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店铺不大，就掌柜一个人看守着，他这么一进离开，店里就只剩下一站一坐的两个人。
气氛安静下来之后，秦千颜才发觉自己的举行有些过于无厘头，也不问问人，就把人拉进来了。
“呃。”她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因为坐在椅子上，平时总是低头看她的男人此刻微微仰着头，和她对视了片刻，主动启唇道：“……我不用鞋子。”
和小青蛇相处久了，秦千颜很了解这个人的毛病，他倒也简单，就两样东西不要，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秦千颜完全不知道他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十分难讨好。比如小青蛇，有时候觉得它原本还算喜欢的东西，隔着一阵它又兴致缺缺了。
所以听到男人这样拒绝，秦千颜也不意外，习惯性就劝：“先试一试嘛。”
“……”
她这样带着诱哄的软软口吻，是平时对小青蛇常用的。
男人眸色一闪，顿了顿，还是淡声拒绝：“不。”
被小青蛇拒绝多了，所以她也不介意他连续拒绝，她想了想，又劝道：“这样好不好，你先试试，如果真的觉得不适合咱们再换。”
秦千颜低头看他赤脚：“毕竟你的脚总是露出来不是办法啊，在家里也就罢了，外面的地不仅脏，而且你的脚踩在碎石上不是也会痛么？”
她平时打赤脚在家都会不适应，觉得脚掌心会痛，看到他这样走路她光看着都肉疼了。她在冰川山峡那天便在想了，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让他穿上鞋子。
……蛇常年滑行在山石泥土之中，再尖锐的石头都滑过，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碎石，根本不在意这种事情。
化了人形之后，走在路上，他也没有穿鞋的习惯。
见男人启唇欲言，似乎还是固执地想要拒绝，秦千颜连忙道：“总之，先试一下！”
恰在此时，掌柜单手捧着好几双鞋子，掀开帘布走了出来，“让客官久等了，看看这些适不适合？要是觉得不够，小的再去取一些。”
“我看看。”
秦千颜接过一看，皆是一些较为做工较为秀致端整的黑头布靴，有一双边缘滚了金丝线，还绣了些好看的图案，款式看着简单精致，却又不失高端大气。
这个掌柜很会做生意，看了厌戾就知道什么鞋子最适合他，果然见秦千颜取出那双绣了金丝线的布靴，端详了片刻，说：“这个不错。”
掌柜的脸上堆满了笑，“姑娘识货，这可是小的店里做工最好的鞋子。是高雁城绣工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绣成，全城仅此一双，想再要都是没有了。”
秦千颜莞尔。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限量版这个营销模式同样通用。
她没有被忽悠成功，心想好不好看都要试试才能知道效果如何，款式好看不代表上身效果也好看。于是她把那双鞋子递到厌戾的面前，颇有些期待地道：“给你。”
男人仰着脸，目光落在秦千颜的脸上。
他并没有动。
这、这个样子……
莫非她要帮忙穿？
秦千颜试着想了一下，随后在心里狂摇了摇头。
不行，很多可以对小青蛇轻易做到的事，对眼前的男人她做不到。
就算他是未来叱咤四界的大佬，也不能让她蹲下为他穿鞋子。
她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可他这压根不接，怎么办呢？
二人一时陷入僵持，气氛静默了几秒，一旁的掌柜都看急了，揣揣着要不要发挥商家精神上前服侍，而秦千颜也以为无法说服厌戾试试，正要把鞋子收回去时——
白皙修长的手指接过秦千颜手上的黑头布靴。
厌戾穿上了鞋子。
绣着金丝线的布靴把男人的长腿拉得更修长，配着厌戾穿在身上的黑色长袍，肆扬野性的气质稍有收敛，又多了几分矜贵奢华。
横看竖看，都是大佬气场。
“就买这双，好不好？”
见靴子总算挡住了那双总是引走她注意力的赤脚，秦千颜转头问厌戾，循例问一问当事人的意见。
等了几秒，男人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秦千颜便当他答应了，愉悦地从兜里一掏，掏出一锭银子将之递给掌柜，问：“这个够不够？”
掌柜乐开了花，笑呵呵地伸手接过：“够了够了！多着了！”
他转身回去拉开抽屉取了一锭稍微小一点的银子递给秦千颜：“这是余下多的钱，姑娘请拿回去。”
秦千颜搞不懂这儿的物价，本来用法术换银子就觉得很心虚了，现在更不好意思拿找零，打着哈哈说：“不不，不用找了。”
她回过头，伸手拽着厌戾的袖子离开店里。因为了了一件心事，原本灰暗的心情恢复过来了，她问厌戾：“怎么样，穿上鞋子的感觉如何？还好吗？”
