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姜饼——唯酒
时间:2021-10-19 11:17:02

  其实发个微信也能把事情说清楚,但老一辈的人总是习惯当面说清才不伤和气,文字表达总是冷冰冰的,缺了那么点真情实意。
  许阿姨要辞职去北京了,她女儿的抑郁演变成重度,身边除了忙到不着家的未婚夫,无人陪伴。她已经有了轻生的迹象,别人都在高高兴兴过年的时候,她割伤自己的手腕,发照片给妈妈看,说自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一说起来,许阿姨就哭得不能自已,眼睛红肿犹如核桃,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林鲸看了照片,女生细细的腕子上一条红色的伤疤,往外冒着血。伤口不算深,说不上自杀,但绝对算自残;幸好被未婚夫送去就医,才勉强恢复正常。
  许阿姨懊恼道:“我和她爸爸从来没有逼迫过她什么,要留北京就留,给她攒钱买房,支持她的工作,从来不给她添麻烦。按时给她打电话还嫌我们烦,那边的压力真的大到这样吗?我看别人比她再苦再难也好好的,怎么就我的孩子生病了呢。”
  林鲸理解许阿姨亲自来见自己的原因,大概只有面对面的,温热的话语和表情,才能感受到人情冷暖吧。
  “小林,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鲸跟许阿姨说,不能用客观的物质条件去衡量一个人的幸福指数,“或许是某一次的情绪坍塌,或许是积少成多的微小挫折,压力,击垮了一个人。”
  许阿姨又继续哭,“可是她的一些事,我并不懂。”
  林鲸说:“您去那边,有妈妈陪着总会比她一个人捱过去要好。”
  许阿姨:“谢谢你,小林。真希望我女儿也能像你一样轻松快乐。”
  “……”
  林鲸微微叹气,她心里的苦谁知道呢?
  送走阿姨,林鲸回家后也微微有点抑郁了,没忍住把这件事告诉蒋燃,颇有些感慨,蒋燃让她多付给许阿姨一个月的薪水。
  林鲸说:“她缺的不是钱。”
  蒋燃:“你想关心她,除了经济方便的帮助,也做不了别的支持了。给钱也算尽力。”
  “……”
  感觉这做法极尽人情,却又是说不出哪里的不妥当。
  初五都还没过,蒋燃就结束了假期,他要去郑州出差,韩旭把一个客户的单子搞砸后要辞职,那边分公司几乎乱了套。
  但是临走前,蒋蔚华还约了他们一起吃年后的第一顿饭。
  林鲸都没从许阿姨的事件中走出来,想到将要和蒋蔚华一起吃饭就两眼一黑,趴在床上问蒋燃:“我能不能不去啊?”
  蒋燃摸摸她的脑袋:“可以,我待会给她回个电话。”
  林鲸又纠结,捂住他的手:“还是算了吧。你姑妈虽然难搞一点,但只要你不在没人怼她,她应该不会为难我的哦?”
  “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不要她给你摆出长辈的威严样子就害怕,别怕得罪人,你那么软的脾气也得罪不了谁。”
  林鲸心说,你一心扑在工作上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懂我的心情!
  蒋燃瞧着她,还是不太放心,“算了,你明天跟妈一起去就没事了。顺便跟她学学,不同战场的谈判,懂?”
  林鲸似懂非懂。
  第二天蒋燃离开家,施季玲倒是十分乐意和林鲸一起去和蒋蔚华吃饭。
  到了预订的餐厅,蒋蔚华往他们身后看了看,问:“蒋燃怎么没来?”
  林鲸都还没来得及讲话,施季玲首当其冲地发出新年的第一炮:“女婿出差了呀,他丈母娘陪你吃饭,不够格吗?”
  蒋蔚华假笑:“……你这说的哪里话,我还正想约你一起呢,就怕你没时间。”
  说着,几个人落座。
  叶思南和林鲸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无奈,至于叶昀,完全就是个干饭的工具人。
  “三亚好玩吗?”蒋蔚华找话题缓和气氛。
  “有钞票么,哪里都好玩的呀。”施季玲这一刻简直是工地上的杠精首号劳模。
  蒋蔚华:“……”
  见对方一脸便秘的表情,她大概意识到开炮有点早了,赶紧找补回来:“哎呀,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说着,她把在免税店买的整套护肤品递给蒋蔚华,后者也惊喜的拿出来看了看,十分夸张地道:“哎哟,这个牌子好贵的,我一直想买都没舍得买的呢,你破费了。”
  施季玲笑着摸摸自己的头发,挺直身体:“别客气,没花多少钱,三亚免税店打折,很便宜的。”
  蒋蔚华:“……”
 
 
第49章 妈妈的修行【一更……
  林鲸乖巧给大家倒水, 假装看不见蒋蔚华眼里的火气,和稀泥那一套她倒是跟林海生学的很会。
  基本上叶思南和她统一步调,吃着吃着饭, 就和林鲸聊起别的事情来。
  叶思南举着手机问林鲸一个旅游网红地,林鲸也没去过, 说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玩。
  叶思南便奇怪道:“你和我哥结婚以后,怎么没去度蜜月或者一起出去旅行呢?”
