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嗜——或扉
时间:2021-10-18 09:47:18

  除去一开始看到她时有些许惊讶,大美人一直都温柔浅笑着,让人如沐春风。大美人问了她忌口和喜好,从容地点了三份餐食。没有问岳辰,说明大美人对他的饮食偏好了若指掌。但是,落座后她只看了岳辰一眼,两人没有交流,似乎隐隐有些对峙的意味。社长忽然觉得事情并不是之前想象的那样简单。
  点好了菜,大美人自我介绍道:“我叫方幸珝,是岳辰的姐姐。今天忽然来找你们吃饭,没有打扰吧?”
  社长受宠若惊,忙笑说:“没有没有,中午本来就休息。我叫徐天乐,姐姐,幸会幸会。”
  她甚至期待地伸出了手,两只手。
  方幸珝笑着,毫不犹疑地与她双手相握。
  徐天乐忍不住感叹:“姐姐,你好漂亮哦。”
  岳辰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柠檬水。
  方幸珝说:“谢谢,你很可爱。”
  在社员面前一向非常大佬的徐天乐此刻脸蛋红红。
  方幸珝问:“你也是大一新生吗,和岳辰怎么认识的?”
  “啊……”徐天乐想,正事开始了,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是的,姐姐。我是大二生,管理学院的。和岳辰认识是因为社团,我是电竞社的社长。”
  方幸珝颔首,赞她很棒。
  徐天乐想摆手谦虚两句,忽闻方幸珝又问:“和岳辰在一起感觉怎么样?他很可爱吧?”
  徐天乐一呆:“哈?”
  可爱?她扭头看看那个最近总是一脸阴郁、对所有妹子拒之千里的小帅哥,他垂着双眼,嘴唇抿得紧紧的,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耳垂却不争气地发红。
  徐天乐回头,对方幸珝说:“我觉得,诚实的人比较可爱。”
  方幸珝微怔,而后一笑:“你说的在理。”
  这顿饭没有吃很久,徐天乐表明他们饭后还有会议要继续,方幸珝便叫人来付了账,跟他们告辞。
  回去清风水吧的路上,岳辰全程走神,徐天乐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徐天乐捡起社长的威严,教育他:“端正态度,不要以这个状态来参加会议。”
  “抱歉,社长,我会注意的。”岳辰低声说。
  “不过……”徐天乐试探着说:“我觉得你姐姐还是很关心你的嘛。”
  “是吗。”听到这话,他的情绪好像更低落了点。
  徐天乐摸摸下巴,语出惊人:“要是你不上,不如给我个机会。把姐姐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岳辰步子猛然一顿,然后催促道:“走快点吧社长,他们等我们很久了。”
  ……
  在新媒体传播导论的课堂上,老师问到班上有没有同学自愿分享自己运营社交媒体的经历,岳辰因为微博粉丝突破十万,被室友们起哄,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一份作业。
  吃过午饭,大家各忙各的,阿泽和阿立回宿舍休息,阿平去校会搬砖,岳辰则去图书馆查资料,以免下节课的分享空洞无物,毕竟他从未花心思运营,不过是凭借皮相得到了一些关注。他打开微博浏览了过去的每一条状态,试图从内容和数据上找出一些规律。做完记录,他看着微博搜索栏,神游般输入了DesignerXXF的id。
  不多时,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轻颤。他逼自己退出微博,关上屏幕。
  正式上课半个多月,岳辰开始认识到大学跟初高中的区别。没有老师会一直盯着你、引导你,同学们各自有不同的目标。作业和考试可以随便混混,全部低空飞过也能毕业。一切全看自己。
  一个下午,岳辰用手机把文字稿弄了出来,又咨询了一位大三的高中同校师兄,得到了一些修改意见。快到晚饭时间,他打算吃了饭就回宿舍,把PPT做出来。再晚点还有电竞社小分队的五排之约。
  估计是这段时间休息不好,图书馆又不通气,岳辰觉得眼皮子有点沉。走出图书馆,天空灰蒙蒙的,地上已经有些湿润,稀稀拉拉的秋雨把晚桂带到了行人脚下,只余树梢伶仃。
  上一次下雨,还是中秋那日。
  那晚,她明明牵着他的手,掌心又软又暖,声音却冷冰冰的——
  “岳辰,你过界了。”
  什么叫过界,为什么这个时候才说他过界。
  抗拒他,为什么在那晚的争执过后,还要用那么灼热的目光看他。
  跟别人亲近,为什么第二天还要来找他。
  为什么旁人都能察觉她对他的关心。为什么西·东的这么多宣传,她唯独转发了有他照片的那条微博。
  ——传播学认为,个人倾向于去接触、注意、理解并记忆那些与自己既有态度相一致的传播。寻找与倾向相一致的信息可以降低理解的不和谐度。
  当真是他放大了那些自己愿意相信的细节?一厢情愿的妄想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一大滴雨水落在他额头,“笃”的一声,像是在给他敲警钟。不能闲下来,不能再去想,否则心中的无力和闷痛会想藤蔓将他缠紧,直到窒息。
  雨丝越发细密,不知是秋雨太凉还是他在图书馆闷得太热,他抹一把脸,大步走向食堂。
  却有人从后方赶来,一把打伞撑在他头顶。
  “岳辰先生吗?”来人这样问。
  岳辰看过去,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套装的男人,中等个子,微胖。他并不认识:“你是谁?”
