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别的法子了,只能想办法劝一劝人了。”
许晋清点头,与领头的衙役吩咐了几句后,就四处散开劝百姓离开。
“我们不走!我们是来给知府大人撑腰的!免得别人欺负我们杭州城无人!”
“就是!我们才不走!我从天刚亮就蹲在这儿了,才不走呢!”
一俩个百姓一吆喝,就得到了所有百姓的应和。
离小君忍不住嘀咕:“倒是我眼拙,没瞧出来大人如此受百姓爱戴。”
许晋清笑着看着挥手的百姓,与有荣焉,“嗯,我也眼拙,没瞧出一个游手好闲的知府,有什么值得一城百姓拥戴的。”
许晋清顿了顿,问道:“既然这是咱们杭州城百姓的心意,拒绝了也不好。你看,有没有能用得到的。”
“既如此——那就让咱们杭州城上下,送给那些大人,一场大戏吧!”
因着时间紧迫,离小君将所有来人分配了角色。
有的是来上香的香客。
有的是来游玩的百姓。
有的是迎亲的亲眷。
有的是路过来讨喜糖的。
还有一支长长的迎亲的队伍。
第41章 百余人不讲江湖道义……
果然如贺禹猜测一般, 第二日一早,宗巡抚十几人就提出了要四处逛一逛。
来了杭州城,必是要去西子湖瞧一瞧。
宗巡抚等人虽有心微服私访, 但是也怕自己小命交代在杭州城,所以到底也不敢去人多的楼船,只挑了一艘画舫。
上了船后, 船娘为众人清唱了小曲,行至归途,就换上了说书先生。
“今日,我要讲的就是最近风靡杭州城的小神医。传闻, 小神医凭借着一神药,能治男人隐疾……”
许同知在一旁小声地解说:“确有此事,当初我有幸与小神医见过一面,得了小神医赐药治好了一人! 如今杭州城的百姓, 都在疯狂地寻找小神医, 想要小神医赐药。”
许同知这般一说, 宗巡抚几人都来了精神,都是男人,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得上的时候。所以,众人听得十分来劲儿。
等着下了船后, 去了第一楼用午膳歇息片刻时,众人还在谈论这个小神医。
末了, 还纷纷羡慕许同知有这般好运道能得了小神医赐药。
许同知十分欢喜自己吃得开, 卯足了劲儿地介绍着杭州城最近风靡的物什。再觑见在一旁窝着喝茶的贺禹,出尽风头的他就好似已经将知府之位夺来了!
“说起来,杭州城里除了小神医,还有城北的凌公坟。虽是凌公坟, 但是却是比一般寺庙都灵验。有一莽夫在凌公坟前大放厥词,下山路上他爹的坟就塌了!其他的坟都好好的,就他爹的坟塌了……这事儿贺大人也知晓,还特捐了银子修缮凌公坟。”
贺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傻子。
他原本还想着如何不漏痕迹地将人往城北引,好了,不用他费神了,有人热心地帮忙了。
贺禹向来油盐不进,没想着竟然还捐了银子修缮百年前的破坟,那定然是那凌公真的有灵了。
不得不说,许同知颇会说故事,绘声绘色地说着故事,勾着一众人的好奇心。
宗巡抚几人也跟着起了兴致,一致决定去凌公坟去凑凑热闹。
出了城北,果然如许同知说的那般,上香的百姓络绎不绝,更有诚心者,三步一跪,九步一叩上山。
倒是让原本只是瞧热闹的十几人也跟着认真起来,遣了人到小摊子上买了香烛才上了山。
过了九曲桥,入目皆是梅树,穿过重重梅林,便是凌公坟。
贺禹瞧了都忍不住咂舌,他只让石匠好好地修缮一下凌公坟,没想到石匠竟然将凌公坟修成了一圆坟,坟旁还立着一块石碑,写着凌公生平。
梅树也被修剪一新,偶有几支梅花绽放的枝头,竟有白鹤在休憩!
这到底是谁斥了巨资弄了百鹤来装相!
这是什么人间仙境!
这还是坟头吗?!
鹤,仙禽也。
能引来仙鹤的地方,绝对有灵!
