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说：“这孩子叫宋坤，是阿诚的堂侄，今年十三岁。坤坤，起来叫人，和妹妹们一起玩。”
宋坤坐直了一点，晃着脚，捏着遥控器说：“阿姨好，妹妹好，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你好。”宋父宋母只有宋诚一个儿子，贺丽华事先不知道会多一个孩子。但她有准备红包，给了宋坤一个。
宋坤接过红包后立刻拆开，看到是一百块，眼睛立刻亮了，朝贺丽华露出一个大笑脸：“谢谢阿姨！”
宋母脸上客气的笑容变得真切了一些，说：“你破费了。坤坤，还不快把钱收好。”
宋坤立刻把钱塞到裤兜里，拍一拍：“收好了。”
宋父招呼贺丽华喝茶：“小贺尝尝这茶。宋诚特意托人买回来的西湖龙井，几百块一斤的。”
“坤坤，你带妹妹们玩。”宋母再次叫道。
宋坤对叶青棠说：“你抱你妹妹过来，我们一起看电视。”
叶青棠说：“我妹妹喜欢看动画片《猫和老鼠》，有《猫和老鼠》吗？”
宋坤说：“有，我叔买了碟子。”他穿着拖鞋哒哒哒去开VCD机。
叶欣棠来到陌生的环境，不哭不闹，只紧紧靠着叶青棠，好奇地东张西望。
三个孩子相处和谐。宋母赞道：“小贺，你把女儿教得真好。”
贺丽华说：“她们都很懂事。”
宋母又问了许多关于叶青棠和叶欣棠的问题。贺丽华选择性地回答，谈吐很有教养。
宋父宋母表情渐有松动。
宋母说：“小贺，你别怪阿姨。之前阿诚跟我们说了你的情况，我和他爸是不赞同的。你年纪比阿诚大，结过婚生过女儿，生活重心肯定不会放在阿诚身上。我们阿诚的条件模样，找个年轻未婚的大城市姑娘也绰绰有余。至于那点小毛病，大城市的姑娘思想进步，说不定更喜欢丁克。但阿诚喜欢你，坚决要你，我们也没办法。现在和你见面了，我们也明白为什么他如此执着了。你确实是个好姑娘。我为我之前对你的偏见道歉了。”
“阿姨，您言重了。”
宋母说：“我这辈子没什么求的了，只希望阿诚能有个伴，能照顾他，与他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有孩子没孩子都没关系。”
宋诚说：“妈，我又不是小孩子需要照顾。我能照顾好自己，也可以照顾好妻儿。”
宋母拍了他一下，嗔道：“我就说一说。你连这都舍不得？”
贺丽华说：“阿诚没有跟你们说过他想要一个亲生孩子？”
“丽华！”宋诚没想到她会说出来。这件事他们还没有达成一致，而且成功率有限，不是说好不会在他父母面前提的吗？
“你胡说！我爸只会有我一个孩子！他只认我是他儿子！”宋母还没说话，宋坤已经激动地跳起来大声喊叫。
贺丽华震惊：“儿子？”
“坤坤，不要乱说话，进房间。”宋父严厉说。
宋坤缩瑟了一下，闭上嘴不甘不愿走进房间，“嘭”一声关上门。
宋母解释说：“坤坤父母去得早，我们把他接过来抚养，养了快十年了，跟亲孙子没两样。他一直当阿诚是亲生父亲，不过他现在大了，我们已经告诉他真相。小孩子需要一些适应的时间，你别见怪。”
贺丽华说：“我从来没听阿诚提过这孩子。”
“我可以保证，坤坤不是阿诚的亲生儿子。他和阿诚没什么关系，以后都是跟我们住，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贺丽华并不是很相信。一个从小把宋诚当父亲的、和宋家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宋诚从未跟她说过，刻意淡化他的存在。现在避无可避，又轻描淡写地撇清关系。
但孩子这么小，由年迈的宋父宋母养着，万一宋父宋母有什么大病小痛，照顾不了他，他归谁管？
贺丽华不想惹上这个麻烦。不是她冷酷无情，而是她有两个女儿，要优先考虑两个女儿的利益。她不可能为了爱情婚姻委屈两个女儿。
宋诚不该瞒着她。
宋母很在意地追问：“你刚才说阿诚想要亲生孩子是什么回事？”
“做试管。”贺丽华无视宋诚的暗示，简单说了一下。宋母的态度令她倍感熟悉。上了年纪的老人，没有哪个不想要亲孙子。
但出乎她意料，宋母在听完之后，立刻说：“这不是瞎胡闹吗？”她瞪了宋诚一眼，对贺丽华说：“你别听他的！生孩子是大事，怎么能如此随意？小贺这年纪，生孩子太危险了，不能生。反正小贺有两个女儿，你当她们是亲生女儿就行。”
