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在心中思考着两只怪物之间的关系。
伪神与堕神。
怪物与陆斯恩。
真假暂且不论,但按照既有的信息推测:
陆斯恩原本是真神。
怪物击败了陆斯恩,使陆斯恩坠落,从而成为了堕神。
怪物也因此成为了【陆斯恩口中】的伪神。
就在此时。
爱丽丝的手腕忽然被拽住。
骑士拉着她快速逃离:“不要直视怪物。”
已经远离宫殿,已经出了皇宫,已经在街道上,房屋都有人居住,但却没有任何人因为动乱而推开窗观看,更没有放声尖叫。
好像全部陷入了沉睡。
在恶灵的安抚下。
爱丽丝放空思想,跟着骑士逃离混乱的场地。
等跑了很远之后,跑到了空荡荡的广场,角落里堆着的雪人,掉了一只石头镶嵌的眼睛,断了用来作为手臂的树枝,像一头残疾的野兽在角落独自舔伤。
骑士贪恋地攥着公主的手腕,但在公主不耐之前,又立刻松开了。
祂依旧像之前那样冷着脸,语调也冷:“我回来了,殿下。”
爱丽丝:“……”
沉默了会儿,终究还是把戏给演下去了。
“你看到刚刚的怪物了吗?圣子变成了怪物……这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使者,它也变成了怪物……”
“你怎么会死而复活,这太不可思议!”
骑士装作茫然无知:“我也不知道,只是睡一觉便醒了……”
祂话没说完,便被公主打断。
爱丽丝幽幽地叹口气,用一种极为失望的语气询问:“你不知道吗?”
“啊,算了。”
骑士:“?”
这和祂设想的不一样。
爱丽丝忽然抬手抱住了祂。
“你回来就好了。”
骑士身体僵硬。
——这绝对是最不可思议,但却最令祂狂喜,甚至癫狂的举动。
祂的公主,主动拥抱了祂!
但随之而来的。
是公主的心声。
“少年说,骑士不知道的很多……”
“骑士不完美……”
“……啊,祂竟然不完美吗?”
怪物抬起手,轻轻落在爱丽丝后背,搂住了公主娇软的身躯,感受到了她的体温,并不算高的温度,却犹如火苗,烫的祂掌心一片濡湿。
但却不可遏制的升起了一股浓烈的委屈。
——为什么?
——明明爱丽丝说骑士是最完美的,为什么祂活过来了,她却不开心?
——甚至觉得祂不完美。
委屈渐渐转变为了恼怒。
被戏耍的恼怒。
窸窸窣窣的呓语:
“爱丽丝……”
“我的爱丽丝……”
“谁也不能抢走。”
“是我的……”
爱丽丝后退一步,离开骑士的怀抱,仰头望着骑士,湛蓝色的眼眸里尽是对祂的依赖:“我不想回教廷了,可以吗?”
怪物:“嗯。”
怪物几乎是狂喜:
公主开始厌倦人类社会了吗?
爱丽丝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看两只怪物打斗的画面,但漆黑寂静的街道已经没了怪物们的身影。
公主问:“怪物去哪里了?”
骑士:“那堆腐肉被打跑了。”
祂语气骄傲,就像是在等待夸赞。
爱丽丝却只是微微笑了,露出浅浅的梨涡,在暧-昧月光下,像极了精灵。
时间回溯之后,一直在克制的怪物,内心肮脏的想法疯狂滋长——
这是被陆斯恩激发出来的。
祂本就无拘无束,毫无道德,遇见公主后学着克制隐忍,遏制所有癫狂的想法,压抑着所有的丑陋。
却没想到与陆斯恩争夺之下,又释放出了恐怖的想法。
那些,足以让爱丽丝厌恶的想法。
诡异的音色在空荡的街道游荡,似有回响:
克制。
克、制。
克制……
-
那晚之后,公主与骑士仿佛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教廷压下了爱丽丝失踪的消息,宣称爱丽丝生病了,在教廷养病,不便出席任何聚会。
神父掌心浮现了一次又一次的光亮,嘴里念着咒语寻找爱丽丝的踪迹,但却毫无作用。
只能等待着失败的降临。
他颓然地垂下手,向来梳的整齐的头发散落,黑发之中藏着苍白,象征着他已经步入迟暮之年。
复而又念了一个咒语。
过了好久。
穿着宽大衣袍,遮蔽住大半张容颜的阿芙拉出现在他面前。
不带一丝感情的询问:“找到了吗?”
