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顷刻间虚焦,要说出口的话也硬生生打住,他全然呆滞了。
他的嘴唇被风吹得有点凉了,但不妨碍它很软。方幸珝庆幸自己今天穿的高跟鞋足够高,只需稍一抬头就能亲到他,她轻而易举地占据主导地位。强吻的滋味美妙,用于惩罚他各种各样的小心思再好不过,因为,他的惊慌和痴迷,都在取悦她。
“生日快乐,小垃圾。”
……
车子停在某个钓场背后的小山丘上,树影重重,人迹罕至,更深露重。
方幸珝发觉自己突如其来给他取的这个昵称还真是……名副其实。她从来没有试过这么茫无头绪的亲吻。她的小垃圾埋头在她肋骨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吻得细碎,像只小鸭子,在密密地咀嚼食物。
刚才这家伙一路缄默,饶是方幸珝已经摆明车马,也动了恻隐之心,在按下手刹的时刻想开口再度跟他确认。
谁知他好像怕了她要反悔似的,一把子扑过来,笨拙地捧着她的脸又亲又啃。亏得她今天没有化妆,不然也得给他舔个干净。方幸珝被他蓬松的头发搔得直想笑,有一刻她真的轻声笑了出来。或许是她表现出的愉悦放松了他的神经,最初横冲直撞的动作缓和了下来,他的吻延伸到耳后和脖颈,变得深而绵长。
小孩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抓绒卫衣,清爽又软和。他微倾着身子,大大的帽子就总往他后脑勺盖。方幸珝双手抱住他脖子,帮他拦住那饶人好事的帽子,又喜爱地揉了揉他后颈。
他再度急促起来,还嫌方向盘和中控太过碍事,竟发力将她抱起,两个人不知用什么狼狈的姿态滚到了后排。
方幸珝笑得花枝乱颤,岳辰尴尬又赧然,咬牙道:“不许笑了!”
方幸珝哪里停得下来,更是笑倒不住往后缩。岳辰不让,一手抬高她后背,一手把她外套大衣扯了下来。她屈膝踢他,但也是做做样子,没用力气,踢到了,却被他抓着脚脖子把鞋也脱了。
她的内搭是一条米色的方领针织连衣长裙,刚才一阵闹腾之下,裙摆缩到了膝盖以上。岳辰也把外套脱了,身上的黑色长袖亦整洁不再。
他撑着手肘,在呼吸相闻的上方看她,不住低声喊她:“姐姐……”
他的领口因下垂而大开,里头紧实的肌肉一览无余。
“嗯……”方幸珝看得眼热,软声道:“快亲我。”
岳辰只觉脑内“轰”的一声,再没了理智,与她缠在一起。在她颈间来来回回亲得湿润,但都还不够。
他游走的双手在她衣服背面发现一片镂空,便本能地去探寻,很快摸到一个简单的卡扣。
方幸珝低笑,问他:“会开么?”
他不语,但下一刻便俯首含住了她方领之下的馥郁。
方幸珝微哼,他对牙齿的把控确实不如手指灵活。但这也让他的亲吻更加纯粹,没有任何技巧,只有粗粝的热情、直白的渴求。
她将那汗津津的脑袋捧到眼前,红唇微启。不等她开口,他已难以自持地吻了上去,紧贴着她磨蹭,不得其法,越蹭越着急。
方幸珝捏着他下巴把他推开了点,嗔道:“什么破烂吻技。”
他目光潮湿,嘴唇鲜红。
被这样看着,方幸珝说不出多一句揶揄的话,只低喃:“要像这样……”
她用了点力道,含住他下唇吮了吮。他颤了颤,肢体绞她更紧,也学着她的方式,动情地给以反馈。这时,她灵巧的舌尖贴着他的舌根钻入了他的口腔深处,又湿又滑地缠着他。岳辰恍如周身过电,无法自抑地呜咽。
她如此狡猾,他从此陷落。
岳辰的衣服不知何时落了地,方幸珝的领口和裙摆也越来越近。某一时刻,她双目紧闭,无奈又欣慰地想:小垃圾只有年纪是小的。
不过,进程还算顺利,至少他没有迷路。
痛感给她带来了暂时的抽离,她抬手抚去他眉梢降落未落的汗滴。
“以前有过?”她问。
他眼皮颤了颤,撑起手臂,深深地看她:“有一次。”
方幸珝不明白,为何他眼中似有期待,便又问:“不是说,没有交女朋友吗?”
他不答了,眼睑垂低。
怎么好像还委屈了?
