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晖闲着没事时都是随大流完成作业，不会太早不会太迟，他年纪越大越不喜欢被关注，可惜生了一张引人注目的脸。还好到了高三，尤其在一班，同学们都专注学习，大家对他的脸也就一开始关注一下，看惯了注意力便回到书本上。他的脸远远没有高考那么受人重视。姜砚晖对此感到非常满意。
但叶青棠来了等他，他不想让她等太久。于是刷刷刷地做完题，第一个交上去。这道题颇有难度，数学老师预计他们做出来的时间是十五分钟，占了下课后十分钟。姜砚晖用了三分钟做完，踩着点走出教室，刚好和偷溜上来还在爬最后几步楼梯的叶青棠碰上。
“砚晖学长，你下课了？这么快！”叶青棠加紧脚步走上来，对姜砚晖的称呼是假模假样的礼貌。因为不知道叫什么好，小舅舅不能叫，叫全名好像没大没小，叫“砚晖”太亲密，众目睽睽之下有点耻度。
姜砚晖伸手扶她一把，叶青棠很自然地把手交给他，靠着他的手臂顺了顺呼吸。谁让高三级在教学楼顶层七楼，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叶青棠刚和同学打完羽毛球上来，体力消耗有点大。
“直接去饭堂？”姜砚晖问。
叶青棠点头：“要快一点，今天有糖醋排骨，去晚了就没了。”她喜欢吃酸甜味的食物。
“嗯，走吧。”
叶青棠站直身，慢一拍跟上姜砚晖，脚步微微发软。她赶紧握住姜砚晖的手臂，以免跌倒。
“怎么了？”
“运动量过大，腿发软。”
“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你给我扶一下。”
姜砚晖把她的手拉到胳膊上，她自动挽上去，整个人朝姜砚晖的方向靠着。姜砚晖微微侧身护着她下楼梯。
“撑不住要说。我可以背你下去，抱着也行。”
“哪有这么夸张，就是一点点累。”叶青棠挽着他的手背，不肯承认说。
姜砚晖留意着她的状况，懒得跟她分辩。想着中考之后，叶青棠经常把自己关书房写作，坐得多了，没以前那么爱运动，所以体能有些下降，要多锻炼。
“……小，砚晖，你在想什么阴谋诡计？”叶青棠警惕问。
“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和我一起到操场跑步，知道吗？”
“我是刚刚打完羽毛球，累的。”
“只是慢跑。”
“……好吧。”
“我在女生宿舍门口等你。”
“你在操场等我好了。”叶青棠不想万众瞩目。
姜砚晖没意见。叶青棠听话就行。他微笑夸道：“青棠真乖。”
叶青棠知道他是为她好。姜砚晖照顾她们不容易，她们也愿意哄着他，听他的话。
“我对着小舅舅才乖。”叶青棠压低声音喃喃说。
最近很少听她叫他“小舅舅”。突然听到，还用如此娇柔的声音唤，姜砚晖的尾椎升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可能是叶青棠长大了，声音越来越好听的原因。
这就是女孩子吗？他不禁轻咳一声，掩饰这奇奇怪怪的异样。
省一的饭堂有三个，第一饭堂是平价饭堂，十三个窗口，每个窗口只卖一个菜，价格有高有低，但总体偏实惠，饭多菜足，相当于一份快餐。第二饭堂是自助餐式的，很多个菜分小份分开，喜欢哪个拿哪个，拿完后到前台结账之后开吃。第三饭堂是教师饭堂，专门给老师们开小灶。
叶青棠和姜砚晖今天来到第一饭堂。叶青棠看今天的菜单，问：“你要吃什么？莲藕炒肉片好不好？清淡补血。”
姜砚晖“嗯”了一声。于是他拿着餐具去打酸甜排骨饭，叶青棠去打莲藕炒肉片饭，各自排队。
姜砚晖有慢性胃病，无法立刻治愈，需要长时间的调养。他喜欢吃清淡的食物，吃更多素食，青菜水果，少吃肉。
叶青棠吃什么都可以，她不太挑食，陪着姜砚晖吃没问题，但偶尔想吃点重口味，便和姜砚晖分开打饭。
姜砚晖帮她打酸甜排骨饭，是因为省一饭堂的厨师做酸甜排骨习惯放葱花。叶青棠少数不吃的食物中，其中一样就是葱花。但学校的酸甜排骨做得很好吃，她想吃，又不想挑葱花。这件事无论林纯还是饶蜜都帮不了她，因为她们也没这个耐心。只有姜砚晖有耐心帮她挑葱花。
酸甜排骨饭贵，排队的人少。莲藕炒肉片饭便宜，排队的人多。叶青棠打了莲藕炒肉片饭回来，姜砚晖已经把她的酸甜排骨饭里的葱花挑出来一半。
清俊冷漠的少年微微垂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筷子专注挑葱花，仿佛在解答一道简单但繁琐的数学题。
叶青棠托腮看着他。这样的小舅舅真的很有魅力。能成为他的绯闻女友，她感到荣幸。
葱花挑完，姜砚晖把酸甜排骨饭推给叶青棠，拿回自己的莲藕炒肉饭。
两人一起吃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叶青棠舔着勺子上酸酸甜甜的酱汁，一脸心满意足。