神父脸色凝重,又沉沉的回:“没有。”
阿芙拉:“你在爱丽丝身上下了追踪的咒语,怎么可能找不到?”
神父垂着眼,却仍然不减半分威严,他淡淡说:“你说得这么轻松,为什么不自己试一试?”
阿芙拉只是个木偶,没有任何感情。
她要做的,只是传达陆斯恩的意思。
“主人已经让你见到了你想要见的人,如果想要让她脱离苦海,请尽快找到公主。”
神父舌尖苦涩:“我并不想见她。”
阿芙拉垂头,宽大的兜帽几乎将她的容颜全部笼罩在阴影之中,而裸-露在外的殷红唇瓣轻轻吐出了一句话:
“这是你用九千一百九十二天的祈祷求来的。”
神父缓缓闭上眼睛。
阿芙拉:“快点找到公主,这样她也能少些折磨。”
神父没再有言语,掌心又浮现出光亮,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咒语,找寻着公主。
只不过神色有些颓败与痛苦。
正在这时。
敲门声响起。
尚未离开的阿芙拉打开门,因为兜帽的遮盖,让她增添了不少的神秘色彩。
敲门的人员显然是认识阿芙拉的,他说:“圣子不知去向,我们搜遍了每一个角落,但始终找不到祂。”
“要不要……”男人迟疑,没有等到阿芙拉的附和,便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说完,“要不要问一问公主?”
“那天,圣子是和公主一起出席宴会的,也是一同离开的。”
阿芙拉:“不必了。”
男人皱眉,像是对这种现象不满很久了:“为什么没必要?爱丽丝公主已经被国王厌弃,早就没了利用价值,我们已经够尊重她了。”
“难道现在连问话也不可以吗?”
阿芙拉摘下兜帽。
男人见到熟悉的容颜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神智散乱,完全无法聚拢,根本记不清自己要说什么,要做什么,甚至也看不清巫女的容颜,呆呆地转身离开。
他走了没多久,又折了回来。
阿芙拉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只是在疑惑:
为什么精神控制没用了?
男人问:“史密斯先生与三王妃要怎么审讯?”
昨晚的宴会,神父净化掉宴会厅怪物们对人们的影响,但却没能净化到已经离席的莉莉娅与约翰。
在怪物的影响下,任何丑陋的想法都无从遁形。
他们之间当然有些暧-昧不清。
——只不过是约翰的单相思罢了。
但即便是单相思,约翰也是给了莉莉娅不少的好处,但昨天莉莉娅那么柔弱的女子可差点把约翰给打死。
阿芙拉沉默了会儿,回头看了眼正在虔诚念咒,但背影却始终透露着悲凉的神父,她说:“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男人本想说她没有任何职位,即便与神父一起做些具有神秘色彩的事情,但也不能越俎代庖。
可神父没有反对。
而他嗓子里的话又好像全部卡住,吐不出任何反对之语。
只能呆呆地看着阿芙拉走向审讯厅。
昏暗的审讯厅,烛火偶尔跳动一下,或是发出劈啪声响,惊的莉莉娅身体一抖。
她根本不知道昨晚是怎么回事。
因为裙子上沾染了酒水所以去了便去另一个房间更换礼服——
皇宫里都会有备用的礼服,虽然样式比较老旧,但总比穿着脏礼服要好太多。
只不过她还没换礼服,刚刚走到拐角的地方,便见到约翰。
即便隔的很远,但约翰深沉又极具有攻略性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一切落在她的身上。
让莉莉娅不安,甚至生出一点的恐惧。
为什么要阴魂不散!
