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闺女,把她找回来啊!”
找回来?找回来干什么?她根本就不认自己。阮文涛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范司务长两口子见到儿子和未来儿媳,欢喜的不行。范大勇到了炮兵旅,还当上了排长。
这次他来接爸妈去海市,也是受到明庭的提醒。时代在变化,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拿死工资不如自己闯一闯。
范司务长以前就跟儿子念叨,说自己梦想是当大厨。
这不,范大勇就想着,他爸也才四十多岁,可以去海市开个小馆子试试。
范司务长本身就是思想很灵活的人,虽然舍不得部队,但是这是大趋势,也逆转不了。人生在世,追求梦想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所以他和媳妇儿收拾了东西,打算去海市。
在他们离开之前,方爱国来了,他跟范大勇和王爱菊打听明庭的事情。
“方叔,其实我也很久没见到我师父了,他特别忙。”范大勇挠挠头,“听说他在搞什么特种大队啥的,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王爱菊也摇头说不知,明庭一年也就回来一次,在家不说部队的事情,她是真不知道。
“下次你们见到他,能跟他说说,让他有时间回家看看吗?”方爱国把自己写的信交给范大勇,“或者写信,都可以,新地址我写在里面。”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方爱国对儿子的思念也越来越浓。
他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后悔,要是当初没有把明庭赶出家门该多好啊!
“行,叔你放心,我一定告诉师父。”范大勇把信收好。
等方爱国走后,看到他的背影,范大勇跟王爱菊感叹了一句,“方叔老了。”
范家人走的时候,阮文涛远远地看着他们,阮建华本来还想来找王爱菊,被阮建军拦住了。
去干吗?自取其辱吗?
方爱国送范司务长走,再三叮嘱王爱菊,一定要跟明庭说,家里念着他。明庭和王家认了干亲,她肯定能见着明庭。
等方爱国回家,左红紧张地走上前,“怎么样?他们会帮忙吗?”
和左红一样着急的,还有卫成栋。卫成栋是年前裁军转业回来的,被安置在土特产公司上班。
现在方家最有出息的,就只有明庭了。以明庭现在的地位,结识到的人,要是他能开口帮忙,他们好处绝对多多的!
“他们应该会跟明庭说,至于明庭会不会回家……”方爱国没这个自信。
说来也巧,在火车站候车的时候,王爱菊看了一个老熟人——阮婷。
王爱菊还记得自己回到阮家的第一天,阮婷扎着两个长辫子,穿着漂亮的皮鞋,皮肤像瓷器一样,又白又光滑。
她偏着头问王爱菊,你是谁啊?眼里的轻蔑和嫌弃,让刚从农村出来的王爱菊非常自卑。
现在的阮婷和那时候比憔悴了很多,她红着眼睛拽着一个男人,苦苦哀求,可对方不为所动。
“凯旋,粒粒还小,不能没有妈妈,你别走——”
阮婷最开始嫁到徐家,因为公婆不喜,徐凯旋还是很维护她,两个人过了一段非常甜蜜的生活。
婚后第二年,阮婷怀孕生下女儿,徐凯旋也考上了大专。
他去读书就没有收入,家里女儿还小,徐家爸妈只肯顾儿子和孙女,别的不负责。
徐凯旋好说歹说,徐妈妈让阮婷顶了自己在棉纺厂的工作。
可是随着阮婷亲爸妈出狱找上门,施小武出狱也来到徐家,再加上两个弟弟,施家就成了一个大包袱。
徐家爸妈愿意养儿子孙女,可不想养儿媳的娘家一大家子,就把他们赶了出去。
阮婷单位分了个单间,施家爸妈带着三个儿子,都挤在里面。
五张嘴都要吃饭,他们向阮婷要钱,她一个月三十多块钱,全部用在原生家庭身上。
对此,徐凯旋当然有意见。
可阮婷哭着说她也没办法,徐凯旋也见识了施家二老撒泼的样子,他没辙,回家也干脆住在父母那儿。
当初徐凯旋戴着滤镜看阮婷,喜欢她的忧郁,觉得她就是戴望舒《雨巷》里写的“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可是,当滤镜被残酷的现实击破,鸡毛蒜皮一箩筐,再加上沉重的负担,徐凯旋后悔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爸妈会劝自己慎重,不要草率结婚。
徐凯旋的对策是躲到学校,女儿爸妈养,自己寒暑假回爸妈家,这段婚姻关系过得名存实亡。
这不,徐凯旋在大学认识了一个新闻系的女同学,风风火火,像明艳的红玫瑰。他,动心了。
丁香的忧愁,带着沉重的负担,这样的生活他要不起。
徐凯旋决定,和阮婷离婚。
这几年,阮婷的钱全部供着施家人,几乎没有给他们的小家做过贡献,徐凯旋不打算再陷入泥潭里,他要逃离这里。
可阮婷不愿意离婚,她已经离过一次了,再离婚以后怎么办?