……不。
蛇天性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束缚。
然而面对秦千颜期待中带点儿得色的神色，就像刚刚跟小青蛇要夸赞时那般的得意小表情，厌戾没说话，他收回看着秦千颜的目光，往前走了一步。
“走吧。”
嗯，虽然这个人的态度看起来很冷淡，但秦千颜就当他是觉得舒服了，小青蛇也是一样的，喜欢或是不喜欢都不会表现出来。
她跟了上去，和男人并肩走在一起，和他开始逛这条热闹非常的街市。
然后秦千颜很快发觉了一个问题。
厌戾太引人注目了。
路上行人纷纷传来抽气，见了厌戾长相的人，就没有不觉得惊艳的。这般俊美的长相实在太罕见了，纵然这儿是以盛产美人而出名的高雁城，也未曾见过如此的绝俊之姿。
眼看有姑娘三番四次的在厌戾的面前扔下手帕，而大佬顶着一脸冷漠地从手帕上跨过，还有姑娘刻意撞开秦千颜要凑上来，在美色之下，完全无惧了厌戾身上散发的冰冷气场——
秦千颜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根本没有办法好好逛。
她之前还想着小青蛇漂亮打眼，所以还特意用障眼法把它的存在从众人眼中抹去。却未曾想到它换成了人形会更惹眼，如今走在大街上，怎么可能不引起骚动。
往他们聚拢的姑娘越来越多，刻意撞过来的人也更多了，几乎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秦千颜实在没办法，她捉起厌戾的袖子，然后在心里默念了一下。
“……做什么。”
男人任由她抓住，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
“你太打眼了，给你弄点障眼法。”
秦千颜老实回答。
她这次的障眼花不是把厌戾的存在感抹去，而是她将厌戾的容貌变得平凡——在众人的眼中。
看来她施法很成功。
秦千颜环顾四周一圈，发觉周围的人看着厌戾面露疑惑，似乎有什么不解的疑问。
当然疑惑了，刚刚还让自己心跳加速的大美人，再认真一看原来只是一个普通人，大部分的人都会觉得奇怪。
这种障眼法挺有意思的，其实在众人面前，人还是那个人，就是让大家莫名地觉得他没那么好看了。
果然，失去了美丽的焦点，聚拢过来的人陆陆续续散开，给他们让出了空间。
秦千颜看着前方逐渐变得宽敞的道路，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总算可以好好逛逛了！
她继续拽着厌戾的袖子，正式开始进攻这个让她向往已久的市集。
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刚刚的买鞋插曲，秦千颜觉得自己稍微没那么害怕厌戾的压迫感了。
主要她发觉这个人不愧是小青蛇化成的，二者性格真的很相似。要是被她磨得烦了，这个人原来也会默默应下，就和小青蛇一样。
就是这人眉眼和脸色实在冷了点，也不怎么爱笑，杵在旁边容易让人心里发怵，实在没有小青蛇那般可爱，但忽略这些种种，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难熬。
逛着逛着，秦千颜在厌戾的身上找到了越多越多类似小青蛇给她的感觉，又或是微妙地有点不同的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人会接过她买的小零食！
虽然不见得会吃进嘴里，但他愿意拿着。
这就是有手的好处了。小青蛇在这点上比较任性，就算秦千颜把食物递到它嘴边，它都是照样撇开脑袋，不要就是不要。让它吃点东西别说多费劲了，看到它平时多少还愿意吃点灵果，她都快把聚宝袋里面的灵果搜刮出来全堆给它当零食了好么，养个蛇祖宗简直操碎了心。
但是吧，人形的这位祖宗比较有意思一点，他好像比蛇祖宗要更愿意尝试各种各样的新事物——
比如说现在。
秦千颜拿着两串飘散着浓郁咸香味的羊片儿，把其中一串兴冲冲地递到厌戾的面前，“这串给你，闻着挺香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男人手里还拿着她刚刚塞过去的葫芦串，垂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羊片儿，之后，秦千颜发誓她看到男人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嫌弃，仿佛在说“这什么玩意”。
看表情是不太愿意尝试了，每次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都会看到男人顿了顿，并没有接过那一串羊片儿，而是微微弯下腰，直接凑过来就着她手上那串，张嘴轻轻咬一口。
咬得非常斯文，只吃掉一点点的男人慢吞吞地直起身体，随后面无表情地嚼了嚼。