方幸珝估摸着小孩可能受过点情伤,于是搂着他脖子安慰道:“不问了。再亲一会儿。”
年轻人做事全凭一腔热情,徒有蛮力,弄得方幸珝有些哭笑不得。在她几番引导之下,他才有了些许领悟。
他尝到滋味,便开启了探索精神,学会举一反三。
周身的气息愈渐浓郁,闻了便如被烈酒浇头,叫人理智也被泼得七零八落。仰颈才能呼吸,张口就被喂食,饥肠辘辘的人,哪这么容易饱。
她在他肩背留下划痕,他滚烫的汗滴在她眼角。对了,就是这样,汗水,体温,她要这世上,有人在为她燃烧。
山间虫鸣远去,空中星月不言。
第四十章 金刚钻
车内弥漫着皮革被蹂。躏后难以言说的气味儿。
“对, 打个结,别让它溢出来。太多了。”方幸珝吃饱喝足,懒洋洋地瞧着岳辰笨手笨脚地清理现场, 还不时给他提点意见。
岳辰大窘,嘴唇抿得紧紧, 心想还好这夜够深, 不然还不知他现在这张足可煎鸡蛋的红脸要被她取笑多久。
却不想, 眨眼间她便探手过来贴他的脸颊。
“这么烫呢?”她乐不可支:“刚才不是很勇么, 现在怎么害羞了?”
“……”
岳辰泄气地低呼, 三两下把皱不拉几的纸巾团做一堆丢进垃圾盒里去,而后强行挤到方幸珝背后,破罐破摔般压着她一起躺倒。整个后排让两人给睡得紧巴巴的, 方幸珝双腿叠在岳辰腿间,四只脚丫悬空顶着车门。
他由背后抱紧她的腰肢, 口鼻埋在她颈间, 每一次呼吸都似叹息。
纤长的食指戳到他额头上点点, 她说:“年纪轻轻,别老叹气。”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他在她耳根处喷气, 她躲了躲,笑道:“问吧。”
他静了一会儿, 似有顾虑。方幸珝又戳戳他:“想问就直接问,不要吞吞吐吐。”
“嗯。”他低声道,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和之前的男朋友分手了。”
方幸珝没有马上回答, 老实说,这么久以来,她并没有复盘过这件事。
罗吉吉评价她是一个很硬的人。过去经历过的事情, 全部停留在她的表皮,时间线过去了,这层皮就会自然而然变成一层废壳,她蜕去这层壳,过去便从此离开她的身体,离开她的生命。和陶文聪的那段感情也是这样。可如今面临这个问题,她竟一时不能给出一个具体的原因。因为她和他的母亲不和?因为他忘记了她的生日?因为他先吃了窝边草?还是因为她报复性地睡了他的朋友?
“可能是因为,我们都太傲慢了。”终于,她这样回答。
岳辰不解:“什么?”
方幸珝尝试跳出自己原来的视角,理智地解释道:“从前我想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按部就班地结婚、组建自己的家庭,就像大多数人一样。但是我不知道,经营一段关系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里面有太多的琐碎和麻烦,我不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处理我们之间的麻烦,他也一样。”
“所以,现在我暂时不想再经历这些。”她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嗯……知道了。”岳辰闷声应道。他暗自思忖,绝对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很麻烦。
方幸珝欣赏他的知情识趣,满意地摸摸他脑袋:“我希望我们之间是自由并且享受的。如果下次,我想剥你的裤子……”她的手下滑至某处,他被蹭得抖了抖。她笑道:“你不愿意的话,就理直气壮地拒绝我,我不会因此对你有任何不满。”
他按住她要离开的手,呼吸沉沉:“但我就是愿意啊。”
方幸珝低笑,摸得称心如意:“这样吧,你可以向我提一个具体的要求。”
岳辰不自觉动了动腰,不答反问:“你刚才觉得……”他的声音压低成小小声的气音,“舒服吗?”
她被他的羞窘逗乐:“不然我为什么让你提要求?这可是奖励。”
他于是说:“那你下次想剥人裤子的时候就来找我,别去找别人。”
方幸珝:“?”
这小子,真是步步为营。方幸珝没好气地拍了拍他脑袋:“口气挺大。要是耽误了学习,影响了高考,我可是要看不起你的。”
他笃定地说:“如果那样,我会先看不起自己。”
闻言,方幸珝忍不住转过身子,双手捏他脸颊:“这么能耐呢?”
小屁孩,怎么长得这么帅?脸蛋这么软,眼睛这么亮。
他不语,在细细瞧着她,心底也在问自己,你有什么能耐,足以抓紧她呢?
