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纪不大，会说的音还不多，唯有他的名字念得口齿清晰。
秦千颜开始在学说话后，鬼使神差下，厌戾第一次便教她喊他的名字。
小小的人儿坐在椅子上，认认真真地念他名字的样子……
让大妖觉得非常愉悦。
因为太熟悉他的名字，现在她基本上一说话就是先念他的名字。
“厌戾……”
稚嫩的嗓音软软的，小脑袋拱了拱披风，用行动和呼唤表示她想出冒脸的意愿。
厌戾顺着把披风拉下来，露出秦千颜红扑扑的小脸。她长高了显得消瘦了一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又大又明亮，脸颊还是软软的，像棉花一样。
露出脸的小人儿，仰起小脑袋，给厌戾一个笑脸。
她特别爱笑，光看行为和性格，完全不像一只魔。
大概是因为魂灵直接炼成的魔胎，还保有她原本的样子。
这些日子，厌戾又进入过森罗万象，找到了巫遂。
巫遂已经进入到五十七层。随着层数越高，难度也就相应变得更困难，各类妖兽魔物都十分强悍，每一层都几乎九死一生。强压之下，巫遂神魂稳固的速度极快，在厌戾进入森罗万象的时候，巫遂已经能短暂地化为人形，虽然维持的时间不长，但若是在外面的话，是不可能这么快便能化形的。
厌戾找巫遂，是为了秦千颜的事，问他：“她的记忆会不会恢复？”
人形只维持了极短时间的巫遂又变回了小巫蛇，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它在空中写出一段字：
——等她再长大些，自然就会恢复过来。
毕竟是神魂炼成的魔胎，神魂被厌戾用血祭护住，没有受过什么伤害，一旦成长到某个阶段，记忆就会慢慢回来了。
看了它这样说，巫遂能感觉到厌戾心情有所好转。
这具体表现在临走时，甚至给它扔来了小黄鸟。
小黄鸟自从它进入森罗万象之后就未见过，大概是心情高兴，所以让它进来森罗万象陪它。毕竟在蛮荒的时候，也总是这只小黄鸟跟着它。
不过……
要是觉得高兴了，就不能把它带出去吗？
感受到又一波妖兽袭来，充满了铮铮杀气，小巫蛇无奈地回头瞥去一眼。
惹恼弟弟需谨慎，不然后果就像它一样，进入到森罗万象之后，几乎没有一刻喘息的时间。
薄情的弟弟无视兄长的水深火热，展开每日雷打不动的喂食工作。
前些天厌戾一直是点适合秦千颜吃的东西，她现在能说话了，今天决定把选择权交到秦千颜手上，问道：“想吃什么？”
两岁大的小奶娃会的词汇不多，歪头像是思考了一下，说出两个字：“甜甜。”
她似乎对羊奶羹情有独钟，尝试过几次其他的，还是最爱吃这个。
“好。”厌戾点头，唤来店小二，道：“来一份羊奶羹。”
“好咧！”
店小二难得见厌戾让秦千颜露了颜，眼睛不受控制地看过去。不过很快他又感觉哪儿不对劲……
明明人就来眼前，他怎么就像看不清似的，记不住小孩子长什么模样？
……可能是长得比较没什么记忆点的路人脸？
店小二纳闷地搔了搔头，浑然不知这是厌戾的法术，下楼给他们点羊奶羹去了。说起来这大官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奇怪，也不知道是抠门还是怎么的，只点婴孩吃的，自己一点儿都不吃。
店小二嘀嘀咕咕地去准备羊奶羹了，这道菜做法复杂，为了上桌方便，一般是先做好，再温一温便能直接上桌，所以他很快端来了。
等人离开了，厌戾拿起木勺子挖了一勺，递到秦千颜的唇边。
他已经不是一开始连婴儿吃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妖了，一个月下来，厌戾喂食得颇有经验。
秦千颜张开红艳小嘴，把勺子里的奶羹吃进嘴里。
看到小人儿的小脸颊鼓鼓囊囊，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厌戾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秦千颜那会儿总是喜欢喂他吃东西。
秦千颜乖巧地吃了两口，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到男人嘴角的浅浅微笑，突然她伸出手一抓，把厌戾手里的木勺抓住。
厌戾看她：“怎么了？”
秦千颜不会表达，扯了扯他手里的木勺。
这阵子以来，她吃东西的时候都很乖，几乎喂过去就会张开嘴，很少这样做。厌戾微微眯眼，他松开手，任由秦千颜拿走那只木勺。
她高兴了，学着厌戾的样子，动作笨拙地挖了一勺子奶羹，然后将之捧高，递到他的面前，献宝似的：“甜甜。”