  林鲸抿着茶水,有些无奈:“工作都有点忙, 凑不出几天完整的时间来, 也没计划。等以后再说。”
  叶思南叹息:“你也太理解他啦, 女孩子太善解人意男人会不把你放在心上的。”
  林鲸笑意清浅:“是么?”
  这时,蒋蔚华忽然问林鲸:“蒋燃到底去哪了啊, 年都没过完就往外跑。”
  “去郑州了,那边好像有什么急事。”林鲸回答的也有些漫不经心, 他工作上的事很少跟她交流, 两人呆在一起基本上都是锁定家里的碎事,或者林鲸工作的鸡毛蒜皮。
  蒋蔚华脸色刻意摆了摆, 略带责备地说:“这些年轻人真是一个两个不让人省心的, 日子也过得不像日子。春节不知道跟长辈拜年,出远门也不交代一声,太不靠谱。”
  虽然她的有些话,施季玲觉得是有点道理的, 但就是看不惯她管天管地的样子。
  施主任幽幽地喝着茶, 开口:“不是我说,你心操太多老得快,用再贵的护肤品也徒劳。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挣钱怎么养老婆孩子?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能帮就帮一把, 不能帮就闭嘴别参合,多好啊。”
  你是天王老子吗?还得向你请安。
  蒋蔚华脸色稍变,论嘴炮她是吵不过施季玲的,也摊不开那个面子,“我这不是关心么,自己的孩子肯定心疼啊。”
  施季玲心里轻轻“呵”了一声,不屑搭理她这道貌岸然的说辞。
  氛围一度陷入沉寂,谁撑不住谁尴尬,反正林鲸有施季玲撑腰,未觉气短半分。
  快结束的时候,蒋蔚华才对林鲸关心起几句,“鲸鲸一个人在家住害怕吗?”
  林鲸:“不会,小区治安挺好的。”
  蒋蔚华暗搓搓道:“蒋燃总不在家,你一个小姑娘多孤单啊,我和你妈妈轮流就去陪陪你吧,给你们打扫卫生做饭。”
  施季玲眼神犀利地注视着蒋蔚华,皮笑肉不笑卷土重来:“哎,我可不去人家小年轻的家里,我这条不知趣的老茄子往那一杵,打扰人家干什么呢?还不够讨人嫌的啊。要去你自己去。”
  蒋蔚华瞪着眼。
  施季玲:“我说自己,没说你。”
  蒋蔚华气哼哼:“……你都不去,我还去干什么。”
  ……
  蒋蔚华简直无话可说了,大过年的,每一句话都被对方死死摁在地上摩擦,真是够触霉头的。她快速吃完饭,借口下午还要打牌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终于忍不住抱怨:“蒋燃这个丈母娘,之前倒没看出这张嘴那么厉害,亏我以前把她当成好姐妹。”
  叶思南坐在她旁边玩手机,“让你少管哥哥的事还不听,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吵不过人家气得不还是自己。”
  蒋蔚华心烦意乱道:“你到底跟谁亲?”
  叶思南眼睛还盯在手机上,气定神闲:“我在劝你少管闲事。你要是为了舅舅那渣男挽回儿子就歇歇吧,我哥他自小看尽世态炎凉,比谁都清楚谁对他好,谁图他什么;不要让他真的憎恶你,不然家人都做不成。”
  小姑娘今天大发善心,又补充一句:“林鲸的父母显然比你们明事理,又会收拢人,到时你别后悔。”
  蒋蔚华好一阵心有余悸。
  *
  这边回家的路上。
  施季玲靠在皮椅里闭目,感慨道:“我真是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被蒋燃这小年轻给利用了。”
  林鲸眉心一跳,装不懂:“你说什么?”