阮婷不答应,徐凯旋就上诉。这次回来终于把婚离了,他可以去追求带刺的红玫瑰了。
两人在火车站拉拉扯扯,引得很多人指指点点。
“我们已经离婚了!从粒粒生下来,一直是我爸妈照顾,你给她买过裙子,买过衣服,买过一双鞋吗?”
“你这个当妈的,所有的钱都贴娘家去了,自己女儿都不管,她根本都不需要你这样的妈妈!”
周围人听了徐凯旋的话,明白这两人是怎么回事了。
贴补娘家很正常,但是像阮婷这样全贴娘家,对自己小家和女儿不管不顾的人,谁能接受?
徐凯旋掰开阮婷拽着自己衣服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之前留下一句话,“你好自为之!”
阮婷边哭边抹泪,可眼泪就像怎么都擦不干一样,一直往下掉。
以前她还要面子,觉得在大庭广众下哭不太好,这么狼狈的样子被人看到,很丢脸。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是20岁的小姑娘了,生活把她变成了她曾经最嫌弃的人。
阮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遇到没有担当的男人。
不管是卫成栋还是徐凯旋,他们在婚前表现多好啊,说的情话多甜啊,可是进入婚姻中,看到她家庭负担那么重,他们全跑了。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阮婷心里想着。
“小菊,累不累?东西我拿!”
就在这时,阮婷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后她看到了范司务长和妻子,还有范大勇。
大勇身边的女孩子看着有些眼熟,看眉眼很像王红梅。
刚才说话的人是范妈妈,她对王爱菊喜欢的不行,这姑娘经历那么多磨难,靠自己的能力考上大学,真是了不起!
她可不是给晚辈找不快活的恶婆婆,有这么优秀的儿媳妇,疼她还来不及呢!
“阿姨,我不累,我身体好着呢!”王爱菊笑着。
她笑起来,更像当初那个黑黑瘦瘦的女孩。阮婷惊呼,“阮菊?是你吗?”
王爱菊看着阮婷,“施婷,好久不见。不过你叫错了,我是王爱菊。”
真的是她!阮婷身子晃了晃,一脸不可思议。
她长高了,变白了,穿着时髦又得体的衣服,看上去就二十三四。王爱菊脸颊红扑扑的,长眉舒展,一看这些年就过得非常幸福快乐。
当初王爱菊才回阮家,那个土里土气乡巴佬的样子,阮婷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那时候还偷偷问王爱菊,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洗澡,所以那么黑?
还有她手背上的冻疮留的疤,看着也好恶心。
结果现在,对方亭亭玉立,反倒是阮婷自己皮肤粗糙,手指关节变粗,手上还有茧子,身上的衣服也是灰扑扑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买新衣服,穿新皮鞋了。
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王爱菊在范大勇的呵护下进了站台,阮婷的眼泪再一次流下来。
她在阮家生活的20年,是最快乐的日子。自从离开阮家,生活就像给她开了天大的玩笑一样。
反倒是王爱菊,前20年把不该吃的苦都吃了,现在越过越好……
明庭再次休假回到海市,已经是第二年冬天。
王爱菊和范大勇结了婚,范爸爸的餐馆也开张了,每天忙忙碌碌,收入还挺不错。
范司务长在快五十的年纪,找到了事业的第二春,整个人精神焕发,看着年轻不少。
王爱菊继续读研,范大勇在部队,他们新婚的时候明庭没时间回来,这回一并把新婚贺礼送上。
这些年王家二老一直生活在明庭的小洋楼里,范家爸妈来,范大勇和王爱菊结婚,也都在这里。
本来范司务长两口子很不好意思,想出去找房子。
明庭打电话,说王老爷子和王奶奶年纪大了,住一起也有个照应。再说又不是什么外人,他在部队回来少,家里房间也够,为什么要分那么清楚呢?
当初明庭被方爱国赶出家门,范大勇收留了他那么久,给钱又给票。
别看小胖子大方,可要是没有范司务长同意,他是当不了家的。
明庭本来就是恩怨分明的人,王爱菊是任务对象,范大勇和王家老两口又帮过他,他们住家里有什么关系呢?