宗巡抚几人不再说话,只眼神互相示意,一一恭敬地上了香,供上香烛,生怕惊扰了地底下的凌公。
待得众人下了山,才敢小声地说着话,“杭州城,果真人杰地灵呐——”
十几人走上了官道,正说着话,就听到了从北城门出来一支迎亲的队伍,唢呐咿呀咿呀地吹着。
宗巡抚几人如今一看到娶亲,就会想起昨日在刑房里见到那一幕。
几乎是下意识的,十几人齐刷刷地收回了步子,往后退了退,让迎亲队伍先过去。
许同知只知这些人进了刑房后晕倒了,并不知道刑房里有什么。只当如同那日审讯一丈和尚那般,只是时不时伸出个手,摸个头的。
所以,今日无限膨胀的许同知在一旁为众人解说着,城北的嫁娶风俗。
“古时成亲,于黄昏时分迎亲。因黄昏时分,阴阳交替,男女也当如此,阴阳交融。”
“在杭州城北,曾有这么一个传说。”
“说啊,有一年,一个年轻书生终于要娶心上的姑娘为妻了!年轻书生只是兴奋难当,娶亲当日,领着亲眷好友去了新娘家中迎亲,新娘穿着喜服,描眉画眼,打扮一新地坐上了轿子。”
“一路上吹吹打打,踏着夕阳到了新郎家中。”
“新郎踢了轿门后,递出红绣球等着新娘下轿,可是无论旁人如何起哄催促,新娘就是不吱声也不下轿。”
“等着媒婆打开轿门一看,新娘竟然在迎亲途中暴死。这惹了俩家人猜忌,都认为是对方做了什么才导致新娘之死。俩家僵持不下,就请了算命先生来,算命先生掐指一算,说是这城北有一神仙,喜好美色,刚巧路过见着喜娘貌美,就抢了新娘去做了是神仙夫人……”
“自此,城北附近的百姓再嫁女,都是将新娘子涂成雪白,妆成吊煞鬼的模样。时至今日,依旧如此。”
“若是你们哪日见着了新娘子,也不必惊慌,风俗如此……”
许同知话落,就见迎亲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想走,城门却被长长的迎亲队伍给占了。望着近在迟尺的城门,他们的腿迈不动。
“新娘子手里的喜果掉了,这可如何是好?”媒婆跺脚大叫了一声。
“掉了就捡起来呀,若是耽误了行礼的吉时就不好了!”送亲的人回道。
骑马走在前头的新郎打着马过来,一听就不乐意了,再一看被滚落在地上的面粉团子揉成了苹果,早已摔破了,更是不乐意。
“苹果苹果寓意红红火火,这还没成亲呢,苹果就碎了,这日子如何能红火?依我看,这亲不成也罢!”
送亲人不应了,“不过一个喜果,我们现在就给你做一箩筐,还不成吗?”
“那能一样吗!不用说了,这亲我不结了!”新郎说着,一把扯了胸前的大红绣球,一夹马肚子,丢下迎亲的队伍跑了。
迎亲人一见新郎跑了,愣了会儿神,也跟着跑了。
轿中传来呜呜的哭声,悲呛不已。
宗巡抚等人见着,也是摇头不已,“这好好的喜事——”
轿夫也知亲事是不成了,落轿后就管送亲人要抬轿费。
送亲人自是不肯,俩方争执不下。
新娘子掀开轿帘,一晃神,头磕到了轿门。
宗巡抚等十几人:不好!这一幕太过熟悉!!!头快要掉了!!!
不知不觉,夕阳的余晖将这一片地染成了通红。
新娘子扯下盖头,雪白的吊煞鬼的妆容被余晖印染成了诡异的白里透着红。
果然!新娘子一个歪头,一颗头落地!
滚着滚着,一颗头变成了熟颗,数颗滚着滚着又变成了无数颗。
“谁帮我找到了我的头,我就付给你们银子,好吗~~~~”
诡异地回声响在众人的耳边。
新娘子动了动脖子。
宗巡抚等十几人:不好!这一幕太过熟悉!!!第二个头快要出来了!
新娘子咧嘴笑着,动着脖子就长出了第二颗脑袋。
“咿呀,还是俩个脑袋看着顺眼多了。”新娘子视线一转,就盯上了宗巡抚等十几人。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愿意帮我找头吗?”
宗巡抚等人两股颤颤,慌忙摇头,只低着头装作寻头的模样。
轿夫如同受了蛊惑一般,“啊,这个不是——”踢开。
“啊,这个又不是——”再踢开。
如此,头踢着踢着,都到了宗巡抚几人的脚下。
新娘子拖着长长的红色喜服,扯着一抹诡异地笑容靠近,“呀,你们找到我的头了~~~”
许同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大叫:“鬼新娘啊——”一时承受不住俩眼一翻,晕倒了。
昨日,今日相互交叠,宗巡抚等十几人彻底吓傻了,眼睁睁地看着新娘子捏爆一个个头,血溅了他们一脸,温热的血,终于刺激地他们晕倒了。
终于,晕倒了。真好。
第三日一早,宗巡抚等人收拾行囊就要回去。
贺禹不让。“说好了要来重查一丈方丈之案的,卷宗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宗巡抚笑得惨白,“贺大人英明神武,一身正气,自是秉公办案。我们都已经查得非常清楚了。”
笑话!虽然衙门里的鬼屋是假的,但是城北的总不能是假的吧?
