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诱月光——江天一半
时间:2021-10-16 10:18:56

  秦黛坚决不松手:“你不是说九点开始,快迟到了。”
  谢斯白不太在意:“那就迟到吧。”
  秦黛:“……”
  她的裙子还没挑好呢!
  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亲了好一会儿,时间已经紧张到秦黛挑裙子的时间都没多少。
  她拿了一件方领口的白色裙子,想搭配着那串小贝壳,这才想起来问:“你到底带我去什么性质的宴会,这条裙子可以吗?”
  “可以。”谢斯白一直在看她,“高令羲和徐瑞妍订婚宴。”
  秦黛:?
  她的确是反应不过来,好久,放下群子说:“那我不要去了。”
  谢斯白说:“你都答应我了。”
  秦黛:“你有没有听说过,女人在床上的话不能信。”
  谢斯白:“……”
  他昨晚磨着她问的时候,也没强调这宴会是高令羲的订婚宴啊。
  秦黛只当是个普通的商业宴会,谢斯白勾着她做那种事情,亲几下,她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现在一听高令羲这个名字,她又得被迫开始思考,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暗示他他爸的事情。
  秦黛有些头大。
  而且,高令羲的订婚宴,她和他一起去,岂不是意味着会见到谢斯白的父母家人,虽然上次已经都见过,但那时她是谢苑溪生日趴邀请的客人,这一次是要作为谢斯白的女朋友出席,那不就是……
  见家长了吗。
  谢斯白却仿佛看懂她在想什么,诱哄似的凑近,亲亲秦黛眼尾,低声说:“放心,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场合,人也不算多,看完仪式,我就带你走,好不好——而且不用担心,上次在医院,我妈……咳,她就知道我喜欢你,他们可都宝贝谢苑溪那丫头片子,你可是我妹救命恩人,她哥以身相许很正常吧。”
  秦黛:“……”
  都是什么歪理邪说。
  谢斯白还没说完:“而且又不是真的见家长,今天主角另有其人,不会有人关注我们。就算是,秦黛,我得告诉你,你不用在意他们任何人对你的看法,只要看着我就好了。何况——”
  说到这儿,他勾了一缕她的长发,缠在指尖,语气含笑道:“我女朋友这么漂亮,还是舞团最厉害的首席,谁会不喜欢。”
  到最后,还不忘阴谋阳谋全用上:“而且你排练不是越来越忙了吗,就这一天的假期,那场合我不去我妈可能会找十几个壮汉抓人,可是去了又很无聊。你大发慈悲陪陪我,嗯?”
  秦黛:“……”
  秦黛算是知道自己栽了,谢斯白已经掌握她吃软不吃硬的毛病了。
  对症下药,屡试不爽。
  –
  抵达酒店之时,两人堪堪赶上仪式开始时间。
  秦黛被谢斯白牵着入座,谢苑溪一转头发现她,笑得眉眼弯弯酒窝浅浅,冲她招招手,拉着秦黛坐她身边,也不太管她哥的样子。
  谢斯白也不在意,在秦黛身边的位置坐下。
  才坐没几分钟,众人簇拥着谢蕙芝和高岐前来。
  秦黛随谢斯白站起,一眼望见谢蕙芝温柔地冲她笑了一下,而谢蕙芝身旁,高岐在看到谢斯白真的带了女朋友来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秒,落在秦黛身上的目光满是居高临下的打量,叫人很不舒服。
  “这是斯白的女朋友?”高岐问。
  谢斯白牵着秦黛的手,淡声说:“我女朋友,秦黛。”
  谢蕙芝说:“之前已经见过了,就不见外了,阿姨就直接叫你黛黛可以吗?欢迎你来,等下仪式结束了,叫斯白和苑溪带你去玩,这里环境还不错,后头有处温泉,是天然泉水,泡泡对身体好。”
  秦黛没想到谢蕙芝这样温柔,毕竟看起来,谢斯白他妈妈是个十足的女强人。
  而且她私以为,像到了谢家这样的家庭,对子女的婚姻应该会有所安排。
  她爸曾经都想叫她相亲联姻呢,何况谢家。
  但好像……谢蕙芝真像谢斯白所说的,是挺喜欢她的。
  秦黛自然点点头礼貌应是。
  高令羲订婚,谢崇山也到场了。老爷子还亲自送上一幅字祝贺,在场的宾客看得出来,谢家对这位抱错的儿子也是十足重视。
  也因此,不时便有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到谢斯白身上。
  秦黛紧挨着他坐,自然感受得到。
  而除此之外,还有道目光并不一样。
  她注意到,是高岐。
  订婚仪式结束,高令羲和徐瑞妍交换了戒指后,下台去敬酒。
  高岐这才当着一桌子的人问到:“秦黛是在安北歌舞团工作?”