姜砚晖突然伸出拇指，擦了一下叶青棠的唇角，擦下一颗沾了酱汁的饭粒。叶青棠拿着湿纸巾帮他擦手，甜甜说：“谢谢砚晖学长。”
姜砚晖失笑摇头。
两人的日常相处就是这样的，好几年相处下来的习惯。亲近的家人朋友习以为常，姜砚晖和叶青棠也习以为常，没发觉任何不妥。
姜砚晖这几年变化不大，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是老样子，十六岁时看起来已经是少年老成，现在是年纪上来了，年龄终于和气场相符。而叶青棠九岁时，虽然性格是公认的成熟懂事，但外表依然是一团孩子气。姜砚晖照顾九岁的叶青棠，拉着她的手臂或者领子走路，为她擦脸擦手，就是大人照顾小孩子，没一点问题。但叶青棠今年已经十六岁，脸蛋长开，身量抽高，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和姜砚晖站在一起，是一对少男少女，看起来没差几岁。
大家好像都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叶青棠长大了。
而且他们忽略了，不代表广大围观群众也忽略了。
叶青棠和姜砚晖从教学楼到饭堂，所有的互动在旁人眼里都不是大人和小孩子该有的互动，而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该有的样子。两人依偎着走路，姜砚晖给叶青棠挑葱花，叶青棠看着他傻乐，姜砚晖拭去叶青棠嘴边的饭粒……每一帧画面，都美得像漫画，充满甜蜜恋爱的青春气息。路人一看，只觉得被塞了满满一口狗粮。
他们根本不用公开情侣关系，大家已经给他们盖上情侣的戳。
有人拍了他们的照片给林纯看，说：“青棠找的男朋友好好看啊。是她主动追学长还是学长主动追她的？”
林纯差点笑出声。她是知道姜砚晖和叶青棠的“绯闻”的，当然知道他们是什么回事。她因为长得和姜砚晖有几分相似，得以从“绯闻”脱身，叶青棠就没有这个运气了。她这些年不乏追求者，但一个都看不上。谁知道清清白白的单身记录被小舅舅抹黑了，还是假的，白担了名声，好惨。
不过叶青棠对此没意见，姜砚晖没意见，林纯自然也没意见。姜砚晖入读省一，做了她们的学长。叶青棠和林纯的心态是自动自觉把他当宝，只要他喜欢，什么都顺着他。
但真的看到照片，林纯呆住了。
平时她也是见惯姜砚晖和叶青棠互动的。撇开血缘关系不谈，只论性格，姜砚晖和叶青棠其实更投契。姜砚晖老是一本正经地管着她们，林纯有逆反心理，有时不想听他的，但叶青棠都听他的，以身作则，令林纯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知好歹，辜负小舅舅对她的关爱。渐渐地，林纯也变得听话了。不过叶青棠也很爱逗姜砚晖，有时会故意作弄他，大家玩得开心的时候，扑过去打打闹闹是常事。
林纯不知道单独把姜砚晖和叶青棠圈出来拍照，两个人的画面会是这样的。
第57章 开窍
叶青棠和姜砚晖两个人的照片, 男的清俊柔和，一反平时的沉默冷漠，女的娇美俏皮, 与平时沉静从容的模样也不太一样。他们好像自成一个世界, 把自己最真实和轻松的一面展现在对方面前，亲密、愉快，全心全意地宠溺着对方, 喜爱着对方。
林纯简直傻眼了。
她怎么从来没发现，小舅舅和青棠这么像一对情侣？
面对朋友信誓旦旦的盖章, 她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只看照片的话，说他们俩不是情侣都没人信。
林纯好歹是谈过一场恋爱的人。当初她也是真的对蒋新阳有好感才答应他的追求。对于爱情，她已经有一点朦胧的认知。
青棠和小舅舅……
林纯特意找到叶青棠，故意说：“你最近很少和我一起活动呀！”
“你不是忙着和新朋友一起玩吗？”叶青棠反问。
“那你为什么不交一些新朋友？老是和小舅舅一起，不厌烦吗？”林纯突然惊觉, 虽然叶青棠与人为善, 好像和其他同学都很谈得来，但知心的好朋友，只有她和饶蜜。她和饶蜜不在她身边，她常常孤身一人，独来独往。论性格孤僻，其实她没比饶蜜好到哪里去。
“你说这种话很危险哦，小心我告诉小舅舅。”叶青棠开玩笑说。
林纯说：“我是认真的。对着小舅舅对了那么多年, 你还没看腻他的脸吗？反正我已经腻了。”
“对着小舅舅的脸也能腻，我看你以后怎么找男朋友。”叶青棠一直觉得姜砚晖的颜值是她认识的人中最好的，不要说腻了，她是百看不厌。
“他是小舅舅，长得再好对我们来说也没用。”
叶青棠想也没想说：“可以以他为标准找男朋友啊！”
