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开始这命令是没人遵从的,直到第一个违背命令还在大肆炫耀的弟子被殷九霄一掌冻成了冰雕,又拍成了碎末,魔宫弟子在外行事之时才稍微有所约束。
当然了, 这些也没人亲眼看见,只是传闻。但向来无风不起浪,所以出门在外的魔宫弟子哪怕真杀了无辜,回来也不敢再声张。
从前他们大多只能看见宫主一片白色的衣角,而今日终于看清了殷九霄的相貌,魔宫弟子心中不由纳闷。
这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说是贵族公子有人相信,但若说是魔门首领,总觉得差了那么几分意思。
出来就被人围观,路雪柔是没想到的,她以为刚才把那三个人叫进去,他们就该领会自己的意思,让这些弟子们退下了。
果然是蠢的啊,她心里感叹一句,扯了扯殷九霄的袖子。
哥哥,要不你说点什么?
至少把这些人打发了。
殷九霄神情自若,眼神冷冷扫过下方众人,只这一眼的威压,弟子们便承受不住,脚下一软。殷九霄未曾开口,伸手揽过路雪柔,气息一提便带着她朝后殿的方向跃去。
魔宫众弟子已经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却听到冰冷的一声:“退下。”
那声音中掺杂了沉厚的内力,足以让武功一般的弟子们失去支撑,狼狈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下再没有敢质疑,殷九霄的样貌不像一个魔宫宫主,今日在场的弟子们心中落下了一层阴影,白亦未必代表着圣洁,也可能是修罗降世。
殷九霄的声音消失之后,赏罚使和风、冥二位长老从殿内走出来,神情各不相同。风不邪脸色又颓然几分,眼中有着来不及掩饰的恐惧和心虚,冥千重双眉紧皱,紧紧握着手中那把暗黑色的刀,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而赏罚使抬头看着底下乱作一团的弟子,久久不语。
路雪柔双脚才落地,便被眼前的一座奇怪建筑吸引了,外形看起来像是塔楼,上窄下宽,全然的黑色,四面不仅没有窗户,连门都没有。
她晃了晃殷九霄的手中的钥匙,问道:“没有门怎么进去呀?”
殷九霄一只手揽她,另一只手拿着钥匙,直接运起轻功带着她站在了塔楼的最顶层,路雪柔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有一道门。
所以就算能拿到钥匙,还要轻功好,否则也打不开这座宝库的门。
殷九霄上前开门,路雪柔走进去,最上方的一层是空置的,什么都没有,他们走到楼梯处,又打开了第二道门,往下一层,是一些值钱的古玩字画,金银玉石。
第三道门开启之后,扑面而来一阵药香。路雪柔问道:“好香啊,这里藏了什么?”
殷九霄带着她在这一层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解释道:“药王谷覆灭之后,殷行烈派人把谷中的珍奇药材都搜刮到了这里。”
虽然他提及以前的事,已经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但路雪柔还是觉得,他可能心情不好。于是她尽量转移话题:“哎呀,这里都不透风的,药材不会发霉吗?”
殷九霄看了看她,眼眸柔和:“无碍,坏了更好。”
药王谷辛苦栽培的药材,这些人不配用。
路雪柔陪着殷九霄把每一层都看遍了,这最底下的一层,藏了很多魔门失传已久的功法秘籍,她随便翻开一本,上面的字和画看起来就像是鬼画符,路雪柔看了一眼就觉得晕,赶紧放下。
她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发现有一本书页很新,封面也很干净,上面有个归类,合欢门。路雪柔压抑不住好奇,把书抽出来看,谁知才翻开一页,手就被按住了。
殷九霄见少女背对着他,起先并未注意,直到他目光扫到那一排书架上的合欢门三个字,顿时失了从容。
“不准。”殷九霄站在少女背后,伸手替她合上了那本秘籍。
“哦,我不看了。”
路雪柔没问为什么,乖乖地把书放回去,殷九霄内心别扭了一阵,仿佛在哄她:“没什么好看的,你年纪尚小,更无需了解此道。”
他望着少女那双没有一丝阴翳的瞳眸,越发难以开口,心道,既然她已经听话没再好奇,再多解释也是没必要。
“哥哥,这是不是最后一层啊?”路雪柔装作对那本秘籍毫无兴趣。
殷九霄被她转移了注意,向另一排书架走去,同时说道:“地下还有。”
路雪柔则是手快地把书架上那本秘籍卷起来塞进了袖子。
能让殷九霄这么如临大敌的,定是那种不雅之物,可路雪柔一个现代人,有什么没见过,难道这秘籍上的东西能比她看过的尺度还大?
