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旭:“?”
王子压低声音说:“拜托拜托,梓馨为了小蝴蝶的翅膀,已经哭了好几天了!我不想再看她哭了!”
景旭福至心灵,也压低声音问他:“她是你女朋友?”
“不,不是啦……”王子羞涩地说,“不过我告诉她,你是我的好哥们。她说,你如果把蝴蝶治好了,她就愿意上下学的时候和我一起走!”
“……”景旭想,现在小学生的情感生活这么复杂吗?他都快大学毕业了,还是母胎单身狗,可是黑王子已经快和班里最漂亮的小女生手拉手了。
不过王子都求到这个份上了,景旭也只能咬牙帮这位“好哥们”一次。
蝴蝶不能断翅重生,那如果换一种思路呢?
如果……他补齐那片缺掉的翅膀呢!
景旭隐约记得,他几年前曾经看过一篇国外的新闻,讲的是国外某蝴蝶保护基金会的成员,会用掉落的蝴蝶翅膀补全残疾蝴蝶的翅膀,只要用胶水小心黏住,就可以让蝴蝶继续飞翔!
蝴蝶翅膀上是没有痛觉神经的,就像是人类的头发或者指甲。
景旭看那篇新闻时,还曾佩服那位工作人员的细心手稳,没想到今天他也有亲手尝试的一天。
可是……崭新的蝴蝶翅膀要从何而来呢?
他总不能摘掉其他蝴蝶的翅膀,去补这只的翅膀吧。那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就在景旭冥思苦想之际,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可以用糖纸。”(注2)
“诶???”景旭惊讶回头。
殷九竹站在他一步远的地方,原来刚才他和王子的对话,她全都听到了。
殷九竹迎着他好奇的目光,轻声解释:“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翅膀,可以用熨平的糖纸来代替。糖纸轻薄,颜色又绚丽,正适合做蝴蝶翅膀。”
景旭被她天马行空的想象惊到了,但他细细一琢磨,确实如此!不愧是殷老师,思维永远先人一步。
景旭立刻去找姜燕,告诉她,他们想要用糖纸添补蝴蝶的残翅。
姜燕当然非常支持他们。她发动同学们贡献出自己的糖果,非常巧的是,王子同学今天带了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把橙红色的棒棒糖糖纸展开,尺寸正好可以做蝴蝶的翅膀!
至于熨平糖纸,也没有问题——姜燕向其他女老师借来拉直头帘的小夹板,高温夹板只用了两秒,就把原本皱巴巴的糖纸熨的平整服帖!
然后,景旭小心从观察箱里取出那只受伤的蝴蝶,把它的左右两翅展开,各夹在两页透写纸之间,然后沿着蝴蝶翅膀的形状在糖纸上画出差不多的形状,剪下——一片崭新的翅膀就这样从他的手上诞生了!
就差最后一个黏贴翅膀的环节了。
景旭明明都做了那么多场手术了,可现在他居然手心冒汗,紧张地连小镊子都拿不出。
“老师,还是你来吧,你的手比我稳。”他把镊子递给桌对面的殷九竹。
殷九竹也没推辞,她接过那只还带着年轻人掌心热度的镊子,小心夹起涂好浇水的糖纸,慢慢的、稳稳的、准确地覆盖在了蝴蝶的残翅之上。
这甚至算不上是一场“手术”,但她的态度无比郑重。她低头工作时,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洒下一片阴影,景旭就坐在她对面,与她只有咫尺之遥,甚至能够感受到她呼吸间的热度。
他一时间看痴了。
直到——小朋友们的欢呼声在身边爆炸。
“成功了!!”
“殷医生好厉害啊!!”
“她救活了小蝴蝶!”
“小蝴蝶有翅膀了!!”
“小蝴蝶可以飞了!!”
在他们给蝴蝶安装翅膀时,小朋友们都包围在他们身边,一个个捂着嘴,生怕喘气声音太大惊扰了他们的“手术”。
当他们看到殷九竹稳稳地把糖纸和蝴蝶翅膀黏在一起时,他们再也忍不住了,立刻欢呼起来。
多亏了他们的喊声,让景旭猛地惊醒,他慌张地低下头去看“手术台”上的蝴蝶。蝴蝶轻轻振翅——翅膀牢牢地和糖纸黏在一起,糖纸翅膀带着它慢慢飞了起来!
