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择手段勾引别人夫君,还是有人为借助她背后炎火族之势,蓄意靠近呢?这其中的龌龊,啧啧,吾真的说不出口。”
“我母亲再怎么样,她还没丢掉底线地与邪魔为伍,花银莲还是星宿海弟子——”
“逆子,住口,给我回去!”话没说完,被逐宗久厉声打断。
众目睽睽之下,逐宗久被扒光了脸皮,恼羞成怒。
逐不宜却理也不理他,凌厉的目光扫向那问话的人:“第二条,当初那执法长老背地里做了什么,严刑折辱,即便母亲不杀了他,我也要杀了他!”
当场有昭明寺的明法长老起身,好巧不巧,正是曾经前往血魔宗,调查逐丰裕死因的明鉴长老,他指着逐不宜,“此子心性已恶,早晚为祸九州!”
自血魔宗一行,明鉴长老深觉这个逐不宜诡异之至,迟早,他会找上昭明寺。
“为祸九州?”逐不宜且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喉咙里发出呵呵的笑声,“我拼着魂飞魄散,斩杀一只银魔,你们说我为祸九州?”
“好啊,那就预测一下,星宿老祖出关,预测的下一个祸世者是谁呢?”
逐不宜笑嘻嘻地指着自己,“我猜是我,那老头肯定会编一堆是是而非的东西,告诉所有人,我就是下一个祸世者。”
“不过,我很好奇,”逐不宜啧啧摇头,“那老头能掐会算,怎么没算到银魔呢。万年前的银魔出世了,还不知会有多少潜伏在九州,我母亲的危害,难道比银魔还恐怖?”
逐不宜说完,嘲讽地看向星明长老,“只因为一句话,就导致我母亲惨死,我不能接受。关于命理,晚辈还有很多疑惑难解的问题,待星慈老祖出关,我要前去请教一番,得罪前辈了,告辞。”
下一刻,逐不宜留下哗然一片的众人,身影消失。
逐不宜消失,他的话却震耳发聩,在众人心中投下不小的影响。
在这之前,他们还为星慈老祖出关一事激动万分,想着若有需要,供君驱使。
但若是像逐不宜说的那样,再出现同一个祸世者呢,他们还想以往那样,不问缘由将其捉拿吗?
知情者都明白,司容瑶当年,死得冤枉。
黄泉道主幽幽叹息,“其实那孩子说的很有道理,想想司容瑶,以她的性子,没人逼迫,她要怎样才能成为祸世者?再想一想九霄剑,她若不死,炎火族不封山,现在像九霄剑那样的神剑,早就不止一柄了。”
“过于相信预言,是好还是坏?”
“可是你们听听,逐不宜那小子的口气,恨不得找我们报仇一样。”
黄泉道主嗤地一笑,“真要报仇,何必冒险以元婴劫诛杀银魔,直接等咱们被银魔打个半死,偷偷抄过去一人补一剑岂不更轻松?”
又有很多人住了嘴,确实。逐不宜若想对付他们,有的是机会,可他却冒着危险站在他们这边。
仍有人道:“谁说我们一定会败给邪魔!”
黄泉道主不耐烦了,“没完没了了。还跟老夫抬杠,杠就是你对,你什么都对,告辞。”
黄泉道众弟子跟黄泉道主离开苍鹭台。
在他走后,逐宗久冷哼了一声,带着血魔宗弟子也离开了。
“哈哈哈,没什么事了,我们也先走一步,告辞。”
先是魔界陆续离开,随后是仙门,静默许久,也先后离开了。
第040章
星慈老祖要出关的消息,以最快速度传遍了九州,上至各宗门太上长老,宗主,下至九州平民,贩夫走卒,都知道了这则消息,到处欢天喜地地庆祝。
乐窈和逐不宜踏上漯河渡船时,还听到船夫在兴致勃勃讨论这事,“拉完这趟,我也要回去拜拜老祖。”
乐窈看向逐不宜,于是由逐不宜问出口,“拜老祖做什么?”