殷九霄察觉到身后发生了什么,强行忍住了扶额的动作,他眉头攒起,欲言又止地回头,见少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又不忍心戳破。
她正值年少,好奇心重一些也无妨,只是合欢门的阴阳双修之道,实在不适合她看。
“你……”殷九霄难以启口,手伸向少女,再一次皱起了眉。
路雪柔理直气壮地把自己的手拍在他掌心,道:“走吧,下一层。”
一向乖巧的伴侣忽然变得不肯听话,殷九霄满心不解,却不想呵责,只得带着她去下一道门。
殷宫主从小懂事,年少时历经苦楚,导致性格颇为老成,他哪里知道,寻常少年少女都会有那么一段叛逆期,越不让做什么,偏要做什么。路雪柔在现代已经成年了,但她穿越之后对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年龄十分适应,所以也适时地叛逆了一下。
宝库的最后一层建在地下,门一打开,里头冷飕飕的,路雪柔环抱双臂,一个哆嗦还没打完,殷九霄抬掌挥出一道内力,周围的温度顿时升高。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这一层光秃秃的,只有正中间摆着一个颜色漆黑的盒子,两侧堆起了厚厚的冰砖。
难怪这么冷,这地下就是一个冰窖啊。
路雪柔看着那些冰砖肉眼可见的开始融化,弄不懂殷九霄想做什么。
“这盒子里是什么?”
上面每一层藏的东西都价值连城,而且越往下价值越高,这最后一层该是最贵的吧。
殷九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一掌掀开了盖子,里面是一只琉璃瓶子,瓶子里面装着浓稠的红色液体,随着殷九霄捏起瓶身,那冻住的液体开始融化。
路雪柔想起了那个传闻,“是哥哥的血吗?”
殷九霄望着眼前的鲜红,眸中的光一寸寸寂灭,看来当年殷行烈取他的血时,留下了一瓶,悄悄放在这宝库里。若非赏罚使将这瓶血作为比武胜出的奖励,消息传遍了魔门三十六派,他也不会知晓。
“两年前,赏罚使想将钥匙交给我,我没有收下。”殷九霄淡淡说道。
言下之意,他是第一次来这里,也是第一次知道有这瓶血。
路雪柔有点理解他,殷九霄其实是一个极其固执的人,药王谷灭亡后,他辗转流离,好不容易遇上了亲生父亲,结果因为一时的善念和孺慕之情差点死在殷行烈手里。殷行烈死后,他身上的伤势也不轻,所以赏罚使推举他成为宫主之时,殷九霄没有拒绝,但他也从未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归属,因此也不会接受宝库的钥匙。
那两年他深居简出,或许正是在天魔殿中闭关疗伤。
路雪柔心里不舒服,拉着殷九霄的手说道:“哥哥,我们出去吧,这里好闷。”
“嗯。”
殷九霄松了手,琉璃瓶落到地上,碎成了无数片,里面的血流了出来,慢慢渗到地下。
“出去吧。”
路雪柔望着没有尽头的楼梯,心里犯难,下来的时候还好,一层一层的走,压根不累人,可是爬上去,这塔楼可有十几层呢!
殷九霄猜中她心中所想,走到她前面,背对着她弯腰,道:“上来,我背你。”
路雪柔大为感动,然后把自己袖子里的东西小心藏好,这才扑到他背上。殷九霄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无奈一叹。
两人从塔楼上下来,路雪柔捂了捂肚子说:“我饿了。”
她看见不远处一个路过的魔宫弟子,招了招手,那弟子刚才在魔王殿前被吓得腿软跪地,现在看见穿白衣服的就心惊,他站在原地没敢动,路雪柔又喊了一声,他才硬着头皮上前。
“宫主有何吩咐?”
路雪柔笑着说:“要晚膳。”
那弟子愣了片刻,心说这女子怎么能代替宫主发号施令?殷九霄淡淡觑了他一眼:“去吧。”
“属下这就去吩咐厨房。”他见宫主没发怒,胆子大了些,问道:“不知姑娘可有忌口?”
路雪柔摆手:“没有,是肉就行。”
那弟子又一次愣住,他在赏罚使手下接受差遣,一直负责在魔王殿中伺候,所以也知道殷九霄的一些习惯,他记得宫主是只吃素的,这可怎么办?
他没犹豫多久,只听殷九霄说道:“按她说的做。”
弟子心下惊讶,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去厨房的路上仍在想,那女子对宫主来说不一般,此事要寻个机会告诉赏罚使。
第52章 罗刹 清心寡欲好伴侣
日暮西斜, 殷九霄拿走宝库的钥匙便带着少女离开,而后再也没出现,赏罚使和风、冥二位长老揣摩不到殷九霄的心思, 不敢随便离开,只得让弟子散了,三个人等在这魔王殿前。
结果没等到殷九霄回来, 反而等到了一个坏消息,恶风堂和鬼刀堂几乎同时收到了长老亲传弟子身受重伤的消息, 各自派弟子去接, 又急匆匆赶来魔王殿向二位长老禀报。
“师父, 叶师兄出事了。”恶风堂来的是风不邪的四弟子秦策。
“冥长老, 二公子受伤了。”而鬼刀堂来的则是冥千重最信任的副堂主罗生。
先前在船上因受到幻术影响互殴的两人一个是风不邪的三弟子叶明幽, 一个是冥千重的养子陈元。两人听到都是一惊,急急问道:“谁伤了我徒弟/孩儿?”