只身如浮萍,随波逐流,别无长物。
她平躺着,已被天窗之外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目光很远。
“好多星星啊,好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星星了。”
他下意识随着她远眺。
夏城的水系四通八达,山湖相依,从旧城中心驶出十来分钟,就是这个钓场,水库背靠他们所停留的这座小山丘。与此相隔一条公路的对面,便是大面积的湖区生态风景区,湿地、山林等风貌不一而足,暗色之下都化作茫茫一片。远望过去,镶嵌于夜幕中的每一粒星星都为山、水、草、木所托举。
“山岳,星辰。”她兀自低喃。
他呼吸一屏,再看向她眼眸,世上哪里还有其他星斗?
什么都可以吧。十八岁的岳辰想。如果能永远在她身边,能满足她所想所需,要他给出什么都可以。
他抱她抱得更紧了。方幸珝回望他,也静默片刻,心想,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色有多么动人。
她抚着他的侧脸,拇指轻轻划过他那润泽得几乎没有纹路的嘴唇。
他的焦渴一触即燃。她的手被他略显急切地捉住,他让她以舌尖品尝手指抚过的地方。
很快,方幸珝感到腰侧被杵了杵。
她不禁笑了。这才过了多久啊,有十分钟吗?
“今晚不想睡了是不是?”她含糊地问。
他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已然蒙上一层水光:“你要拒绝我吗?”
“啧。”
谁忍心呢。
……
次日早晨,路汀汀醒来,迷迷糊糊地看手机,发现方幸珝半夜给她发了两条信息。
她揉眼一看。
“另外。十八岁,金刚钻。”发送时间三点多。
她怒骂一声。旁边的靳洋被她吵醒了,沙哑地问她怎么了。她摸摸男友,噘嘴道:“方幸珝跟我胡闹呢。”
靳洋应了一下,挨着她又睡了过去。
路汀汀掀掀眼皮去看上一条:“宝贝,你不用后悔,不用自责,根本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他要是不愿意早就拒绝你了。现在这样都是他自找的。”
她顿时愣住了。那晚她喝醉时和方幸珝哭诉的内容,她们酒醒之后都默契地不去提及。但是,她亲爱的朋友,总是能找到精确的角度来安慰她,永远向她展示自己站在她这一边。
她莫名鼻头酸酸,翻了个身抱紧靳洋。
……
其实,给路汀汀发的那条消息,也是方幸珝用以宽解自己那一丁点儿罪恶感的体悟。
好在岳辰确实如他自己所言,生日那晚之后如常地宁心静气学习,不让他们之间的变化影响到近在眼前的高考。
方幸珝面上没什么反应,内心是赞许并且放松的。
不过想想也是,她十七、八的时候经历的事情比他复杂多了,自己不也一样在好好学习吗。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她和岳辰说的话更少了。不仅是当面的,在线上也是如此。大抵是他们此前的交流足够丰富和深入,对于现阶段的重心和边界暂时达成了共识。他的不安和焦躁得到疏解,而她体内的激素也得到了有效的调解。
一模后一周,最后一次家长会如期召开。
这次方美君来不及赶回来,方幸珝身担两职。为显公平,她这次跟岳琦坐在一起。
比起上次家长会,这次虽然仍然鼓励为主,但气氛凝重了不少。班主任谈到了有关择校的问题,方幸珝听得心不在焉。分数都没出来,对绝大多数人而言,现在把精力摆在此处就是本末倒置了。而且岳琦那自有岳时远操持,岳辰也很有自己的主意,用不着她操心,她于是无聊地玩起手机。
一会儿没看微信,又多了好些小红点。她一一去看,回复了必要的信息。把页面下拉,她竟然看到了一条来自霍国鑫的消息。两人上次的对话还是在新年的时候,他们相互简短地问候。霍国鑫还给她发了个红包。虽然只是两百块,但她看到那个写着“新年快乐”的喜庆封面,确实挺开心的。
他这次发来的也算是好消息。
他说:“鱼鱼,爸爸的投资已经开始有分红了,年底就可以先还你一半了。有空的话就来我家里吃饭。今年爸爸给你过生日好吗?”
方幸珝说:“好的,到时候看时间。生日当天不一定有空。”
霍国鑫很快回道:“没关系,你有空了过来就好。爸爸这些年学会烧了很多菜,红烧排骨、手撕鸡,我记得都是你爱吃的。”
方幸珝失语,有一种久违的熨帖在她心头涤荡。
她打字的速度缓慢了许多:“是的。谢谢爸爸。”
发送前,又把后四个字删掉,换成一个系统自带的[可爱]黄脸表情。
几分钟后,她刷完所有未读信息,对话栏跳出了新的小红点。她以为是霍国鑫还有什么话要说,一看发信人……
她淡淡地往教室的某个方向觑了眼。
小屁孩得到她的眼神回应,颇有些自得地弯了嘴角,还敲了敲手机屏幕,示意她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