  施季玲想想就哭笑不得:“让我去对付他多事儿的姑姑,他这个领导当的可以,人尽其才啊他,这招用到丈母娘身上来了。”
  林鲸一阵心虚,“亲戚之间总要碰面的,别想太多。”
  施季玲并没有真的计较,甚至还隐隐佩服蒋燃这份睿智和胆量,“你要是有他一半聪明就好了。不过我回头想想,蒋燃这孩子对这样的家人也是辛苦。上次因为你的事把他臭骂一顿,我心里挺过不去。”
  林鲸默默开车,对施主任说:“辛苦了,妈妈。”
  施季玲眼里呈出难得的柔情,淡淡地说:“辛苦什么啊,让你一个二十几岁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去面对家长里短,实在太为难了;对这种人,还得是我这个老大妈出马才行。她不要面皮,我就比她更不要面皮,她高姿态,我就要比她更高姿态;这是社会人谈判的技巧,学着点。”
  林鲸噗嗤一笑,“你怎么还把自己贬低了一把呢。”
  施季玲说:“这是做妈妈的修行。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是花儿一样的漂亮,文文静静的维持着少年人的体面。但是生活给出的难题太多了,只顾体面是一文不值的,别人的眼光也就没那么重要了。等你也有了孩子,你就会懂。”
  *
  林鲸把妈妈送到家,自己回了溪平院,时间还早。
  家里几天没人住,好像有一层灰尘似的。她洗了一些衣服,又把家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然后定了花和外卖。
  剪了花,吃了晚饭,她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拨弄着手机,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初五以后大家都回去上班上学,她请了年假却不知道怎么用,早知道就不请了。人在闲暇时思想总是乱飞,想到很多东西,比如:前途,以及出差的丈夫。
  过去之后电话也不打一个,男人会不会忙碌之余,出去放纵一下呢?
  蒋燃此时正坐在韩旭的办公室里,明明他一副眉眼温和,平静无波的样子,办公室里却人人自危,大气不敢出一个。
  郑州这边的分公司在一个老牌的写字楼里,不算太大,但成立已久,负责人几经更换,直到前年,蒋燃把韩旭派到这才算稳定下来。
  这天韩旭没来,他的秘书见老总忽然造访,后背都惊得冒汗,赶紧给韩旭打了个电话:“Jason来了,你还是赶紧来公司吧。”
  挂了电话,他颤颤地去问蒋燃要喝什么,后者没说话,摆了摆手,让他出去把门带上。
  新年上班的第一天,就来这么一场面简直能把人吓死,蒋燃仿佛是来问责的;再加上韩旭的情绪也阴晴不定,扬言效仿罗特,威胁上层。
  大家有了不详的猜测,这边分公司怕是要变天了。
  蒋燃站在里间,抬起手指拨了一下百叶帘,抬眸看向外面的办公区。几个业务骨干这会儿还钉在工位上,喝着咖啡,散漫的聊天;颇有些公司末日黄昏的消极感。
  他拧了下眉。
  韩旭气喘吁吁地从电梯间出来,一边跑一边整理袖口,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蒋燃坐在他的办公椅上,在低头看手机。
  “Jason,抱歉,我没看见你的信息。”
  蒋燃视线抬起来,给他一个台阶下,浅声问:“去见客户了?”
  “……也没,有点事。”韩旭不太敢说谎,迟疑着道:“你怎么忽然来了?”
  蒋燃轻哂一声:“来看看,你是怎么把浪翻起来的。”
  韩旭默默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低道:“我干不下去了。”
  蒋燃嘲讽地笑了笑,一针见血:“你要真不想干也罢,直接写邮件走流程,我不会不批。给我私发那么一封不正式的辞呈,确定不是邀请我来观摩你是怎么搞砸项目的?”
  他把韩旭的意图解释的如此直白,看来是一点弯子都懒得绕了。
  “罗特能用辞职来威胁你,我为什么不能?”韩旭隐忍着道:“我也想看看在你Jason的眼里我们这些人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你拿什么跟罗特比?”蒋燃瞥了他一眼:“比蠢吗?”
  “……”
  韩旭说:“你明知道我在闹事也来了,不是怕我带着团队和客户抄底走人吗?”
  蒋燃看看他,越发觉得好笑:“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受人威胁,触动我的只能是利益。你走了我条件加码,真以为没人能顶上这个位置吗?”
  这席话,和北方飘着雪粒子的天气没什么区别,冷的不近人情。
  “至于客户,你不是罗特,出了汇思力谁认得你?”他又问。
  韩旭动了动嘴角,想再说点话来,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很可笑。他被目前的状况逼疯了,失了理智。但现实的境地就是如此,他业绩做得越差,公司给的支持越少;公司不给资源,这边的业务就越难展开,如此恶性循环往复。
  他垂着脑袋,像条丧家之犬。
  蒋燃定定站在那,看他懊悔也不算无药可救,终于缓和语气:“把你的态度收一收,我当什么都没发生,回去后我安排一个技术团队给你做支持,后期业绩有起色再给你拓展团队,有问题再找我,但别再胡闹了。”
  他的话里透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感,收拢人心不过如此,打一巴掌再给颗枣。
  只是被收拢的人段位低一些,感受到的是来自于上位者的体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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