她垂头进了房间,默不作声地换衣服,思考着该怎么和约翰撕破脸,让他再也没办法纠缠自己。
可等她刚穿好衣服,还没有想出万全之策的时候,脑海中就浮现了一个声音:
杀了约翰吧!
除掉了他!
他死了就再也不能纠缠你了!
杀!了!他!
莉莉娅猛地甩头。
不行,不可以杀人,她这么柔弱是不可能杀人的!
她不敢杀人的!
那个声音又嘻嘻嘻的笑着。
你当初杀爱丽丝的时候可是很决绝的,快点去杀了约翰吧!
他就在门外,推开门,杀了他!
以后再也没有人会纠缠你了!
你永远都将是三王子妃,安安稳稳的,直到成为王后!
那些残忍的想法一阵高过一阵,完全压制了她所有的理智。
涌上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
声音继续说:
“杀了约翰以后,再杀了爱丽丝,这样赫尔斯就永远都不知道爱丽丝才是他真正要找的女孩了!”
“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了他们!”
可还没等她真正付出行动,约翰就冲进了屋子里。
眼睛通红,好像一头完全没有思绪的野兽,只凭借本能驱使。
等莉莉娅再次回过神的时候,约翰的上衣已经撕破,而他的头上正破了个大洞汩汩流血,她的手上拿着一个已经破裂的花瓶。
艾琳正站在门口,像是发呆,但忽然之间,放声尖叫,引来了宴会上的人。
再之后,她就被送进了审讯厅。
莉莉娅担惊受怕了一晚上,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见到赫尔斯的身影,别提安慰了,就连做做面子都没有。
这让她升起了巨大的不安。
即便她目前与赫尔斯感情没有之前甜蜜,但也不知道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连一句问候也没有。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他的妃子,这让外人怎么看她!
门被推开。
莉莉娅又是一抖。
她看到了熟悉的人影,眼中浮现出光亮,就差脱口而出请求:
救我!
兜帽遮住阿芙拉的眼睛,她根本没有看向莉莉娅,径直坐在莉莉娅面前。
她问:“关于昨晚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莉莉娅激动:“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史密斯先生已经倒在了地上。”
坐在阿芙拉旁边的男人冷笑了声:“但凡想杀人的没几个不这样说?。”
莉莉娅瞪他:“我没有想要杀他!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
阿芙拉:“不要激动。”
她说:“也不要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语,请详细描述昨晚发生的事情。”
莉莉娅抓着衣服的裙摆,试图冷静下来,终于想到了要怎么做。
“是史密斯先生,因为酒水弄脏了我的裙子,我刚换好裙子,史密斯先生忽然冲了进来,想要……”
她说着哭了起来,“我是三王妃啊,我怎么能够让皇室蒙羞呢?难道我要什么也不做,让史密斯先生得逞吗?”
男人又是一声冷笑:“现在史密斯先生昏迷,我们不能仅听你的一面之词。”
莉莉娅:“我说的都是事实!”
忽略掉她曾经与约翰有过的一段,再忽略掉当时心中疯狂的想法,就事论事,她说的确实是事实。
她完全是用合法途径,正常手段,来保护自己!
莉莉娅愤怒地盯着男人:“我说的都是事实!”
男人厉声问:“你敢说你与史密斯先生没有一点私情?”
莉莉娅一抖,终于想起来男人是谁了!
是她曾经的一个追求者的父亲,在她发现对方家境不算很好后,便拒绝了对方,后来他父亲在教廷一路高升,莉莉娅便又动了心,去暗示对方。
但没想到被约翰看到了,以为他还在纠缠自己,于是狠狠地教训了那人一顿,听说还腿留下了病根,走路一瘸一拐。
但碍于史密斯家里有点权势,他们一家便不敢发作,只能忍气吞声。
可这,这都是约翰的错啊!
和她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迁怒她?
阿芙拉淡淡开口:“我觉得她没有说谎,这件事是正当防卫,我会去治愈史密斯先生,让他完好的接受审判。”
隔着兜帽,她好像没有看男人,但又好像看了男人。
男人忽然意识到什么,冷笑:“到时候可要请莉莉娅小姐作证啊。”
莉莉娅咬唇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