手小拿不住，还一直不稳地抖抖，她干脆用两只小手托住，固执地再往上抬高一点点，就想让他也吃。
就像她以往每一次想要喂食他那样。
明明已经变小了，这样的行为却还是丝毫没变。
厌戾眸色转深，他低下头，在木勺抖抖抖地奶羹即将被抖掉落的瞬间，张嘴含住了勺子。
甜甜的带着浓郁奶香的滋味在口腔扩散，是厌戾绝对不喜欢吃的东西，他表情丝毫没变，不动声色地将之咽下。
秦千颜见他吃下，更高兴了，又兴匆匆地挖了一勺子，再次献宝似的又递到他面前。
厌戾低下头含住，照样吃下了。
不过这次之后，他拿回木勺，道：“你吃。”
尝过了瘾儿，秦千颜心满意足，也很好说话，大眼弯弯，听话地重新让厌戾喂起来。
就这样喂了一会儿，厌戾用拇指抹去秦千颜嘴角沾上的痕迹，忽地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快让开！快让开！”
厌戾从窗外望下去，看到有人匆匆忙忙地拨开人群，身后的木担架躺着一个人。那人脸色蜡黄，一副死亡之相。
再过不久，就要死去了。
秦千颜也听到声音，好奇地抬起小脑袋，找了一会发觉是窗外传来的，扭过头去看，双眼却被一只大掌遮住了。
“唔？”
长长的眼睫毛在他手心一扫，带了一阵痒意的同时，充分表达了小人儿的疑惑。
“吃饭。”
他不让她看那将死之人的样子。
那副样子……
并非是生病或是受伤引起的死亡。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一种蛊。
是一种可以传染的蛊，一旦有人中蛊，几乎可以在极端的时间里，传染满城，毁掉一座城。
说来，和厄盛咒有几分相似。比较好一点的是，这个蛊没厄盛咒那么霸道，解蛊的方式也简单许多。
既然他和秦千颜在这个镇子定居，为了避免魔物来袭引起麻烦，所以他连这个镇子也纳入了结界，并且封住了秦千颜身上的魔种魔气。
再说他现在是一只强悍至极的魔，没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犯到他的面前。
厌戾对这个镇子虽然说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最重要的是，在秦千颜还没恢复前，他不希望有什么外来因素影响到她的情况。
现在看来，有人想要毁掉这镇子。
很好。
让他看看，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这章短小点哈，晚安~
106、106
106
袁丹盈是穿过一片沙漠来到鹿央镇的五仙族民。
她在沙漠的中心和来来往往的商旅做生意的, 邂逅了一个叫柳崖的男人，疯狂地迷恋上他，不听族人劝告, 铁了心跟男人穿过沙漠，想要做男人的妻子。
然而，袁丹盈随着柳崖来到了鹿央镇，才发觉柳崖原来在这里早有妻妾儿女，根本没有曾经海誓山盟的一世一双人，全是想要蒙骗她的甜言蜜语罢了。
可她已经跟着柳崖来到这，难道要就此顺了他的, 当他众多小妾中的一名吗？
作为养蛊的五仙族, 没有如此委曲求全的不争气。
她爱得浓烈不惧离开族民，在发觉被背叛的瞬间, 浓烈的爱便成了深刻的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是她们一族的宗旨，胆敢负了她, 就要承受她的雷霆震怒。
养蛊用蛊, 她是五仙一族，想要让一个人生不如死, 太过容易了。
所以, 袁丹盈给负了她的男人种了蛊。她原只是想让男人付出代价，冤有头债有主，是谁负了她，那么便是谁为此付出代价。
但不知为何, 却失了控。
明明是柳崖，中蛊而亡的人却是他的妻子戚氏。先是戚氏，然后是他的妾室温姨娘, 以及李姨娘，后面更变成了柳崖的一双儿女……
袁丹盈很奇怪，她对柳崖下的明明是族中长老教导的情蛊，只会针对负了她的男人，不可能对别人产生什么伤害。因为她很明白，骗她负她的人只是柳崖而已，而不是他的妻妾和他的儿女，这些人也是受害者，同样被自己的相公和父亲蒙在鼓里，都是无辜的。
然而现在事实上是先死去的，却是这些和柳崖关系密切的无辜之人。
不仅仅如此，在柳崖中蛊死去后，就连参加葬礼的人，也逐渐地出现了中蛊的迹象，不少人陆续死去。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死去了。
被一个抱着两岁孩子的男人找上前，袁丹盈其实自己也在混乱，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产生这样。