接下来，秦千颜仍然很明显看到——
吞下去的瞬间，他的表情是嫌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青蛇有的，大佬也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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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会嫌弃, 为什么还要尝试啊。
真是太有挑战精神了。
秦千颜叹为观止。
正当她觉得非常有趣，想着再买点什么东西给厌戾尝一尝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吆喝声：“让一让！让一让！”
马蹄声汹涌而至, 数量很多速度很快, 市集摆放的小摊见状纷纷收起，但也有几个动作较慢来不及收齐，东西被横冲直撞而来的马撞散了一地。
秦千颜看到呼啸的一群人骑着马蜂蛹而来, 又蜂蛹而去，落下一地的狼狈。
被撞散了摊子的商贩敢怒不敢言，摇着头就把东西扶起来了, 有几个小物件正好掉到秦千颜的脚边。她弯腰帮忙捡起来，递还给商贩的时候，忍不住好奇地问：“请问那是什么人, 怎么这么这样行事，也不怕伤着人了。”
“嘘，这个姑娘, 你是外地来的吧？”
商贩一听，就知道秦千颜是外来人了, 压低了声音，“那是我们高雁城的城主儿子, 向来横行霸道惯了, 你看到了千万要躲远点, 别和他起冲突。”
商贩多看了眼秦千颜的脸, 暗道最好别被他看到你的脸, 不然就遭殃了。
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不好惹啊。
秦千颜懂了，是电视剧里面常见的纨绔子弟。
她“哦”了一声, 没有往心里去。
商贩长吁短叹，喃喃自语道：“他不是去凤周城了，这个时候回来了，莫非是要参加花朝节？”逮着这机会回来了，接下来估计又要有不少姑娘家遭殃了。
秦千颜耳朵灵，听到商贩的话，又忍不住好奇了，“什么花朝节？”
商贩见她还在，还打探起花朝节的事，便回道：“花朝节是高雁城传统的盛典节日，在明日举行，会在城内举行一周的时间。”
高雁城人热情好客，要是没见城主儿子回来，商贩必然会盛情邀请秦千颜去体验一把花朝节的热闹了。但如今见城主儿子回来了，又见秦千颜粗衣也挡不住的花容月貌，不由得好心道：“不过我劝姑娘你还是不要参加了。”
秦千颜疑惑：“为什么？是禁止外地人参加的吗？”
“唉，总之你别参加了。”商贩不好多说，把捡起来的东西放好，摇着头走了。
“……”秦千颜一头雾水，她转头正要看向厌戾，不料旁边有个女人正巧听了秦千颜和商贩的人，笑吟吟地上前拽着她，道：“姑娘可是对我们花朝节有兴趣？”
兴趣算不上，她就是有点好奇。
秦千颜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不自觉地被拽着走了几步，听到女人说：“说起我们花朝节可是一年一度的大盛会，姑娘你来得赶巧，碰上了，要是不参加的话可就太吃亏了。”
秦千颜眨了眨眼，奇怪这段话怎么那么像推销语。
女人继续道：“且让我跟姑娘详细说说，咱们花朝节吧，非常热闹，具体可分为四大流派，分别有行商令，招武令，颂文令，以及花魁令。你听这四令的名字便知是什么意思，是广发招令，寻找商武文伶四大派系的能人好手来参加比试，胜者可得封号，以及朝廷派下的丰厚奖励——”
听到这，秦千颜还真有点兴趣了，正想着继续往下听，便听见女人笑眯眯道：“其中的花魁令最为有趣，姑娘你长得如此好看，可有兴趣参加一二？”
哦，原来这位是来拉客的。
秦千颜有些啼笑皆非，女人见她不答话，想着再接再厉劝说，“姑娘你听我一言，以你的花容月貌，再换上一身漂亮衣服，绝对能成为魁首——”
女人话还没说完，突然“嗬嗬”一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一样，声音戛然而止，涂了一层粉的脸涨红了，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又用力拍打自己喉咙，惊恐地发觉自己说不出话了。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男人淡声道：“吵。”
“……”
这明显把人封嘴了还不怕别人发觉的作风，不愧是你。
秦千颜咳了一声，尝试着解除厌戾给女人下的法术，可惜她这几天修炼只知道个皮毛，没有办法解除高深的法术，所以她只好伸手拽了拽厌戾的袖子，小声道：“你快帮她解除啊，别吓着她了。”
结果听了她这样说，厌戾撇开头，没搭理她。
“……”这个样子真的和小青蛇很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