  对方说:“闻先生想请你来聊聊。”
  莫名其妙,岳辰转头走人。
  那人忙说:“是关于方幸珝小姐的事。”
  少年的球鞋在湿滑的水泥地板上擦出尖锐的声音。
  ……
  是夜,方幸珝和罗吉吉应邀参加一个商务酒会。
  有西·东的成功做铺垫,FL的名气跟着水涨船高。近来应酬不少,罗吉吉跟方幸珝抱怨最近约会和健身只能二选一,搞得他左右为难。
  很难说没有炫耀的成分。
  方幸珝笑盈盈的,捏着他的腰拧了一把。
  猛男变脸,受制于场合不能发作,只能口头输出:“你也有今天,情场失意了就拿我来发泄,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去把你那小朋友追回来。”
  方幸珝挑了挑眉,说:“你最近确实锻炼少了,腰上的肉都出来了。也不知道唐誉介不介意。”
  罗吉吉牙齿咬得嘎吱响。
  “嘿,罗总、方总!真是好久不见!”有人热情洋溢地向他们走来,罗吉吉马上松了牙根,露出标准的八齿笑。
  别看罗吉吉私底下经常被她欺负,实际却是个八面张罗的角色,好像憋着一股气,非要摆脱少年时代的阴翳,成为圆通而强壮的大人。
  小时候他曾认真说过,很感激方幸珝能够在他被所有人孤立之时出手相助。到现在,方幸珝觉得,是自己应该感谢有这么一个可靠的朋友一直在身边。
  离大秀过去了几天,她的咳嗽还是没好全,就像在惩罚她似的。好在有罗吉吉做主力去跟人打交道,她放心划水,找了点食物和果汁去角落垫肚子。
  闲下来,拿出手机,她检查了一下微信,暂时没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意面,觉得手艺实在一般,比起某个十八岁的小厨师差远了。不记得是近来的第几次,她再度打开的DTC山岳的微博主页。
  依然没有更新。上一条微博还是一个月前的五排战绩。连上次走秀获得那么多的热度,粉丝激增三万多,他都没有发任何一条相关博。
  看来他真的对这行没有兴趣。
  也真的伤了心吧。
  她看得出来,那天那个女孩大概是他临时拉来救场的。但那也是他第一次释放出要与她划分界限的信号。如果他想要真正地离开她,她不应该阻止。他们之间相处本就不平等,她占了年长的便宜,处处主导,难道还真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把他当成一块蜡来捏么?自私过一次就够了。他值得有自己的世界。
  “嗨。”
  一声招呼打断了她的思绪。
  “唔。巧。”方幸珝吃了块牛排,漫不经心地跟前男友打招呼。
  陶文聪毫不客气地在她旁边坐下,近距离观察着她。她今天穿了条水墨渐变的抹胸长裙,是杨西赠与的庆祝礼物,风韵雅致,衬得她一举一动都盈盈动人。
  他本就知道她很美,如今她变回这样女人味十足的风格,他更是心动不止。何况,他与现在的女朋友相处已经味同嚼蜡,离分手只差一个理由。而方幸珝对于他而言,分量显然足够。
  “其实我们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无法解决的分歧,对吗?我们当时只是年轻气盛,谁都不愿退一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陶文聪决定开门见山。
  方幸珝垂眸挑选餐盘里的食物,随口说:“所以呢。”
  “我知道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补偿……”
  她手背支着下巴,脸侧了侧,表示自己在听,想听听他能诌出些什么屁话来。
  “我想和你重新开始。”陶文聪情真意切。
  方幸珝感到稀奇,提醒道:“我睡了你兄弟。”
  陶文聪叹息:“我知道你是为了气我。何至伟也跟我说了,他醉的一塌糊涂,你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时候是我不好……”
  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太阳穴莫名突突几下,方幸珝放下叉子,蹙眉看他:“他说你就信?”
