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二十岁,坐在主座,穿着奢华高贵的女王服饰,举手投足尽是贵气, 但却也不减风情。
红衣主教深知这位女王的厉害,半点也不敢轻视:“陛下有什么吩咐?”
女王带着黑色手套的指尖轻轻敲着权杖,漫不经心的扫了眼绞刑架上的教皇。
红唇轻启:“烧了吧。”
垂着头的教皇忽地抬头,恶狠狠瞪着女王,不知道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吼道:“你是个暴君!暴君!你迟早也会和我一样被绑在绞刑架上!你会死的比我惨!”
红衣主教听到这话后背发凉,冷汗淋漓,看了眼神色莫测的女王,立刻又垂下头。
心中恼怒克里斯的多嘴,甚至还开始懊悔,把克里斯绑到绞刑架时怎么没堵住他的嘴!?
要知道,这位女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她可真的是——
彻彻底底的暴君!
事情要从一年半以前说起。
那个时候,皇权与神权的争夺之中,皇权落了下风——事实上,最近十几年总之皇室妥协。
但两年以前,妥协的格外彻底。
只因为教皇进皇宫,见到了诺伊公主说了一句:
“教廷缺一位侍奉神像的圣女,诺伊公主很适合这个职位呢。”
懦弱的国王便迅速将诺伊公主打包送到了教堂。
说是圣女,其实就是教堂最低级的仆人。
让一位出入都有侍女服侍的公主来干仆人的活计——甚至因为教皇特意的关照,连最下等的仆人都可以欺负这位诺伊公主。
可忽然有一天公主消失了。
从教堂逃走。
教皇利用这点,再次向皇室施,而其权力也越来越大。
可谁也没想到。
不到一年时间,这位公主,成了异教徒的首领,带领军队,一路势不可挡,杀到了帝都。
神权一步步被削弱。
这位曾经辉煌到能让国王对他下跪的教皇也被送上了绞刑架。
红衣主教暗自庆幸,自己当年没有欺负过在教堂“工作”的女王。
这位从血海中厮杀出来的女王,可是一点也不仁慈,实实在在的铁血暴君。
但凡有一丁点的反对意见,都被她以各种理由——不不不,有些甚至没有给出理由,直接下令处死。
红衣主教心想,克里斯为什么要多嘴,他如果不多嘴,说不定还能痛快的死去,多说那几句,岂不是连死都没法死了?
果然。
女王制止了正要点火的教徒,让教徒堵住教皇的嘴巴,又点名大主教,“加十鞭。”
红衣主教倒抽一口凉气。
狠。
实在是太狠了。
也许别人不知道,但他们教廷里的人可是明白的很。
——这位大主教表面上是教皇的干儿子,实际上可是教皇的亲生儿子!
大主教金发碧眼,生的很少英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少女的目光,可如今,他一张英俊的脸庞布满了惊惶与无助,哀求的看向红衣主教。
红衣主教垂下头。
大主教愤恨的瞪了他一眼。
忘恩负义!
教皇当初是多么的提携红衣主教,如今红衣主教为了讨好女王竟然无耻到这种程度!
女王的权杖轻轻磕在桌面,发出了闷响,似是丧钟穿透鼎沸人声敲在每个人心口。
“既然大主教认为教皇无罪,不应该受到加十鞭的惩罚……”
大主教连忙说:“不,不,我没有……”
既然没有。
女王示意他去打。
大主教没动。
他怎么能向父亲动手呢!?而且还是十鞭子!他怎么可以!
他翕动嘴唇,小声祈求:“陛下,教……克里斯先生也曾经为我们做过很多善事,我们让他走的体面一些吧!”
女王意味不明:“既然这样……”
“不如大主教去问问上帝,问问我们仁慈的上帝陛下愿不愿意减轻克里斯先生的罪行吧。”
大主教脸色煞白。
女王不轻不重,缓缓说:“哦,对了,听说你们还能够与上帝直接对话呢。”
她调整了个姿势,慵懒而随性:“请让我们看看你是如何能够与上帝对话。”
大主教脸色煞白:“不……”
他意识到什么,又立刻改口,强装镇定,“如果想要与上帝对话,需要一个安静而圣洁的地方,并且静下心虔诚祈祷,怎么能够让上帝降临在如此肮脏的地方?”
