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小心,啊……”
是的,舒舒没摔,倒是他急急忙忙的没注意,被旁逸斜出的树根子绊了个大马趴。
摔得七荤八素。
就这,人还拒绝李无短的搀扶,高一声低一声地喊福晋呢。舒舒无奈,只能折返回来,向地上赖皮的某人伸手:“我拉你起来!”
弘昼笑眯眯,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福晋有这份心,爷就万千欢喜了,哪儿还真能用你拉?你现在啊,就是咱们和亲王府第一重点保护对象,有权享受和亲王十二时辰的贴身伺候。”
舒舒正色:“那你好好的,别逼着本福晋弃权。”
“二孙孙已经在到来的路上,额娘肯定万分欢喜,对本福晋这个儿媳妇越发言听计从。但凡我说见你烦气,额娘保准有办法让你忙起来,或者让我直接往园子里养胎。”
弘昼不想相信亲额娘能这般残忍,可事实就是这么让人幻灭。
路上巧遇,听说儿媳妇时隔三年又有身孕后。裕妃娘娘高兴得手舞足蹈:“阿弥陀佛,列祖列宗保佑。这,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诸天神佛感谢了个遍,又细细问了舒舒如今的反应,叮嘱了各种注意事项后。
娘娘果断把照应孙子的重责大任揽在了自己身上:“舒舒你就放心,有额娘在呢,再不会让咱们力儿受了委屈去。”
舒舒笑:“嗯,儿媳省得。那小子力气大,脾气急,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守着您跟皇阿玛面前,儿媳倒不担心他受了委屈,只恐他给您捣乱。”
裕妃笑:“嗐,哪有孩子不淘气的?能淘起来,说明壮实。什么都是次要的,额娘就喜欢看孙辈们虎头虎脑、结结实实的。好儿媳快放开心思,好生养胎。不管是阿哥还是格格,额娘都万分欣喜。但凡有机会就求了皇上,还出宫与你坐月子。”
“便不成,也让亲家母辛苦辛苦,横竖不会放任你自己受苦。”
给出承诺后,娘娘还严肃脸认真警告了自家亲儿一番:“好生照顾舒舒,不许与她淘气。更得管好自己,别为酒色所动,让些个不省心的钻了空子。否则舞到了舒舒面前,别说老娘大耳刮子抽你!”
弘昼抬头望了望天,只觉得自己神似刑场上的窦娥,亟需一场皑皑三尺白雪。
无奈碧空如洗,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失望的和亲王只掩面假哭:“有您这样当额娘的么?竟然这般不信任自己儿子!!!”
“是,自从四哥去了行宫后,盯着儿子后院,想送个把女儿、姐妹、孙女进和亲王府,与儿子做个侧福晋的又多了起来。可碧水再如何多情,青山自巍然不动,他们张罗不也白张罗?”
“儿子又不是那等傻缺的,家有美玉,还冲着路边石头流口水。巴巴地捡回家去,当宝贝似的宠着。生生让那起子贱婢大了心思,谋了儿子的娇妻爱子去!”
弘昼原就是个重情大于重欲的。
要不然也不能让帝妃赐下来,名正言顺陪他的人事宫女完璧出嫁。跟舒舒心意相通后,就彻底绝了纳妾心思。
福慧事,见证了面上温柔贤淑,常年诵经拜佛,公认和气人儿的熹妃发起狠来到底有多丧心病狂后。他对纳妾事,更是抗拒不已,连进来与他当个摆设都不成!
就怕一个命歹,遇上熹妃钮祜禄氏那么个蛇蝎。
至于说堂堂亲王只一个福晋,于礼不合,不利于延续皇家血脉?
每次被参,和亲王都当场呵呵:“哪家规矩,亲王一正二侧四庶都得齐备?既然没有,爷是不是可以认为尔等试图插手爷家事?”
这话哪个敢认?
都呼啦啦跪一地,说王爷多虑了,奴才们岂敢?只瞧着您大婚至今,膝下只有世子一人,委实孤单了些云云。
家里有王位要继承呐!不多多开枝散叶怎么行?
提及这个,弘昼就更有话了:“光瞧着爷子嗣少,怎不见爷子嗣精?世子爷天生神力,健康又聪慧。现在三岁,就能吊打你们一群!所以说,子嗣贵精不贵多。就算为了王府繁荣,大清昌盛再多生几个。”
“爷也肯定与王妃一道努力,再没有屈就些个庸脂俗粉的道理。”
“不然生出些个歪瓜劣枣来还不算,就怕他们的庸脂俗粉额娘起了戕害嫡子的心。万一伤了爷家好大儿,岂不是逼着爷大开杀戒?”
一口一个庸脂俗粉,反反复复歪瓜劣枣。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不说,还有皇阿玛若实在赐婚,儿子也不反对。但妾可忍,心大者不可忍。一经发现,就地杖毙,并追究其家人的虎狼之语。
偏这样,皇上还不以为忤,甚至赞同他这说法:“妒本就是七出之条,若因妒而暗下黑手,戕害皇家血脉,更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这,这简直是旗帜鲜明地支持他!