  看样子是想起那次在宋庸年办公室的偶遇。
  秦黛只答:“是。”
  “哦?具体是……”
  话被谢斯白打断:“爸,新人要来敬酒了。”
  高岐只好住嘴。
  谢斯白浅浅呷了一口,又挡掉那二人给秦黛那杯之后,就带着秦黛从宴会厅出去了。
  高岐一回神就找不见人,沉吟片刻和谢蕙芝说:“斯白交的那个女朋友,估计也就是个在歌舞团跳舞的,他怎么找这么一位女朋友,那姑娘外形条件是不错,但……”
  谢苑溪小时候上过不知道多少节礼仪修养课,此时却冷不丁打断她爸:“秦黛姐姐可是首席呢!”
  高岐一顿,看样子谢苑溪倒是清楚,他知道这家里也就谢苑溪和谢斯白亲近了,打听道:“溪溪知道你哥那女朋友家里情况吗?”
  谢蕙芝道:“他喜欢就好,家境无所谓,我倒觉得那孩子挺好的。”
  高岐一噎,没一会儿,口袋里手机振动,他说了声去洗手间一趟,便离席了。
  等他走后,一直没出声的谢崇山睨了女儿一眼,他自打当初都是不太瞧得上这个女婿的,无奈女儿喜欢这个搞艺术的,此刻却道:“你这个丈夫如今倒是满身的铜臭味。”
  –
  谢斯白拉着秦黛出了门,脚步才缓下来。
  环境的确不错,绿化面积比建筑面积大太多。
  绕过一个雕花拱门,进去便成了曲水流觞的中式园林。
  “要泡温泉吗?”谢斯白问。
  秦黛心里藏着事,轻轻摇了下头。谢斯白却突然说:“我家的人口还算简单,刚才你都见过了。我爷爷常住六学胡同的院子,退休养老呢,整天也就喜欢养鸟写字,听曲和哄谢苑溪。我妈主管公司,挺累的,所以周末喜欢去个美容院。噢对,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随母姓——因为我爸是入赘的,他是弹钢琴的。谢苑溪你都见过那么多次了,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秦黛后知后觉,他是在给她介绍他的家庭情况。
  “其实还有个大伯家,不过大伯在二十来年前就出家了。”
  秦黛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家?”
  谢斯白嗯了一声:“上五台山当道士去了。”
  秦黛:“……”
  谢斯白手指穿过她的长发,一下一下的顺着,觉得好摸,被秦黛拍一巴掌都不肯撒手,继续道:“还有个堂哥,他也有点叛逆,以前为读导演系直接退学重考过,被我爷爷打断过一条腿,现在在国外拍电影。”
  秦黛:“……你大伯家,是有祖传的叛逆基因吗?”
  谢斯白笑起来:“可能吧。”
  两人又踏进一道月洞门,面前是片竹林,这个季节郁郁葱葱,苍翠欲滴。
  秦黛停下脚步,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谢斯白手搭在她腰上,低头看她神色,左手抚了下她眉头,“别皱眉,到底怎么了?”
  秦黛纠结万分,她想了这些天,都没组织好语言,更不知道,说出来后,谢斯白会是什么反应。
  她也有点担心他的反应。
  “我有件事得告诉你。”秦黛还是开口,“关于你爸的。”
  谢斯白一顿。
  秦黛说:“那天我去六学胡同找以前的团长,出来后,碰到了你爸。”
  她停了一秒,看着谢斯白的眼睛,尽量将声音放到最轻:“还有那天和你吃饭,在餐厅门口碰到的那个女人。”
  谢斯白面色还算平静,听出来秦黛还有后话:“他们怎么了?”
  秦黛斟酌又斟酌,最后道:“他们似乎很久之前,就是认识的,而且……”
  而且艾如芬叫谢斯白的称呼。
  秦黛说不出口。
  她只是说:“你当年被抱错,可能不只是阴差阳错。”
  谢斯白愣了一下,他一个字都还没有说,揽着秦黛肩头的手指,却根根收紧。
  就在这时,月门外传来好几人匆忙的脚步声。
  “就这儿吧,里头有个私人包间,没人会发现。”
  是高岐的声音。
  秦黛仰头和谢斯白对视一眼,下一秒,他飞快带着她,两人藏到一块假山石后的下一秒,高岐从月门外跨进来。
  他先四处扫了一眼,才示意身后的人:“进来吧。”
  谢斯白探出一点,看到他身后跟进来的艾如芬,再往后,竟还有一人。
  “有什么话不能改天?爸,你怎么能把这个女人带到这里来,被爷爷和妈发现怎么办?”