刚开始它还飞得磕磕绊绊,身子有点斜,但是很快,它就掌握了新翅膀的飞翔方法,开始颤巍巍地在随风舞蹈。
这是一个奇迹,一个由他们亲手创造的奇迹。
小朋友们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王子同学带头鼓起掌来。
在掌声与欢呼声的簇拥下,景旭和殷九竹并肩而立,相视一笑。
“老师,我们成功了。”
“嗯,”殷九竹的笑容恬淡,稍纵即逝,“我们成功了。”
……
之后,姜燕老师带着同学们去学校的小花园里放飞了这些蝴蝶。
观察箱的盖子打开后,并没有想象中蝴蝶们“唰”一下就冲出来的场景。蝴蝶们不疾不徐,慢悠悠地在盒子里转了几圈,然后才一只两只的飞了出来。
在送别这些小蝴蝶前,同学们最后一次给它们准备了食物——一碟碟蜂蜜水。
蜂蜜提前用一百比一的比例兑好,因为蝴蝶无法通过嗅觉来寻找食物,只能靠视觉,所以他们在碟子底部铺上一块红色的布,这样蝴蝶追着颜色而来,就可以找到蜂蜜水进食了。
这顿蜂蜜水,就算是它们的“送别宴”了。
饱餐过后,蝴蝶们再次起飞,向着花丛飞去。只可惜它们的视力不好,分不清哪些是花、哪些是女同学头上的发卡。
故而,很多蝴蝶摇摇晃晃地落在了同学们的红领巾上、儿童手表上、彩色的头花上。
姜燕老师拿着手机拍下了同学们和蝴蝶嬉戏的样子,还录了几段小视频,发到了家长群里。
殷九竹是最受蝴蝶青睐的一个人,她今天的连衣裙裙摆上有大片的玫瑰印花,蝴蝶误把她当成了花丛,争先恐后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王子说,这是“蝴蝶的报恩”,这是为了感谢殷九竹救了它们的小伙伴呢。
再看景旭,居然没有一只蝴蝶青睐他!
景旭很无辜:“为什么它们不来找我?”
殷九竹的视线落在景旭打了过多发胶的头发上,默默心想:蝴蝶找你做什么?在你的脑壳上溜冰吗?
不过看景旭的样子实在可怜,殷九竹还是心软了,走了过去。
“弯腰。”
“诶?”
景旭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的弯下腰。
下一秒,只见殷九竹从胸前取下自己的玫瑰胸针,抬手轻轻别在了景旭的T恤胸口。
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幽雅香气,不知是某种洗发香波,还是她的体香。
他们离得是这样近,近到景旭只要微微一探身,嘴唇就可以触碰到她的额头。
但他没有任何动作。
他不想惊扰面前的蝴蝶。
殷九竹很快就为他别好了那枚胸针,红色的玫瑰绽放在他的胸口,白色的T恤有了这个点缀,一下就有了亮点。
立刻就有两只蝴蝶争先恐后的飞了过去,落在了他胸前的玫瑰上。
就在这时——“殷医生,景医生,看这里!”
两人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只听一声快门声响,姜燕捕捉到了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
照片中,殷九竹嘴角含笑,指尖一只蝴蝶振翅欲飞;景旭站在她身旁,眼神清澈炙热,胸口的玫瑰吸引来了蝴蝶降落。
花香、阳光与风,就这样定格在了这瞬间。
……
转眼又过了一段日子。
那日放飞蝴蝶之后,姜燕加了殷九竹的微信,偶尔聊几句。
姜燕在微信上告诉她,蝴蝶们在小花园里交_配产卵后,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这是生命的尽头,也是更多生命的起点,自然界的轮回不会停下脚步,这些自由的灵魂永不消散。
同学们在小花园里捡起了那些死去的蝴蝶,姜燕带领他们把小蝴蝶做成了标本。
姜燕把其中一只标本寄给了殷九竹和景旭。
快递很快就送来了。
他们一起拆开了包装——木质的标本箱中,一只蝴蝶被固定在底座上,淡金色的翅膀平展,仿佛还能看到它生命落幕前在天空飞翔的模样。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只蝴蝶的右侧后翅是残缺的。
一片平整的糖纸代替了它。
两人看着这只残缺的蝴蝶,仿佛看到了它在生命最后的日子在阳光下舞蹈。
“老师,我们把它挂起来吧。”景旭提议。
殷九竹点了点头。
于是,他把这枚珍贵的蝴蝶标本郑重的挂在了殷九竹办公室的墙上。它不是锦旗,但它和锦旗一样重要。
是他们给了这只蝴蝶第二次的生命,现在,它也用生命回报了他们。
第25章 病例二十五 泰迪犬(上)
那只蝴蝶标本成为了殷九竹朋友圈的背景图, 每次点开微信时,它都飞翔在她的屏幕之上。
每次看到蝴蝶时,她都能想起那天她和景旭一起放飞蝴蝶的点点滴滴。
姜燕老师用微信给她传了不少照片, 有他们和学生的合影,也有蝴蝶翩翩起舞的样子。
其中有一张照片让殷九竹印象格外深刻——
当时,她正低头为蝴蝶填补翅膀, 她的注意力全部落在手下,并没有注意到一桌之隔的景旭, 正在专注地望着她。
他的目光很清澈, 眼睛满满盛着她的身影。
这是殷九竹第一次发现,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景旭会用这种目光望着她。
Teacher姜:我当时觉得这个画面很美, 你在专心工作,他在专心看着你, 所以才拍下这张照片。
Teacher姜:你别怪我多管闲事啊。
Teacher姜:[捂嘴笑][捂嘴笑]
殷九竹不知如何作答,最终只会了简单的两个字。
竹:谢谢。
殷九竹在这些照片里又挑出里面有景旭的单独转发给了他, 当然,所有两人同时出镜的都没包括在内。
景旭傻傻的问她:“咦?怎么都是我一个人的, 我记得姜老师拍了咱们的合影啊?”
