙上。
这是宋景迟在换榜的时候偷偷揭下来藏起的，随岁不知道。
“是她。”指腹擦过女孩稚嫩的脸庞，头发因为染金又复黑的原因，看着有些发黄，又像是沐浴在阳光之下。
“果真是她，你们现在又在一起了？”奶奶乐呵呵的问。
“在一起了。”
“那就好，这么多年终于是有了结果。”
老人拄着拐杖走回客厅，语气不急不缓：“雨涵那孩子是来过一次。”
宋景迟收起照片，却没有隐藏情绪，眼中的凉意如同寒冬。
“她动我东西了。”这句话用的是肯定句。
奶奶愣住，脸色也沉下来：“她只来过我们家一次，就是在你生病的那次。”
“简湘带着她来的，非要看看你怎么样了。”
“那时我也下不来床，算是个废人，以为她能有点良心，照顾照顾你。”
孙叶说的是宋景迟毕业那个暑假，她手术刚做完后。
宋景迟了然，看着老人面上的自责，轻笑一声，缓了情绪：“没什么事，不用在意。”
“我当时就不应该让她们进来。”奶奶老了之后骨头缩了不少，矮宋景迟不止一点半点，已经不再是那个能给小宋景迟遮风挡雨的身板了。
她仰着头，祥和的面上也带了懊恼：“小景，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不麻烦。”宋景迟安抚奶奶，又走回自己的房间，拖出了床底封锁着的木柜。
上面已经落了一层不薄的灰尘，收拾完，宋景迟从抽屉里拿出钥匙。
锁芯转动，像是封锁的记忆被打开。
里面东西不多，都是些零散的物件。
宋景迟缄默，墨黑的眼眸中染上难以察觉的浓重。
他单膝微曲，蹲在前面沉默许久，手臂搭在膝上。
许久，才有了动作。
修长的手指从最下面拿出一本画册。
一页页的翻开，线条从潦草到顺畅，草稿从无形的难看到能看出是什么。
封面上，右下角用铅笔这些苍劲有力的三个字——宋景迟。
翻到后面，夹缝中露出一道突兀的毛边
被人撕掉了。
“……”
唇角起了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