  居然是高令羲。
  艾如芬恨嘁嘁的喑哑嗓音传来:“令羲,我才是……我才是你妈妈啊。”
  高令羲并未回话。
  “行了,先进去再说吧,别被人发现了。”
  三人脚步声移动,很快进了院内的一间屋子。
  谢斯白脚步立即便要跟上去,站在这儿听不见房间内人说话。
  秦黛拉了一下他手腕。
  她告诉他是一回事,但若要让谢斯白亲耳听见,或许也会亲耳听见那个女人那么喊他,秦黛百般不愿。
  谢斯白却按了下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在这儿等我。”
  秦黛没有阻拦。
  中式院落的古朴房间内,艾如芬一进去就抱住了高令羲。
  “儿子,妈好想你,终于见到你的面了。”艾如芬哽咽地哭着。
  没几秒,却被高令羲决然推开,他低头整理自己价格高昂的定制西装:“等会儿还要回去敬酒,弄皱了被人看出来。”
  艾如芬笑笑:“想当年,妈生下你时,你才那么大一点,转眼间也要结婚了。令羲,妈很高兴。”
  一墙之隔外,谢斯白静静地听着。
  他从未发现艾如芬也会如此温柔,即便是在当年还没被人告诉是抱错,她也从未这么像一个母亲般对待过他。
  他想起秦黛刚才的话,敛眉。
  接下来自是一场母子相认的戏码,不管高令羲态度如何,艾如芬哭得不能自已。
  谢斯白面无表情,却听门内高岐说:“行了,令羲还要回去敬酒,时间久了被人发现端倪不好。”
  艾如芬语气殷切:“我知道。令羲,妈下次再找机会见你,我知道,谢蕙芝那个女人不准你见我,往枉我把她儿子帮她养那么大。你……你要有机会,主动联系妈妈好吗?”
  高令羲不会说,谢蕙芝从未阻拦过他找艾如芬,甚至当年,她问过他多次,是否要跟艾如芬走,她甚至可以帮他安排后一切,一生无忧。可高令羲在见过艾如芬一面后,就做出了选择。
  他改了姓,留在了这里。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你今天突然出现已经很不好了。还有,以后别这么直接来找我,可以见面的时候,我会找你的。”
  “好,好,那你快和你爸回去吧,别耽搁了时候。下次,也带瑞妍来见见妈妈吧?”
  谢斯白在那三人出来之前,先一步带着秦黛离开了。
  他们走出很远,竹林匿迹,天朗气清,谢蕙芝给高令羲选了一个订婚的好日子。
  秦黛去摸的右手,却触到一片冰凉。
  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牵着他。
  谢斯白却好像没心没肺似的,他轻笑了下,头低下来,额角抵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他们站在一片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下,风不停息地吹来,树荫下竟觉得凉意阵阵。
  “抱我一下,好不好。”他低低地说。
  秦黛便上前一小步,脚尖挨着他的,揽着谢斯白的脖子,又抬手轻轻地在他头上摸了摸。
  谢斯白道:“你是不是把我当老大呢。”
  秦黛诚心诚意:“你的头比老大的好摸。”
  谢斯白:“……”
  秦黛手指往下,隔着衣服,摸到谢斯白后背那块烫伤的疤。
  “这里,是她弄的吗?”
  谢斯白嗯了声,这个“她”是谁,他们都知道。
  “忘了小学三年级还是四年级的时候,那天是我生日,我回家,我妈——那时候还以为是我妈——艾如芬竟然买了蛋糕,还做了寿面,我很开心,以为是给我的。我插了蜡烛,要点的时候,她忽然变了脸,扔了蛋糕,那碗面,朝我泼过来,我没能躲开,后背就被烫伤了。”
  艾如芬打他骂他,对谢斯白来说是家常便饭。
  他以前甚至还以为,他是他爸强迫艾如芬生下的他,所以艾如芬才会骂他野种,把自己的所有不幸,都归结于他身上。他很少埋怨她,觉得自己的确是个野种、累赘,压根不该出生。每每看到艾如芬暴怒砸东西,他甚至都觉得愧疚,是他的出生,让他妈变成了这样,于是任她在他身上发泄。
  好像自己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后来很久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艾如芬无止境的打骂和贬低,侵占了自我意识。
  刚才,艾如芬谈到谢蕙芝时的用词和语气,最后,她对高令羲指代高岐时,说的是“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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