殷九竹淡淡回答:“哦, 照花了,连人影都看不清。”
景旭没多想, 殷九竹说照片是废片,他就信了, 毕竟在他心里,伟大、正直、无所不能的殷老师怎么可能说谎呢。
……
今天工作不忙,殷九竹可以准时下班。她租的房子距离公司不远,步行十五分钟就到, 就在她顺着步行道往家的方向走时,身后忽然响起了滴滴的车喇叭声,一辆土黄色的甲壳虫轿车超过了她,车窗降下,一个顶着爆炸头的女孩从车窗里探出了头。
“小竹!”正是冯盼盼,“superise!”
殷九竹果然被她“superise”到了,她既惊又喜地问:“盼盼,你怎么来了?”
冯盼盼哼哼:“你这个工作狂,从我家搬走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人家~人家只能来找你了嘛~”
看,冯盼盼就是这样的性格。
小姐妹好久没见,殷九竹也没客气,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冯盼盼踩下油门,小甲壳虫立刻窜了出去。
“要不要去酒吧?”冯盼盼的酒瘾犯了,又要拐着闺蜜去哈皮。
殷九竹心里一跳,忙说:“别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喝酒误事。”
自从她上次在夜店借着酒劲放飞自我之后,她就决定把酒精打入冷宫了。
冯盼盼耸耸肩,小车一拐,最终停在了一家湘菜馆前。
两人点了满桌的美食,一边吃菜一边聊起生活中的大事小情。
殷九竹忽然打了个喷嚏。
坐在桌子对面正在和烤鱼鏖战的冯盼盼立刻停下筷子,问:“怎么了,是太辣了吗?”
“不是。”殷九竹摇头,“最近总是时不时打喷嚏,又没有感冒,可能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了吧。”
“我倒是觉得,有可能是某个人在念叨你哦。”冯盼盼神秘兮兮地说。
殷九竹:“谁会念叨我?”
“那可多了去了。我们小竹魅力大无边,说不定有哪个你不知道的追求者,在暗搓搓地惦记你呢。”
殷九竹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谢谢,我对男人过敏。”
冯盼盼又问:“说起来,吴斌那混蛋没再骚扰你吧?”
“他就算想骚扰也没地方骚扰我啊。我早就把他拉黑了,他既不知道我在哪里工作,又不知道我住哪里……我祝阳-痿早日战胜他吧。”谈起那位恶心的前男友,殷九竹就觉得反胃,还好他们断的干净,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冯盼盼也跟着骂了起来,只不过她骂人可比殷九竹凶狠多了,足足骂了五分钟,花式诅咒就没重复过。
殷九竹听的目瞪口呆,头一次知道冯盼盼的脏话储备量居然有这么大。
骂多了,冯盼盼口干舌燥。她灌下一瓶水,问:“算了算了,不提渣男了,塞牙。说点别的吧,你上班这么久了,适应的怎么样了?之前我听你和你们院长打电话,说会给你派一个助手……”
提起助手,殷九竹脸上的笑容僵了几秒,但好在冯盼盼神经大条,并没有注意到闺蜜的不自然。
“助手……还可以吧。”殷九竹含糊地说,“是个还没毕业的男生,成绩不错,就是偶尔有点小毛躁。”
“哦,小朋友啊。”冯盼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在她看来,还没毕业的男生也就22、23岁,比她们这些社畜足足小了六岁呢,不管是社会经验还是年龄都差着一大截,可不就是“小朋友”嘛。
冯盼盼:“那位小朋友能帮上你忙嘛?”
“挺不错的。虽然他工作上有点小毛躁,但基础知识很扎实,是个挺顶用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