女王似笑非笑:“上帝可比你见多识广。”
“真正的圣洁即便沾染了肮脏也依旧闪闪发光。”
“大主教,您的灵魂都散发着腥臭,可真是恶心。”
女王说完还侧头去问红衣主教:“我说的对吗?”
红衣主教连连点头:“当然,当然,上帝是富人的上帝,也是穷人的上帝,上帝降下的荣光,不分贫富贵贱,每个人可以享受。”
“大主教太过狭隘了!”
大主教脸色胀红,“你这个走狗!”
红衣主教笑眯眯的,没回话。
走狗怎么了?
走狗才能活下来。
女王似是厌倦了这场辩论:“好了,既然大主教有他的坚持,认为只有他才能得到上帝的垂怜,不如让我们把他送到绞刑架,看看上帝会不会来救他。”
大主教脸色更白了,在教徒过来要拽着他上绞刑架时,连忙说:“我可以!我可以打这十鞭子!我错了!我不能够和上帝对话!让我打!”
为了活命。
他说完也不等女王的回复,夺过教徒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向曾经的教皇,抽向了他的父亲。
教徒们面面相觑,见女王没有制止,便又退了下去。
观看行刑的人们听到这句话,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是在热油中倒进了一盆冷水,噼里啪啦,炸的人生疼。
“真是有趣呢,您说呢?”
女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权杖,悠悠问。
红衣主教完全就是女王身边的走狗,笑眯眯的说:“当然,陛下。”
女王听到他这么回答,顿时又有些兴致缺缺,唤过身后的士兵,低声吩咐:“躲在人群里,杀了大主教。”
士兵连为什么都没有问,默不作声离开了。
红衣主教身体僵硬,手脚发凉。
看向仍然噙着笑的女王,张了张嘴巴,到底说不出什么拍马屁的话语。
实在是。
太可怕了!
在十鞭子结束之后。
克里斯十二世,这位曾经的教皇奄奄一息,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看着亲生儿子劫后余生的表情,心中升起说不清的讽刺。
这就是他的好儿子!
这就他疼着宠着的好儿子!
可这股讽刺还没凝聚成恨意,就看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直穿透了大主教的胸口。
大主教脸上逃过一劫的庆幸表情还没有收敛起来,眼中还没有虚伪的,因为打了父亲的愧疚,便死在了绞刑架下。
克里斯目眦欲裂,狠狠地瞪着女王,因为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嘶吼声。
人群也发生着骚动。
没有人知道这只箭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只知道,大主教在忽然之间就死掉了。
死的太猝不及防。
太过……轻描淡写。
有人敲了钟声。
沉闷而雄厚的钟声穿透人群,使大家冷静下来。
女王看向红衣主教。
红衣主教忽然福灵心至,不管内心如何颤动,即便连笑眯眯的面具也不能挂上,可事到如今,他只能故作温和的说:“大家不要惊慌。”
“这是上帝之箭。”
“是上帝知道了大主教犯下的罪行,看透了大主教肮脏的灵魂,所以才动手杀掉他的!”
人群之中讨论声更大了。
没有人注意的地方。
不知道何时。
绑着教皇的绞刑架冒起了烟,火苗窜了起来。
绞刑架,在没有任何人点火的情况下,烧了起来。
这次不用红衣主教开口,便有人议论:
“是上帝!”
“是上帝降下的怒火!”
“是上帝在惩罚教皇!”
“嘘嘘嘘——他已经不是教皇了!”
“他是名罪人!”
红衣主教震惊扭头看向女王。
恰巧。
女王也在支着下巴看他,火光映照在她妖艳的面容,却没有半分报仇的快意,甚至恹恹欲睡:“这场话剧要落幕了。”
如此残忍的刑罚。
在她口中只是一场话剧。
红衣主教垂下眼,压住自己正在颤抖的手:“您开心就好。”
“这里交给你了,范伦丁先生。”
女王站起身,转身离开,披风翻滚出气势磅礴的弧度,背影却透着孤寂。
红衣主教,也就是范伦丁做着最后的陈词,宣判着除了教皇以外其他犯下罪行的主教,神父,教徒们。
他麻木的念着,揭露着教廷的罪恶,却不知道这些罪行到底是真是假,是诺伊为了巩固皇权的手段,还是为了报复曾经在教廷受到的屈辱,又或者两者都有?
