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姜饼——唯酒
时间:2021-10-19 11:17:02

  她用口型问蒋燃,“陈嫣来过?”
  蒋燃不置可否,倒没什么异样情绪,继续看电视。
  蒋蔚华走进书房,对蒋诚华吼了起来,“你让她来干什么?戳你亲儿子的心窝子吗?啊?”
  蒋诚华被亲妹妹骂的找不着北了,半天没吐露一句话。
  “你是不是个东西啊?小时候嫌他是个累赘,随便一丢,现在他大了,有本事了,你又让你那个小继女过来恶心他干什么?”
  蒋诚华在电话里服了软,说这事是自己考虑不周。
  过后蒋蔚华苦口婆心地说:“我在帮你拉拢儿子,你怎么就不懂呢。他大了,又会赚钱,他外婆那边的亲戚眼红得很,稍微说你点不好,看以后谁给你养老?指望你的续弦老婆,还是只会花钱的便宜女儿?”
  蒋诚华在那边一阵沉默。
  蒋蔚华对哥哥命令:“马上就到他妈忌日了,无论他多不爱搭理你,你都必须要打电话。”
  ……
  蒋燃在外头听得挺清楚的,怪他耳力太好。叶思南警惕地看着他,想安慰也找不到说辞,末了只好来一句:“哥,你要喝果汁吗?”
  蒋燃起身,胡乱揉了把她的头发,还是浅笑,看不出情绪:“不喝,睡觉了。”
  他趿着拖鞋回到房间,倚在床头。
  外面刮着风,窗柩发出“斯斯”响声,扰人清净。他忽然心里空得厉害,像一艘与地球永久失联的飞船,回不来了;最后的结局是变成一堆太空垃圾。
  直到后半夜才睡着,但也尽是乱七八糟的梦。
  梦到上初一的那年,缠绵病榻的妈妈走了。没出三七,父亲就和自己的英语老师出双入对,后来再婚,他被送到姑姑家生活,满眼满心都是惘然。
  他自知寄人篱下,必须要懂事,才不会被嫌弃。
  就这么一直咬紧牙关过着。
  寒假里,蒋蔚华让他带叶思南。小丫头年龄小,又骄横,蒋燃催促她关掉电视去写作业,她被催促烦了,就口出恶言:“这是我家又不是你家,你凭什么不让我看电视?你能不能滚啊?”
  童言无忌,伤人至深。
  小少年红着眼睛,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小拳头攥得发白。当天夜里,他慌慌张张骑上自行车,凌晨才到家,身体冻得没有知觉。
  但过去的家,早就不是家了,再也没有妈妈了。
  月光凝在地板上,他倚在门上,委屈哽住了呼吸,将小小的身体碾得七零八碎。
  过去的父慈子孝,一帧帧画面,全被撕碎了,成了虚妄。
  *
  林鲸下午在小区检查地灯,抱着个手机在小程序上记录。
  远远听见几道脚步声,她正准备起来打招呼,却不想站得太猛了,人差点儿往后仰。
  蒋燃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和长裤,更显人高腿长,扶一把她的肩膀,还是没碰到,他提醒:“小心。”
  林鲸惊奇,说:“难得见你没开车出去啊。”
  蒋燃仍是淡笑,让人看不出情绪,“嗯,随便走走。”
  林鲸就是觉得他状态不太好的样子,脸色不怎么好,胡子也没刮……虽然这样也是帅的。
  “你没事吧,是不是晚上没睡好?”她小声问。
  蒋燃瞧着她关心的模样,淡淡地说:“有点,我现在回家睡会儿。”
  “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蒋燃走了几米远,又回头,问她:“今天几点下班?”
  “不加班的话,五点。”她被忽然提问,搞得有点蒙。
  蒋燃了然,“下班后来我家一趟行吗?有点东西给你。”
  “哦,好啊。”
  林鲸没好意思问是什么东西,笑笑和蒋燃告了别。
  等到五点半,她换了自己的衣服,白色的毛衣和牛仔长裤,散开被纱网兜住的头发,打着自然的波浪卷垂下,对镜子啵了两下唇膏,过会儿觉得唇膏的颜色不太对,又用纸巾擦掉,素着一张脸过去了。
  天已经暗下来,蒋燃家里的光线竟也没比外面亮多少。窗帘紧拉,客厅开了一条廊灯,因为光源少,里面灰蒙蒙的,本来温馨的装修也略显颜色深重。
  蒋燃穿一身宽松的家居服,白T和灰色的运动长裤,光着脚,踩地上。
  林鲸问:“要我来拿什么啊?”