王爱菊把方爱国写的信给他,明庭看都没看,就丢进火炉里。
他后悔了?后悔就证明自己的任务完成的不错!
方爱国在单位工作了几年后退休,从他60周岁起,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汇款,钱不多,但总会按时寄来。
一开始,方爱国还不知道这钱是哪儿来的。想了好久才想到,他和明庭断绝父子关系的时候,儿子说过,等方爱国60岁会尽义务。
明庭知道家里的地址,却从不肯回来,一封信,一个电话都没有。
方爱国拿着汇款单嚎啕大哭。
从那以后,他天天坐在楼下等明庭回来。一直等到卫成栋和妻子双双下岗,带着孩子回家,明庭都没有回来。
联系不上明庭,他们反而先在电视上看到了王爱菊写的小说改编的电视剧。
王爱菊博士毕业留在学校,范大勇退伍在公安局上班,两人生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姑娘。
已经是九十年代末,王家爷爷奶奶走了,范家爸妈的餐馆成了老饕们最爱去的地方。
他们买了门店,餐馆的生意红红火火,范家爸妈又买了的房子,在海市安了家。
阮家人也知道王爱菊的小说拍成了电视,实在是这电视剧太火了,杂志还专门采访了王爱菊。
王爱菊说自己最感谢两个人,一个是妈妈王红梅,另一个是自己的哥哥方明庭。因为他们的鼓励和支持,她才能变得自信、优秀。
在采访中,王爱菊对爸爸和哥哥们只字不提,只说自己和妈妈生活在一起。
阮文涛没想到,曾经起点最低,被他嫌弃的女儿,成就是最高的。
此时的阮家兄弟俩,早已经结婚有了孩子。
人到中年,再回想当初他们对妹妹说的那些恶毒的话语,两人羞愧不已。
他们单位的效益不好,妻子也下岗,处在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生活的重担让这对多年前意气风发的兄弟,品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等有了孩子,特别是阮建华生的是女儿,他想到若是自己女儿被人恶意交换,肯定会跟人拼命,就越发后悔当初对妹妹的态度。
只是,妹妹和妈妈从来不回来,他们也没脸去海市。
等方爱国再看到明庭,是在电视上,他的容貌和当初离家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变化,成熟稳重,目光坚定。
这时候的明庭,已经是师长。
方爱国看着明庭肩章上的两杠四星,除了骄傲,就是无尽的后悔。
“师长?怎么可能!”卫成栋和妻子摆摊回来,看到电视里的新闻,他刚拾起来的自信再次被击碎。
他们摆了个烧烤摊,收入不错,就是日夜颠倒人比较累,好歹比上班强。
卫成栋刚觉得自己虽然跌坑里,现在还是爬起来了,结果打击来了。
明明在他梦里,明庭才是落魄潦倒的那一个,自己才是师长啊!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和卫成栋发出同样声音的,是阮婷。
当初和徐凯旋离婚后,阮婷去学校找他求复合,看见他热情地追求别人,就像当初追求她一样。
这画面深深刺激了阮婷,两人发生争吵,阮婷一怒之下捅了徐凯旋。
因为内脏大出血,徐凯旋救治无效,死在手术台上,阮婷也被判了无期。
进去的当晚,阮婷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和卫成栋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她还成了师长夫人。
在梦的世界里,阮菊在手术台上停止了呼吸,明庭死在寒冷的冬天,王爱菊也走了。
除了他们,其他人的生活都幸福美满。
这个梦一做就是十几年,阮婷甚至怀疑自己生活在两个世界。白天她受苦,晚上就在梦中世界过另一种生活。
直到她在杂志上看到王爱菊,在新闻上看到明庭。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梦,是假的,假的……”阮婷抱着头,撞着墙。
完成任务,手里工作交接后,明庭选择脱离世界。
这时候方爱国还活着,他就像顽强的小草一样,想等到儿子回家那一天。结果,他等来了明庭去世的消息。
明庭生前已经把遗产捐给了国家,到死,他都没有留一句话给方爱国。
——(完)——
新世界:疯狂的复仇者
世界上有两种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你有什么心愿?”
“我要伤害过我姐姐的人,全部去死——”
“好!”
“不行,不能喝了……你们继续,我去洗手间……”
公司庆祝,金永泰作为组长带着大家出来吃饭喝酒唱歌,一直搞到晚上十点钟。
这次小组业绩拿了第一,明天放假,金永泰说他请客,晚上去娱乐场所玩一玩。
包房里的妹妹们又甜又可爱,叫“欧巴”的时候小嘴粉嘟嘟,看得人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