前来报信的两人也不甚清楚, 秦策支支吾吾说道:“是月长老派人传信过来,说叶师兄在渡船上受了重伤。”
罗生附和:“确是如此。”
“月青璃?”风不邪皱了皱眉, 而冥千重嗤笑:“她会那么好心?说不定这两人的伤就是她所为。”
话音刚落,一声婉转魅惑的声音缓缓飘来:“妾身好冤枉啊, 我对二位兄长敬重有加, 平日里也约束弟子不去招惹你们,没想到你们背后竟是这么想我的。”
风、冥二位长老抬头, 一袭粉色轻纱晃过眼前,俏丽无双的女子就站在他们面前, 眼带媚意,笑似勾魂。月青璃特地回去换了身衣裳,来的可谓是不紧不慢。
美人就在眼前,但就算风不邪这种好色之人眼里也没有一丝旖旎, 反而退后一步,与月青璃拉开距离,然后屏住呼吸,不去闻她身上的异香。冥千重更是厌恶地拧眉,挥手驱赶:“离我远点。”
月青璃放声笑道:“几日不见,二位兄长竟对我这般见外,我真是伤心极了。”
冥千重受不了她这般作态,亮出了那把黑刀:“我问你,是不是你打伤了陈元?”
“哎呀。”月青璃花容失色,倒退了两步:“冥哥哥这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想对我动手。”她拨弄了一下腰间的银铃,风不邪和冥千重见了都运起内力护住周身。
眼见两边要打起来了,赏罚使沉声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宫主刚刚回来,就让他看你们几个的笑话?”
“到底出了什么事,月长老你知道什么就说吧。”赏罚使打出一道掌力隔开了两边。
风不邪和冥千重犹有不满,月青璃倒是乖乖收了手,还是那般漫不经心的模样,说道:“我今日去西夷城办事,回来的时侯和那两个后辈坐了同一艘渡船,船上还有一个商贾打扮的人,带着三个舞姬,有人在舞姬身上下了幻术,两个后辈便中招了。”
月青璃解释完看了一眼黑衣遮面的赏罚使,似嗔似怒的抱怨:“说到这里,小妹想问一句,那两个负责渡船的使者因何在混乱之时就消失了,这莫不是赏罚使大人给后辈的考验?若是考验您也该告诉我们一声啊!”
她边说边盯着赏罚使看,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到,身上的气息也十分平稳,难道是她想错了,一切只是巧合?
赏罚使听完,唤来身后同样一袭黑衣遮面的弟子,当着众人的面问道:“今日负责渡船的是谁?”
那弟子回答:“是玄幽和玄戮。”
赏罚使又说:“把他们叫来,当面说清楚。”
弟子应了一声便走了。
风不邪和冥千重心有顾虑,没有开口,赏罚使看向月青璃,问道:“当时只有你没中幻术?”
月青璃秀眉挑起,从这句话中感觉到了别的意味,果不其然,风不邪和冥千重开始质问她。
“幻术?听起来怎么像贼喊捉贼呢,这一艘渡船失踪的失踪,死的死,两个弟子昏迷,你月青璃一番话倒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冥千重冷笑道。
风不邪亦是说道:“别的不说,于幻术一道上,你可是无人能及,这天下还有连你都察觉不到解不开的幻术?”
月青璃笑了笑,心想还好自己刚才留了一手,并未全数告知,赏罚使一句话便让自己站在了风口浪尖,说这事与他没半点关系,鬼才信呢,那两个渡船使者多半是找不来了。
“二位兄长别急啊,我可没说那船上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回到万魔窟了。”她感受到一丝阴冷的气息,对着赏罚使笑的妖娆:“也是巧了,我和宫主是坐同一艘船回来的,我刚才一时情急,忘了说。”
听到她和殷九霄一同回来,几人都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冥千重不满地说:“这你都能忘了?”
“哎呀,我年纪大了嘛。”月青璃摸了摸自己那光滑紧致的脸蛋,故作姿态。
又等了片刻,赏罚使派去寻人的弟子回来了,他身后是空着的,到了近前才说:“大人,玄幽和玄戮都不见了,我在他们的房间里翻到了他们勾结罗刹宫的证据。”
弟子呈上了密信,赏罚使看完给三位长老传阅一遍,而后说道:“看来有人意图分裂魔宫,此事不能善罢甘休,我这便去请宫主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