宋诚说：“我们这不是还没有定下来吗？还在考虑吗？”
“不用考虑。大人的健康比还没影的什么亲生孩子重要多了。你敢自作主张就别回来。”宋母严肃说。
宋诚说：“我还不是为了让你们抱亲孙子……你们看得开，我更轻松。”他握住贺丽华的手，讨饶说：“之前是我想岔了。什么孩子都不如你重要，我们有青棠欣欣就够了。试管的事，不要再提了。”
如果没有姜妍事先提醒，贺丽华说不定会有点感动。
宋家的家风，宋母的通情达理，就像按照贺丽华的理想设置的，和她上一段婚姻的经历形成鲜明的对比。
和贺丽华的处境相似的女人，哪里抵抗住这样的家庭、婚姻？
但现在贺丽华只觉得不寒而栗。如果这家人真的怀着不良的目的在表演，这是基于对她的了解上，针对她一个人的表演，还是针对所有情况和她类似的女人的表演？
一瞬的恐慌之后，贺丽华冷静下来，不动声色。
作者有话要说： PS：写宋诚的时候，想的是泰国悬崖杀妻案，这案子的丈夫用了三年时间跟踪、研究妻子，树立人设，然后仅仅用了三个月就把事业有成的妻子拿下。宋诚没有这丈夫那么坏，但他追求贺丽华的目的就不单纯。像贺丽华这种从底层奋斗上来的妇女，很难避免遇到这种别有用心的人。她不像姜妍那样有人护着，无坚不摧，能坚持本心已经不容易了。经过宋诚之后，她的心性会再次成长。
第49章 真面
宋母说：“这才对啊, 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家到外面的世界闯荡，不一定能陪在父母身边。只有妻子才是一辈子能与你相伴的人。父母、子女，谁也不如妻子重要。”
宋诚说：“妈, 我知道了。”
两母子一起看着贺丽华。
贺丽华笑道：“伯母真是个通透的人。”
宋母说：“我才不像外面那些老顽固。孩子大了, 有自己的主意, 就让他们自由发挥, 什么事都插手, 不是平白讨人厌吗？”
贺丽华微笑点头。
宋母说：“所以你放心, 如果你和阿诚结婚了, 我们分开住。你们在杨市, 我们在源市，各自自在。”
贺丽华说：“这还言之过早。”
宋母一愣：“你们还不准备结婚吗？”
宋诚说：“妈，您那么急干什么？我们都不急, 我还没求婚呢！”
“我以为互相见家长了，就该到下一步了。”宋母说：“小贺父母那边不急吗？”
宋诚说：“他们急是急，但还是要看我们的意思。”
“那你们的意思呢？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是耍流氓。”
“我都听丽华的。”宋诚表态。
贺丽华说：“我和阿诚才交往半年，现在就谈结婚，是不是太快了？”
之后的整个拜访时间里, 贺丽华感受到来自长辈的高级催婚话术。
——交往半年谈结婚太快？那有没有结婚的意向？
——必须有啊。没有的话她岂不是渣女，交往是玩弄宋诚的感情, 浪费他的时间精力？
——既然是奔着结婚去的, 互相都见过家长了。他们想和贺丽华的父母认识一下，准亲家嘛！
——这样催婚的就从一家变成两家了。
——送一份见面礼。一条金手链。长者赐, 不能辞，辞之不恭。
——大大方方把礼数做足了，作为未来婆家，挑不出一点错处。拿人手短, 好意思对长辈的要求坚决拒绝吗？
贺丽华的脸皮真不够厚。她做事一向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当着宋父宋母的面，她对宋诚说：“确实，我们已经认识半年了，现在也算知根知底，如果你愿意，我们也该结婚了。”
宋诚握紧她的手，高兴说：“我当然愿意。”
贺丽华点头：“那我们先去做一个婚前财产公证。”
宋母问：“什么叫婚前财产公证？”
“是一种具有法律效力的协议，表示双方在结婚前的财产，各自归各自，互不相干。”
宋母立刻变脸，一副受到侮辱的表情：“小贺，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们贪你的钱？阿诚年轻有为，我们家的条件比你也不差，有必要贪你的钱吗？你这是在侮辱人，知不知道？”
她似乎能说出一万句话来说服贺丽华改变主意。
贺丽华慌忙道：“伯母，您误会了。我绝对没有侮辱你们的意思。我知道阿诚想娶我是因为爱我，跟我有没有钱没关系。是吧，阿诚？”
宋诚深情说：“当然是的，我爱你。”