“我的天啊, 叶青棠，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男朋友了。”林纯恍然大悟。以姜砚晖为标准找男朋友？既要有姜砚晖的长相，也要有姜砚晖的智商，林纯就没见过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叶青棠想找一个像姜砚晖的男朋友，那不是大海捞针吗？
“找不到就找不到。我也不一定要谈恋爱，结婚生子。遇不到喜欢的人，独身一辈子也没问题。”
“反正你就认准小舅舅那样的标准。”
“对啊。”
林纯立刻说：“那你找小舅舅做你男朋友好了。”叶青棠找男朋友的标准太难实现了。她担心她一辈子不谈恋爱，渐渐看破红尘，出家做尼姑。与其这样，不如把姜砚晖卖给她。
“你胡说什么？那是小舅舅。这种事不能开玩笑。”叶青棠认真说：“那些绯闻都是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真正的关系。”
“真正的关系是什么？”
“我们和小舅舅啊，舅甥关系。”
“他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可是他在我心目中就是亲的小舅舅，我的亲人。”听到林纯这么说，叶青棠有点受伤。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不是已经是亲密无间的关系吗？还分有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我也认他。”叶青棠抿起唇说。
林纯慌了，比划着解释说：“青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和小舅舅没有血缘关系，你们谈恋爱没问题。”
叶青棠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谈恋爱？我们是亲人，小舅舅是长辈。”
“你不喜欢小舅舅吗？”
“我当然喜欢。但这种喜欢不是对男人的喜欢。”
林纯默默把保存到手机里的照片给叶青棠看。叶青棠凑过去看，看的第一分钟，没发现任何不对。照片上的画面都是她和姜砚晖的日常。平时他们就是这样打打闹闹的。看的第二分钟，叶青棠犹豫问：“小纯，你觉得我和小舅舅太亲密？”
“你们像一对情侣。”林纯实话实说：“如果你喜欢小舅舅，没有人会阻止你。”她越说越兴奋，真的觉得他们是很好的一对。她对姜砚晖的感情同样很深，无法接受未来舅妈是一个比姜砚晖逊色的女人，但想超过姜砚晖太难了。如果是叶青棠，那就没有问题了。她的闺蜜举世无双，她举手举脚支持。她相信其他家里人也一定乐见其成。
“我对小舅舅不是那种喜欢……”
林纯直截了当问：“如果小舅舅喜欢你，向你表白，你会答应他，成为他的女朋友吗？”
叶青棠愣住了。
姜砚晖比她大七岁，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叶青棠一向喜欢他，把他当成亲哥看待。因为认识姜砚晖时她才九岁，他对她绝对没有男女感情方面的遐思。她则是心理年纪大，觉得姜砚晖是小孩子，完全没有把他当成男人看待。后来两人慢慢熟悉起来，感情变得亲昵，她不再把他当作小孩子，而是一个值得信任和珍惜的亲人，也没有往爱情的方向想。
但被林纯这么一问，她扪心自问，如果这辈子她非要找一个男人谈恋爱，结婚生子，这个人是姜砚晖，她愿意吗？
她……是愿意的。
如果姜砚晖想，并且开口了。她无法拒绝他。
所以，她对他的喜欢，其实也是夹杂了男女之情的喜欢？只是她一直没发现？
叶青棠迷茫了。
她的反应让林纯的猜想得到证实。她双眼一亮：“我们去问小舅舅。”
“问他什么？”
“问他喜不喜欢你，愿不愿意做你的男朋友呀？”
叶青棠赶紧拉住激动的林纯：“别，千万别。万一他对我没这个意思呢？我们不是连亲人都无法做了？你想让我重蹈干妈的覆辙吗？”
去年开始，他们楼下的房子搬进了一位新住户，是一名单位退休人员，一位很有魅力的中年帅哥。经姜妍一说，他们才知道这位是她少年时喜欢过的人，是她在动乱时被寄养的家庭的儿子。两人本来是“兄妹”的关系，但姜妍喜欢上他，忍不住表白了，最后疏远了，各自婚嫁。直到现在，姜妍按养父母的遗愿，开始赡养他。
叶青棠之前不知道这个故事会与自己有关，直到现在她陷入差不多的局面。姜妍和中年帅哥的经历令她警惕。
“小舅舅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他肯定喜欢你啊。”林纯理所当然说。她看自家闺蜜觉得她千好万好。姜砚晖都只是勉强配得上。如果他能成为叶青棠的男朋友，是他捡到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