帝王这话一出,原本就很混不吝的和亲王越发超级加倍起来。
以一对多,ko全场。
成功让所有家有姐妹、女儿、孙女的,都绕着他走。没心思的怕被误会,有心思的呢,也是真怕了怕了。轻则被冷落,重则找借口杖毙还追责家人什么的。哪里是结亲?分明就送羊入虎口,好大个把柄,生生送到这家伙手上!
想想当初某人与她邀功的得意样儿,舒舒就忍不住乐:“额娘放心,我们爷现在啊,行情要多差有多差。再没哪个觉得他奇货可居,要送个美人儿来巩固感情啦。”
“好好好,那就好!”裕妃笑着拍了拍舒舒的手:“也不是当额娘的心狠,眼见着儿子受苦。而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知道那花容月貌的美人心里有几多龌龊。万一命歹遇着个心大的,伤了你跟孩子可怎么好?现在谁都没你跟孩子重要,弘昼便委屈些吧。”
连软面团似的熹妃都能狠辣成那样,这世道还有什么不可能?
裕妃一则害怕,二则也跟舒舒婆媳融洽。自然希望她们夫妻好好的,别有任何磕绊隔阂。
弘昼虽然在舒舒的积年教导下,已经不觉得这是什么委屈了,但……
还是忍不住靠着舒舒肩膀沧桑叹气:“曾经,额娘把爷是她心肝宝贝这句挂在耳边上,常让爷被四哥调侃。现在,已经恍惚经年没听额娘这么说了。再仔细一瞧,不但福晋、永瑛,便福晋腹中这个,都已经远远超过爷了!”
“那是!”裕妃笑:“谁让你没有咱们舒舒贴心,又孝顺,还能给本宫生好孙儿呢?”
弘昼瞪眼,一句没有儿子,她自己也不能成事就要脱口而出。
关键时刻人都被舒舒直接拽走:“皇阿玛命儿媳跟我们爷回去给永瑛规整东西呢,便不与额娘多说了。”
裕妃哪能让她生生走出园子?
赶紧传了自己的行辇,亲手把人扶上去:“前三个月最是要小心仔细,可不能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力儿这边有额娘在,你且尽管放心。”
她这么说,弘昼也一直这般喋喋不休。
舒舒扶额:“我倒是不担心他,只担心我……哦,本福晋现在有尚方宝剑了,那该担心的,就是你了。仔细点你儿子闯祸,被人堵着门儿地讨公道吧!”
“嗐!”弘昼:“爷那是故意说来吓皇阿玛的,实际上啊,我们永瑛被福晋教得多规矩呢?再不会随便动手打人的。”
“不然的话,也太有负福晋一直以来的教导了!”
儿子天生神力,还随着年龄增长力气倍增什么的。骄傲的同时,也实在让人苦恼。不但家具常换,屋子常修。连亲戚长辈们逗逗孩子,都得手疾眼快,严防被重伤什么的……
为避免诸如此类的尴尬,舒舒打从小家伙六七个月,稍稍能懂点话开始,就渐渐教他控制自己的力气,学会收敛。
辗转到如今,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效。至少他再怎么生气,控制不住力道也不会对人扬拳头。
弘昼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是……
凡事皆有例外!
刚刚开始的时候,永瑛被他皇玛法抱着,四处赏花逛景的可开心。露出一口小米牙,小巴掌都拍通红。欢欢喜喜玩了大半天,晚膳还很多种多样。
一大桌子好看更好吃的菜色,只有皇玛法领着他跟四伯家的两个小堂兄。
没有阿玛抢菜,也没有额娘管着非得用那淡兮兮的绿叶子菜。
皇玛法每道菜只用一点点,两个堂哥好像府上养来下蛋的小鹌鹑。总偷偷打量力儿,可力儿一看看过去,他们又都吓得低头,很不得缩进毛毛里。
这么一来,他就成了这膳桌上的主力。
眼睛一扫过去,自有小宫女将好吃的肉肉放在他碗里。尤其那个酸酸甜甜的樱桃肉,有半盘子都是他消灭哒!
雍正素知小孙儿力气大,胃口也不小。一开始就没特别注意,可……
小家伙都用半盘子樱桃肉,两碗碧梗米饭。还有些个鱼、虾、飞龙之属啦。还在抱着小碗儿一下下的,舀着里头的瑶柱蛋羹。这,真的没有问题?
察觉到他目光的永瑛抬头,笑嘻嘻舀了一勺子蛋羹,颤颤巍巍地送到他面前:“皇玛法,啊!”
见雍正不懂,他还有些急:“张嘴啊,乖乖!”
说着他还大大张嘴,认真示范了下。
雍正疑惑脸看着他的奶嬷嬷,秦氏福身解释:“回皇上的话,小阿哥这是要给您喂饭呢。在府上,王爷常这么逗他。渐渐的,小阿哥吃什么觉得好了,都要喂给王爷些。”
“您刚刚瞧他,可能让小阿哥误会,以为您馋他的蛋羹呢!”