她只是想让负心人付出代价而已，她不是想要杀那么多人。
“下蛊的人，便是你么。”
男人语气十分冰冷，让人一听便如坠冰窟，然而，他轻抚怀中被披风盖得严严密密的小孩，动作却十分温柔。
有一种矛盾的感觉。
袁丹盈愣愣看着厌戾，“是……”
厌戾眯起眼，看着眼前看起来性子直爽的异域女子，发觉不对劲。
此人也中了蛊。
他是循着蛊息寻来的，来到这家柳府后发现了这个异族女子。
柳府看地势和宅子岁月痕迹，很轻易便让人看出是鹿央镇的大户人家。而这户人家有这么一个格格不入，同样也中了蛊的异族人，便很耐人寻味了。
来这里之前，他听到一些碎言碎语。
柳府的人在短短的一个月内，接二连三地生怪病死去了，直到前日柳府的男主人才办完了丧礼，而他们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个将死之人，便是因为参加了葬礼，才开始有了中蛊的迹象。
蛊的源头出自柳府，柳府里有一个中蛊的异族女人。
很清晰的关系。
而她也很直接便承认了。
只不过，看这个女人的精神和脸色……
袁丹盈一脸混乱：“我不是想杀那么多人的，我只是想让他受到惩罚，所以给他下了情蛊而已……”
可是，那么多人死去了。
这些天良心一直责备着她，让她十分不好受。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她只会种蛊养蛊，长老并没有教过她怎么收起情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死去。
为了她这一场飞蛾扑火的爱情，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因为五仙族的人一旦使用情蛊，那必然是被伤得极深。所以，族中长老不允许中途心软，不允许作贱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教女子收起情蛊？
厌戾看着袁丹盈的脸色，不像作伪。
情蛊？
那分明不是情蛊。
是这个女人想要骗他，还是她确实以为这是情蛊无疑？
“唔唔。”
怀中的小人儿拱了拱脑袋，想要用披风中出来。
厌戾并不喜欢秦千颜和太多人接触，他收敛心思，按住了她的动静，轻抚她的脑袋。
小人儿隔着布料在他手心蹭蹭，不死心，软软地喊：“厌戾……”
“别出来。”
袁丹盈看到眼前原本神色冰冷的男人表情转柔，冰块一样的冷漠嗓音也带上了暖意。
她目光怔怔落在他怀中被蒙得完全看不见真容的小孩，视线收回下移，落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双手抚了上去，感觉到微凸温热的触感。
如果不是这样，她一早便回去五仙族了。
经过厌戾耐心的安抚，秦千颜才没有继续要出来，趴在他的肩膀昏昏欲睡。
她虽然现在不缺魔力，精神不再恹恹了，但到底是未成熟的魔胎，自然会累会饿会困。
感觉到肩膀传来香甜的气息，厌戾才又把注意力落在袁丹盈身上。
“蛊，是谁教的？”
这个女人的表现说明了一件事，她并非是始作俑者，下蛊的人是她，但这个蛊这样厉害，她恐怕并不知道。
更何况，如果她是那个想要毁镇的人，她便不可能也中了蛊。
“……”
袁丹盈脸色微微一肃，她是五仙族人，她的来历就连柳崖都不知道，那个人以为她只是沙漠附近的镇民而已。五仙族善于养蛊，被周围的人所忌惮，她不想跟柳崖说是不希望他害怕，后面来到这里发觉被骗了，便没有再说必要。
然而，她不想告诉厌戾，原因却是因为不想暴露族中秘密。
她意识到这个男人很强，如果他是来为了惩罚下蛊之人，那么……就让她一个人来承受一切。
本来就是她犯下的错事，所有后果让她一力承当。她都脱离了五仙族，断不可因此给族中的人惹上麻烦。
她道：“没有谁教我，是我自己学会的。”
“自己学会的？”
厌戾看出她的想法，复述了一遍，道：“也许你不知道，自己也中了蛊，很快就要死去了。”
如果真的是自己学会的，不可能连自己也会中蛊。
她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袁丹盈脸色一僵，失声道：“你说什么？”怎会如此？她也中了蛊？
她并不是害怕死，可是……！
袁丹盈捂紧了微凸的腹部，神色变得难看起来。
“此蛊名叫‘覆灭’，意味着一旦遇上，所有人的生命不能避免地死去。”
袁丹盈用力摇头：“不是的，我给他只是下了情蛊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