山上山下,少说也有百来号的人,总不能这么许多人都陪着贺禹来装神弄鬼吧?
而且他们看得分明,那迎亲的队伍只有他们能见到!路过的百姓走走停停,似乎是丝毫没见着那一支迎亲的队伍!
所以,他们仔细讨论了,应该是在衙门的刑房里就沾惹上了脏东西,所以才被一直缠着不放。
如此一来,再不离开杭州城,他怕他们会命丧杭州城!
所以,贺禹拦是拦不住的。
杭州城,以后也是不想再来的。
宗巡抚等人甚至等不及用过早膳,就去了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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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小君倒是安逸地在知府后院用了早膳,然后才回了灵官庙。
一到灵官庙,只觉得处处透露着诡异。
无离子三人对待她格外地热情,热情中又透着密密麻麻的心虚。
原本在三老头中占据头头位置的无离子,没少挨虚淮子和一逍的差遣,偏偏无离子丝毫不反抗。
离小君不解,寻了正在烧炭的离小禅求解。
“喔,也没旁的原因。就是老头儿们以为卖炭的百两银子丢了,心虚地没脸见我们。我已经习惯了,你也多处几日,也会习惯的。”
离小君这才想起,她被无离子坑光了银子,与离小禅胡搅蛮缠,非给无离子设了一个套。
那日,卖炭的银票虽交给了无离子,但是转个背就被他们给摸了来,去了杭州城买了铺子。
“嘿,那我可要好好享受卑微老头求原谅……”
离小君乐得咧嘴,蹦跳着回了灵官庙,一入后门就叫嚷着,“哎呀,我好渴呀——”
“呀,小君渴了啊,师父这就给你泡茶喝!”无离子大声地应着。
第42章 三老头不讲江湖道义……
“小君啊, 这茶汤如何? ”
离小君探头瞥了一眼,又端坐回了椅子上,抖着脚挑剔。“茶汤, 太老。”
无离子傻眼,“茶汤还有老嫩之分?”说着也低头盯着茶盏。
离小君心道,她也毛都不懂,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找茬!“茶水太烫,茶叶滚了十几圈,太老。”
无离子:“那要如何?”
离小君抱臂,伸出手比划着。“我喜欢七成熟的茶汤。这么说你也应该理解不了, 大抵就是茶水冲下去,茶叶滚个七圈这般。”
无离子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以前的茶都白喝了。“嘶,喝茶竟然这般讲究?”
“自然。”离小君点头, 催促着无离子继续去泡茶。
等无离子转身走后, 离小君端起茶盏一口饮尽, 说了这么许多,可真是渴坏了。
无离子转头就去奋斗去了。
转了三圈, 太嫩,不行。
赚了六圈, 太嫩,不行。
赚了八圈, 太老, 不行。
“转,转——哎哟,停下,停下, 多了多了!哎呀,这回估计又太老了,转了九圈。”
离小君看着被无离子祸祸出来的半罐子茶汤,劈手夺过九成熟茶汤。“罢了,以你的资质,应该是泡不出我想要的七成熟茶。”
再折腾下去,茶叶都要被祸祸完了。
无离子因着心虚,所以离小君说什么他都一一点头哈腰地应了。
哗啦——天空中劈下一道雷,劈裂了半边天。
无离子的弯曲的腰杆子慢慢地挺直了,喟叹了一声:“这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哇——”
离小君:“起风了——”
无离子背着手。“如此大的阵仗,又是有道友在渡劫了!小君啊,你快去屋里,免得天雷正中你的天灵盖。虽你不尊师长,目无师长,于情于理都应该被劈一下的。但是为师心善,还是希望你活得好好的……”
无离子一顿猛煽情,愣是挤出了俩滴眼泪,却始终没听到离小君的感动的回应。
一转头,就看到了离小君正站在后门口,大喊着:“离小禅,打雷了——回家啦——”
离小君喊完了离小禅后,看到无离子还背着手站在院子里。“老头儿,你渡劫呢?”
无离子挺直的腰板子瞬间塌了,“好的,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