范伦丁结束了这场所谓的话剧之后,对着民众大肆夸耀这位新上任的暴君女王,安抚了民众以后,便匆匆忙忙的赶回了皇宫,向女王汇报工作。
守在书房门口的士兵见到他,冷酷而无情,毫无感情的回答:“陛下在睡觉,请范伦丁先生等一等。”
范伦丁只能笑着应好。
这与他曾经来到皇宫所受到的热情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而这种等待,在之前向来是国王等待教皇,甚至说,国王在见到毫无地位的教徒都要扬起三分笑脸。
可如今呢?
范伦丁有着心理落差的同时,又有些担忧——
现在这幅场景,会不会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不知道等了多久。
等到双腿都要麻木。
女王才将他请了进去。
她换下了略显贵重的女王服饰,穿着一条蓝色丝绸的蓬松裙子,腰间绑着蝴蝶结,衬得腰身纤细而不足一握着。
范伦丁垂下头,就看到女王纤细而线条优美的小腿,白皙如玉,如同牛奶一般。
他将视线移到另一边,开始讲女王离开以后发生的事,着重描述民众是怎么样夸赞女王的。
房间内只有他因为用嗓过度而沙哑的嗓音。
诺伊的视线很缥缈,没有落在实处,似乎根本没有听他说话。
钟表在滴答滴答作响。
像是催眠曲一般。
范伦丁讲完以后没有听到女王回应,便轻轻呼唤:
“陛下?”
诺伊看向他。
范伦汀心口一震。
他说不出这是怎样的眼神,里面藏了头鲜血淋漓的野兽,奋不顾身的妄图冲破牢笼,却又被死死禁锢在里面。
……像是,快死了。
范伦汀鬼使神差,关心她:“您是没睡好吗?”
诺伊懒散的靠在沙发上:“睡觉?”
“不,我还没睡。”
范伦汀:“……”
那、你、让、我、一、直、等、你、醒!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打不过打不过,“不管怎么样,陛下睡前可以多喝一杯牛奶,有利于安神。”
诺伊:“好。”
范伦汀:“?”
竟然这么听话?
他一时有些惊讶,见女王还在看他,便要离开。
冷不丁听到女王说,“去煮牛奶。”
范伦丁:“……!”
好的好的,他去煮。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教堂,有哪个不长眼的吩咐过公主煮牛奶。
无所谓了,反正现在这种侍从的活都落在了他手上。
他端着香喷喷,热乎乎的牛奶放在女王面前,“陛下,请慢用。”
诺伊:“太热了。”
范伦汀确认了。
女王在刁难他。
他无奈的又取了一个杯子,尽快把牛奶弄到一个合适的温度。
耳边是牛奶流淌的声音。
也有钟表滴滴答答的声响。
忽然。
女王说:“有一个忠告要给你,范伦丁先生。”
范伦丁摸了摸温度已经正好的牛奶,放在女王面前,恭敬道:“您请说。”
女王:“不要爱上我。”
“咳咳咳——”
范伦汀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礼仪都顾不上,“您说什么?”
诺伊半垂下眼帘:“把牛奶端走,出去吧。”
范伦汀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说:“陛下,我是说,您是那么的耀眼,如天上的太阳一般,我如尘埃,只能仰望您的光辉,早就超越了爱这种简单的词语。”
诺伊不冷不热:“哦。”
范伦汀一噎,只好端着牛奶,告辞。
走到一半,又大胆的转回来,把牛奶放在了她面前,“做个好梦,陛下。”
诺伊没回话。
范伦汀走出房间后,才发现自己的衣衫早就湿了,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守在书房门口的侍卫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就像是在说“就你这小身板的模样,也敢喜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