“那还需要婚前财产公证干什么？”
贺丽华诚恳说：“做婚前财产公证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们。因为我身上背着三百万的债务，这份债务和阿诚没关系，有了婚前财产公证，即使他和我结婚，他也不用承担这三百万的债务。”
“三、三百万债务？”一直侃侃而谈的宋母结巴了，难以置信地看看宋诚，又看看贺丽华，“你怎么会欠下这么多钱？”
贺丽华说：“放心，这是我的债务，和你们无关。这份债务我肯定会还清的。只是为了还债，这几年我的生活会比较拮据，结婚以后，要请你们多担待。”
宋诚定定看着她说：“丽华，你在骗我吗？你这么有钱，怎么会欠下这么多债务？”
贺丽华从容淡定说：“这涉及个人隐私，回去我再跟你说。”
“这件事很严重。我们必须说清楚。”宋诚肃容道。
贺丽华想了想，说：“其实事情也很简单，这几年我赚了一点钱，可动用的资金我全部买了房子和铺子，都是向银行贷款买的，一共欠下三百万左右的贷款债务。”
“三百万的贷款，那得买多少房子和铺子？”宋母喃喃说。他们在源市建一栋两层的小楼房才五六万。买一套一百平方左右的商品房也才七八万。贺丽华岂不是买了五六十套房？要这么多房子干什么？
“杨市房价高，买的房子和铺子的数量都不多。”
宋诚松了口气说：“你是跟着姜总投资房地产吧？这是一件好事。虽然我赚得不多，但帮你承担一部分债务也是可以的，没必要做婚前财产公证。”
“儿子，那是三百万！”宋母忍不住说。
“妈，相信我。我们开麻辣烫店，付给丽华的加盟费就有五十万。如果生意稳定，几年就能把三百万赚回来。”
“我记得你说过，加盟费是保证金。如果合作终止，加盟费能全额归还的，是吧？”宋母说。
“是的。”
“结婚了，这钱也要算得这么清吗？”五十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妈，生意是生意，公私要分明。怎么能因为私人关系破坏公司规矩？”
“……做生意的事我不懂，你们说什么就什么。你们夫妻的账自己算。”
贺丽华心想：明显听出你想我把加盟费免掉的意思。这不是跟刚才说的不贪我的钱相违背吗？
或者他们想的是，反正加盟费不是她的钱，早晚要归还，不如早点归还。反正都结婚了，她的钱不就等于宋诚的钱吗？左手交右手的小事。
贺丽华摇摇头，说：“阿诚，我买的房子和铺子都不是我的。即便这样，你也愿意帮我承担一部分债务吗？”
*
跟着姜妍做生意后，贺丽华的金钱观念发生了不少变化。以前她最怕欠债，刚开始变得有钱，她买房子一定要全款买，坚决不要向银行贷款。后来学了投资，认识到资金链的重要性，她才知道做生意要合理负债，以钱生钱。不过她终究还是胆小，只敢欠几百万，和姜妍动辄几千万的负债相比不值一提。
宋诚是做生意的，也知道一点负债的问题。但论生意规模，他连贺丽华的公司都比不上。当初八家麻辣烫加盟店，五十万加盟费还是东拼西凑挤出来的，向不少亲戚借了钱，因为这五十万压在贺丽华手上，不能动用，加盟店赚到的钱现在还在偿还欠债。宋家只是表面风光。
宋诚没想到表面风光的不止他们家，贺丽华也是，连在他看来极为厉害的姜妍也是。红红火火的生意全靠借债撑起来。
更让宋诚无法接受的是，贺丽华的债务基本都是买房的贷款，但她买的房子铺子都不在自己名下，而是在两个女儿名下。无论他和贺丽华结婚还是离婚，这些房产值多少钱，都与他无关。如果他帮还房贷，等于白送钱给贺丽华的两个女儿。
宋诚几乎是震怒地质问贺丽华：“你这样的情况，你觉得有男人能接受吗？”
“可是按你妈的说法，青棠和欣欣就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是她们的继父，你对她们好，她们以后长大了也会孝顺你，给你养老。”
但我的所有财产也将由她们继承！宋诚差点冲口而出。
要说宋诚讨厌叶青棠和叶欣棠，倒不至于。可要他真的把她们当亲生女儿，把全部财产送给她们，这怎么可能？当然是有亲生孩子给亲生孩子，没有亲生孩子，给宋坤，他也勉强同意。宋坤好歹是宋家人，叶青棠和叶欣棠和宋家没有一点关系，她们以后还会嫁出去，成为别家的人，和他更没有一点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