  “他发了毒誓。”陶文聪耐心道:“而且他后来找到那天你们喝酒的小票,你点了那么多酒,故意灌他。我们十几年兄弟,谁不知道他酒量最差,醉成那样,怎么可能啊?你说你,想要人陪你过生日,直接告诉我就好了,干嘛把人灌醉,又半夜自己吃蛋糕,这么可怜兮兮的?”
  蛋糕……
  她才不是自己吃蛋糕呢,她给某人抹了一身的奶油……
  电光火石之间,零零碎碎的片段在她脑海中闪过。
  原来那个蛋糕不是酒店送的,是她自己出去买的。路上,她碰到了一个认识的人,对方问她要做什么,她说今天自己生日,硬要拉着他陪自己吃蛋糕。他带她找到了附近一家面包店,给她买了蛋糕。又被她拉回了酒店。
  她记不起那人是谁,只知道他身个高腿长,双手踏实有力,一边提着蛋糕一边抱着醉酒的她也毫不费劲。
  回忆里,拥抱的质感是那么熟悉。
  更多的细节连在了一起。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一个说没有交过女朋友的小男孩,在昏暗的车厢里满怀期待地看着她,说:“有一次。”
  去年她搬回家,方美君问她要不要买个蛋糕补过生日,他忽然看过来,神色慌乱。
  明明跟女模特拍摄时游刃有余,被她轻轻一碰却满脸通红。
  ——从头到尾都这样,用完就丢。
  方幸珝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摸出手机去找岳辰的朋友圈。翻到那一天他发的状态,他在底下评论区回复:“城市赛的省决赛,赢了!”
  她立刻去百度举办地点,出来的结果是:珈壹会展国际酒店。
  她剧烈地咳了起来。
  陶文聪趁机示好,为她拍背,被她一把推开。罗吉吉发现这边的动静,凶神恶煞地过来,陶文聪见状只好悻悻离去。
  罗吉吉给方幸珝拿了杯水过来,嫌弃道:“你这是做了什么啊。”
  方幸珝心道。
  是啊,我都做了什么啊。
 
 
第六十二章 今天也是美妙的一天!……
  一场秋雨淅淅沥沥, 将断不断,从傍晚延绵至深夜。
  从酒会归来的女人神情恹恹,她从地下停车场登上电梯, 地板上的几小摊水渍让她险些打滑。
  也不知哪个倒霉蛋淋成了落汤鸡。
  她避开湿处,按着太阳穴, 颇感疲乏。
  电梯上行至她家的楼层, 厢门缓缓打开, 只见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又是零零散散的水迹。
  一梯两户的小高层, 她的邻居不常在家。
  方幸珝盯着地上,有片刻的出神。
  高跟鞋终是慢而稳地踏出电梯。在水滴的尽头,她看到一个半干的落汤鸡。
  头发乱糟糟的少年靠着她家门边的墙, 眼睛巴巴地朝她望来,身体却像累极了无法动弹。一副受到打击的颓丧模样。
  方幸珝感觉太阳穴又在跳了。
  她清了清嗓, 问他:“不是有钥匙么, 怎么不进去。”
  听她如常地和自己说话, 岳辰慢慢站直了:“我不知道,你现在还愿不愿意让我随便进出你家。”
  他没有咳嗽, 声音却比方幸珝哑得多。
  神色阴沉,形容狼狈。
  方幸珝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久留, 她越过他,径自开门。
  “如果不愿意, 我会换锁。”语调平平淡淡,她背对着他, 裸露的肩膀光洁、纤瘦若翼。这样美,他从不知道这样美丽的翅膀也曾遭受摧折。
  “你怎么瘦了。”哑到尾音都带了颗粒感,像刮过一层粗粝的砂。
  “我是感冒了。”方幸珝反问道:“你又是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开了门, 她进屋换鞋,半晌没得到回应。回头看去,那人还站在原处一动不动。顶灯投影下,他眼窝深深,像个流浪已久的孤魂野鬼。
  “你那天来学校找我,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不知道,没有提前预备。只是一时冲动,心急脑热,迫不及待。
  她说:“刚好路过,想起你前一晚给我打电话了。”
  隔着门框,他们一里一外立着,不知究竟是谁固守着距离,连微弱的回声都在两人中间打着转,为无形的隔阂添柴加火。
  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好像非要等到任何一丝破绽的出现。他说:“我对闻旭廷动手了。”
  就这句话,下一秒岳辰身体一斜,被方幸珝生生拽进了屋里。她眉头拧紧,有些生气地问:“你搞什么?”
  大门“砰”地撞上。破绽、波澜都有了,距离、间隔也由她亲手打破了,岳辰却觉得自己好像被扇了一巴掌,到处都火辣辣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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