说话间,永瑛已经利落下地,举着他那已经撒了一半的蛋羹,皱着小眉头喊:“皇玛法,低低,低低啊!”
那执拗的小样儿,看得雍正失笑。还真配合地低了低身子,将那半勺蛋羹给吃了。
永瑛如释重负地笑,好像完成了什么大事件一样:“香?”
“嗯,香!”雍正用力点头:“是皇玛法用过的,最最美味的蛋羹。”
“好吃!”永瑛笑,迈着小短腿儿又回到了自己座位边上,抬头瞧秦氏,等她将自己抱回椅子上。才大眼睛直直地看着雍正,眸光中充满了期待。
秦氏及时给出解释:“每当这个时候,王爷会夸小阿哥,还会回夹给他一筷子菜。”
“小阿哥对此,特别期待。”
至于这是因福晋对小阿哥管得忒严,必须半肉半菜什么营养均衡的。让小阿哥越发对肉上瘾的细节,就不用说了。
还是个知道礼尚往来的孩子?
雍正乐,夹了块鱼腹肉给他。果然被啊呜一口吃掉,还给他比了个大大的拇指:“皇玛法,棒棒哦!”
然后又一勺子他不喜欢的绿叶子菜殷勤送过去。
惯常宝宝不喜欢,就多投喂阿玛的基操。却误打误撞的,投了雍正所好。所以,尽管那汤匙刚刚才被他用过,匙壁上还沾着点细碎的蛋羹。素来爱洁的雍正也还是笑着吃下,然后又回赠好孙儿一筷子虾仁。
永瑛赶紧又满满一匙饭舀过来:“皇玛法,饭饭啊!饭饭菜菜,配配。”
“这,这是说饭菜要搭配着来?”
“皇上英明。”
雍正惊叹,越发觉得永瑛聪明,还孝顺。稀里糊涂被哄多吃一碗饭的他哪儿知道,小家伙就单纯的习惯了这种模式,又小腹黑地盼着皇玛法把讨人厌的菜菜都消灭掉,好让宝宝就能尽情吃肉呢!
只能说无知是福啊。
但不管怎么的,此一膳,小永瑛彻底打响了名头。皇后赏,皇后赏完了裕妃赏,裕妃赏完了齐妃赏。连新晋最为得宠,颇有些骄娇之气的刘贵人都派人送了些个好物件。
为何?
还不是福慧阿哥殇后,帝心大恸,每日里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的,以至于龙体都有所毁伤?偏众人使尽了三十六计,却哪个都不能让他多用一口膳、多睡一刻钟。
如今小阿哥能劝得皇上多用了膳,可不就是大功一件?
连苏培盛心里都直念弥佗佛,并对小阿哥充满了感激。而且作为皇上身边第一心腹,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他可知道了太多太多。
四阿哥算是废了,五阿哥又……
这下代君王啊,就在三个小皇孙之中。而看这位的表现,永瑛阿哥明显一骑绝尘啊!不出意外的话,九成九都会被写在正大光明匾后的宝匣里。
此时不巴结,还更待何时呢?
作为和亲王府唯一子嗣,满月就被请封的世子爷,永瑛宝宝生来就如众星拱月。
如今被多方赏赐、示好的,也都适应良好。
不但礼貌道谢,还都一一送上了回礼。虽然都是他随身带着的牛肉干、橘子糖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但小家伙态度好啊:“额娘说,长者赐,不辞。又,又说来来往往,礼也!”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小家伙严肃脸,展开引经据典模式。虽然常丢字,引用的也不够恰当,可人才多大的娃娃呢?毛三岁,刚过两周生日也就那么两个月!
居然就聪明成了这样,怎么不叫众人大跌眼镜?
连雍正都摇头:“就弘昼那个荒唐的,吴扎库氏那个泼辣,居然能生出永瑛那么好的孩子。啧,可真是负负得正了!”
允祥笑:“可这个正,得得极好不是么?”
那是!
雍正骄傲昂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得允祥也乐,决定帮忙说服弘昼侄儿,干脆留永瑛在宫中抚养。方便他将来教学指导不说,还能慰藉皇上,让他更开怀些。
结果这还没想出个四五六七,外头急急慌慌地来报:“皇,皇上不好了。永瑛阿哥跟侍卫们打起来了,十个一流好手被他打到左支右绌,您看?”
允祥笑:“还用皇上看,爷看那些个一流好手就是些个酒囊饭袋!”
再大力气,那也不过是个三岁的孩子。
十个大内高手打不过……
怎么听,怎么觉不出来孩子多厉害,倒是那些个所谓的一流好手值个卸甲归田了。
来传信小太监哭丧着脸:“回怡亲王的话,真不是。虽然侍卫们怕重手伤了永瑛阿哥,难免有些保留,但阿哥爷也真的厉害!您,您去瞧瞧就知道了。”
允祥忙用征询的目光看着雍正,却发现这人已经行走如风地窜出去了好远。允祥赶紧跟上,兄弟俩一起往九洲清晏。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