  蒋燃侧身让她进来,关了门。客厅冷得跟冰窖一样,好像没开空调,他说:“一些水果,你带回去吧,我马上要出差,放着会坏。”
  他讲话带着鼻音,又笑着补充:“我没动,不要嫌弃。”
  林鲸走近,看见餐桌上摆了好多水果,包装都很精致,没拆封,一看就是客人送的那种,品种也很贵。
  她手指碰了碰,说了句:“好多。”
  “多么?”蒋燃想了想,“有点重,我开车送你。”
  他去电视柜找车钥匙,林鲸正在想,难道都要送给她吗?
  就听到后面一声震地的响动,蒋燃那么大一个人,摔地上了,一动不动。
 
 
第8章 我求之不得你图点……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砸下去,毫无生气地躺着,跟死了一样,把林鲸胆子吓飞了。
  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去扶他。
  蒋燃太沉了,林鲸根本弄不动,急得满头是汗,在想怎么办?
  先叫救护车,让他维持原状躺在地上吗?
  手腕托着他的脖子,那儿的皮肤很热,手机在桌上,她想先把他扶到沙发上再打电话。刚挪动了下蒋燃就醒了,他掀开眼皮疲怠地看着林鲸。
  他自己也懵了一下,转而反应过来,笑着道:“别白费力气了,就你这小身板动不了我。”
  林鲸告诉他:“你发烧了。”
  蒋燃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就着林鲸抱他的姿势,脑袋枕着她的手腕,静静的平复了一下气息:“不好意思,借你的手臂一用,我缓缓。”
  林鲸默默将心揪着,“醒了就好,你吓死我了。”
  “你担心被误会杀人灭口吗?”蒋燃累的眼皮摺成了三道,眼窝看上去更显深邃,原本白肤色也泛着红,他笑了笑。
  林鲸手腕换了个角度托他的头,问道:“你不难受吗?还笑得出来。”
  “没,第一次晕倒,倒觉得新奇。”他鼻音有些重的回答。
  蒋燃低低喘气,鼻腔里的呼吸都是滚烫的,尽管俊朗的面孔略带病弱之感,却像个坏脾气的小孩子。
  过了一会儿,林鲸把他扶到沙发上,打开空调。
  两人坐着,忽然觉得这画面很好笑,林鲸正了正色,问他:“你吃药了吗?”
  蒋燃不说话,林鲸又问:“没有药?”
  “我不知道自己发烧,回来就觉得累,晕。”蒋燃摸到左手腕,有一根林鲸的头发被无意间勾下来。他没扔,就当一股细绳,捻在掌心来回搓着。
  “帮我看看,电视柜那个抽屉里有没有。”
  林鲸按照他的提示去翻找,里面干干净净,只有几份保险合同,
  “你家连医药箱都没有。”她惊讶地说。
  蒋燃无辜:“我搬来不到一个月。”
  “要不送你去医院吧?”她犹豫,看见蒋燃求饶的眼神又于心不忍,没什么大病就把他往医院一丢,也挺可怜的。
  纠结半天还是找跑腿买了温度计,退烧药。
  半个小时后,林鲸烧了水喂他吃药。她没扶他进卧室,而是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条厚厚的毯子。
  体温还在38度往上,蒋燃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林鲸烧水的时候,发现他的厨房十分干净整洁,台面纤尘不染,看出他应该是不在家开伙做饭的。
  也就是说,晚饭也没吃?
  照顾人照顾到一半,就这样走了她良心不安,便推了推蒋燃,“想吃什么?我帮你叫外卖?”
  蒋燃手从被子里伸出来,随便一搭,眼皮都没撑开,就这么压在她掌上。男人的手远比想象中大,骨节也硬,沉沉地覆着。
  他不情不愿地,看上去很不舒服,含糊念了句:“什么都不吃。”
  林鲸其实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但也知道什么都不吃不行,往常生病都是林海生同志亲自照料她的,好像给她煮了粥?
  她又执着地问:“那要不要喝粥?发烧应该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吧。”
  蒋燃病中被烦得没招:“随便。”
  林鲸坐地板上,在外卖软件上徘徊,有几家粥铺,都不在她平时点餐的选择内。下面评论区也不太好,说小作坊的粥里不是很干净。
  最后,她还是决定买了米和蔬菜,亲自煮。
  不知道施季玲同志知道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做饭是给别人,会不会气哭。
  林鲸虽然没怎么做过饭,但实践起来觉得并不算难,毕竟煮个粥还是毛毛雨功夫,二十分钟后,不沾烟火气的厨房便粥香四溢,米粒粘稠,看着非常可口。
  她又把新鲜的圆白菜切丝,用橄榄油和照烧汁,拌了一个……说不上来是蔬菜沙拉还是中式小咸菜的调味品。但生病没胃口的时候吃起来,却是很爽口开胃的。
  做完这些,她的心情竟然莫名其妙获得了成就感。
  她把吃的端去沙发边,喊醒蒋燃,“喝粥好不好?”
  人生病的时候性子是有点执拗的,借故幼稚,不知道在跟谁置气。蒋燃也不例外,他愣怔地看着林鲸,清隽的脸在昏蒙蒙的光线下,倒是显得有点委屈。
  林鲸催促:“吃东西,不然明早退了烧也没力气起床。”
  女生的眼神装作犀利。
  蒋燃迷蒙中被恐吓一顿,被迫乖乖喝粥,胃里舒服了,才露出一点儿惊喜又宽慰的表情。
  离开前,林鲸又给他身上加固了层被子,确认他没法踢被子,这才满意。
  其实,加被子她也听说过不是科学退烧,可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一直很奏效。
  *
  林鲸到家快十点了,爸爸妈妈边等她边看电视,一进门妈妈就叫嚣不满:“你们领导要死啊,大过年的让加班,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担心死我们啊。”
  林鲸脱掉外衣,拿睡衣去洗澡,疲倦地说:“不是领导留的,朋友出了点事。我手机没电了。”
  爸爸忙打圆场:“哎,你谅解一下嘛,鲸鲸那手机天一冷电量就消耗得快。”
  林鲸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时爸妈也睡觉去了。桌上给她留了水果和夜宵,是一碗小馄饨,用炖烧杯保着温,她坐下吃了几口,然后想到一件事,去厨房里翻箱倒柜。
  声音太大,妈妈披衣服出来,打着呵欠问:“你又要干什么?”
  “你不要管,去睡觉啦。”林鲸蹲在厨房地上,实在找不到,于是又咧着嘴笑讨好妈妈:“我爸的杨梅泡酒呢?”
  “干什么?你拉肚子了?”
  林鲸说:“我朋友发烧了,我觉得他应该是有点感染。”
  妈妈亲自给她找,倒了几颗出来放在保温瓶里,叮嘱:“你让他就含在嘴里,不要吞下去啊。效果很快的。”
  “知道了,我吃过的。”
  妈妈眯着眼睛,笑得意味深长,问道:“这么上心啊,男的女的?”
  林鲸面颊一烫,嘴硬道:“当然是女孩子,一个人在这。”
  妈妈叹息:“身边没人照顾着,不容易啊,你们女孩子是应该互相帮助。”
  林鲸:“……”
  *
  隔天,林鲸补春节的假期。
  睁眼的时候,才想到蒋燃说要出差,不懂是什么时候。早上人的脑子是最清醒的时候了,她忽然觉得自己休息了还跑过去有点殷勤。
  就给他发了条消息,问烧退了吗?
  七点多的时候,蒋燃回复:【没量体温。】
  林鲸腹诽他真是少爷作风,退没退烧的,你自己感觉一下不清楚吗?
  过了会儿。
  蒋燃:【你今天过来吗?】
  林鲸心被牵着,他希望她过去吗?
  她还没回,下一条就来了。
  蒋燃:【门的密码是011402,你来的时候我可能在睡觉。】
  林鲸叹了口气,起床洗漱,换衣服。
  到溪平院的时候,照常和保安打招呼,对方笑着问:“林管家,今天你值班啊?”
  林鲸摸摸头发,心虚地说:“对啊。”
  说完她赶紧往十六幢走去,做贼似的,生怕被同事看见。
  林鲸自己开了门,发现玄关多了一双白色的棉布拖鞋。她换上,听见里间传来洗漱的声音,蒋燃已经起床了。
  她把家里搜刮来的蔬菜和肉,拎进厨房,然后开始思索做点什么,或者待会蒋燃出来跟他说什么。
  不知不觉,脸又有点烫。
  蒋燃出来看见林鲸时,又是诧异,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明明拖鞋都给人拿出来了。
  他挨着餐桌边,看林鲸发呆的背影,忽然出声:“小林管家,堂而皇之翘班?”
  林鲸吓了跳,回头说:“我今天休假。”
  “今天不是周四。”他是真的意外,本以为她上班,才花点小心思把人喊过来的,没想真让她辛苦这一趟。
  “调休。”林鲸目光穿过清透的日光瞧他。
  他换上了白衬衣黑裤子,还戴了一副烟丝色的细框眼镜,随时可以出门的社会精英气质,人模狗样的站那,对她笑。
  “你发烧好了?”
  蒋燃活动了下手腕,欠欠地控诉:“你给我盖了几层被子?压得喘不过气,早上醒来一身汗。”
  林鲸回怼他:“有的盖就不错了,你现在不是活蹦乱跳了吗?”
  蒋燃似从昨晚的状态里活过来了,早上洗了澡,一扫疲惫,眉眼干净,如寒月一般透彻。他听着林鲸凶巴巴的回怼,也不恼,心情不错的厚着脸皮凑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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