“让老祖保佑我媳妇这一胎是女娃。”船夫戴上痛苦面具,“男娃太多,实在养不起了。”
逐不宜:“……”
乐窈:“…………”
他们竟不知,星慈那老头何时还拓展了业务,接了送子观音的活。
只是放出一个要出关的消息,却让九州都沸腾了起来,这阵仗整得像国际巨星,哦不,九州巨星。
乐窈见过捧英雄的,捧美人的,还是第一次见全民狂热捧一个算命的,这要放在她上辈子那个信奉科学的世界,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更不可思议的,是众人对星慈老祖的个人崇拜超出了想象,许多人将星慈老祖的画像雕像供在家中焚香祝祷,将其语录奉为金科玉律,甚至印在册子上,全文背诵。
疯狂至此,让人不禁寒蝉。
这样岂不是星慈老祖无缘无故杀了人,他们也会崇拜地附和说杀的好,肯定是那人的问题,而非星慈老祖的错,星慈老祖没有错。
这也是,当初司容瑶无罪而死后,天下不知内情的人都痛骂她,诋毁她,完全不管真相如何,事实上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这是星慈老祖亲口定下的祸世者,那么跟着骂她肯定没错。
乐窈听到很多不知情者骂司容瑶,总会气得不行,同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好,改变一个人的看法容易,难度悠悠众口。
个人崇拜太过,容易出问题的。
逐不宜听自家剑灵的嘟囔,抚摸了下朱雀眼,垂眸望向漯河水面。
有绝灵阵的缘故,漯河无人烦扰,水面一年四季宁静悠闲,鱼戏虾游,波澜不惊。曾经渡劫老祖设下的大阵,现在无人能破解得了,也许将来的某天,会是九州最好的保命之地。
有些东西,稍一接触,不自觉便想的多了。
逐不宜眸色里蕴藏天火,不自觉握紧了怀中的剑。
船夫还在絮絮叨叨讲述星慈老祖,乐窈不耐烦听,这一路走来到处有人在说,耳朵都听出了茧。
她飞到漯河水面,去抓鱼。
自逐不宜升级成为元婴,作为元婴老祖的本命剑,她剑威大涨,敏锐性、速度和攻击性都上升了一个台阶,这一次,她目之所及,顷刻间就拍晕了两条胖头鱼,从水中捞起来送给逐不宜,当午饭。
逐不宜素手接过鱼,从一片深邃寒渊中抽回思绪,指尖点了点剑柄,凤眸弯起,语声愉悦,“多谢阿窈。”
逐不宜借船夫的锅煮了顿鱼汤,没放佐料,稍撒了点盐巴,最大程度地保留了漯河鱼的鲜美。
船夫注意力从星慈老祖上拔出,后知后觉才发觉自己看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颤抖着手指向九霄剑:“灵剑还能在漯河上飘?”
乐窈一头雾水,嗡鸣了一声,“灵剑怎么不能在漯河上飘了?”
我还能在天上飞呢。
逐不宜瞥了眼被吓到的船夫,慢条斯理地呷了口鱼汤:“是这凡人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了。”
乐窈看了眼被惊愕呆了的船夫,心道这人可能没见过像她这样奇怪的灵剑,也不计较,嚯地插回剑鞘中。
逐不宜低声笑了起来,睨了眼往漯河中丢东西试验的船夫,没再管他,将九霄剑抱在怀里,跟着也睡了过去。
过了半晌,他却忽地睁开眼。
乐窈半梦半醒,被逐不宜惊醒了,“不宜,怎么了。”
逐不宜沉吟:“元婴雷劫,真的能劈死银魔吗?”
乐窈一个挺身,扒拉剑鞘露出一点锋芒,“你是说?”
逐不宜唇角慢慢勾起,“万年前渡劫老祖都没彻底杀死他,区区一个元婴雷劫能彻底灭除他?死得这样轻易,倒让人怀疑。”
其实……死得也不轻易,四十九道雷劫呢。
乐窈心里吐槽,却仍被逐不宜的神来的猜测吓精神了,小可怜这么想,也有道理,照无痕也许是没死的!
逐不宜又闭上眼睛,“就算没死,实力也会大减,万年前削弱一次,劫雷再削一次。再活一次,他实力也大不如前,不足为惧。”
“啊,就这样。”逐不宜拍了拍怀里的剑,陷入沉睡,“就让那些人去头疼吧。”
乐窈:“……”不是,你把本剑吓得睡不着,你还想接着睡,想得美,不准睡。
怀里的九霄剑鲤鱼似的拍打不停,逐不宜掀开眼皮,无奈地笑,“阿窈,我错了,别闹了。”
——
芜海上。
参加法会的人陆续离去,仙船驶过海面,荡开圈圈涟漪。
目送仙人的船离去,一条渔船悄悄行驶,沿途并不捕捞,只在海上漫无目的般游晃一圈又一圈。
芜海风平浪静,鱼群撒欢。大抵因着一只银魔曾陨落于此,银魔之血滋养海水,使得这片海域生机比以往更甚。
最后,似确定了地点,渔船停留在一处地方,一身披蓑衣的男人走出,往海水中倒入一小瓶黑雾,随即掐诀念咒。
“醒来吧,无痕……”
“特么,能不能别这么蠢,老子都第二次救你了。”
半个时辰后,一片冰霜蔓延,海面上缓缓浮起一个银魔虚影。
蓑衣人沉声道:“你的心脏被九霄剑穿过,又被元婴雷劫劈过,心血枯竭,百年内再也伪装不了人族了。暴露在九州天道之下,你很危险。”
照无痕身影不稳,想到某个比邪魔还邪门的少年,几乎咬碎了牙:“在这之前,我一定会先杀了他!”
“等号令吧。你需要修养,现在的你,连刚筑基的废材都打不过。”
“你!”
蓑衣人将照无痕收入袖中,渔船轻动,无声无息返航。
——
也许船夫急着回家去拜星慈老祖,这回仅用了两日,船就靠了岸,抵达魔界。
魔界一如既往,灵气稀薄。
漯河岸边早已等候许多人,发现是自家人上岸,忙欢欢喜喜地带走了。乐窈和逐不宜习惯了冷遇,倒是没期待会有人来接,逐不宜抱剑上岸,一个瞬移离开了。
这让早已等候在岸边的几位血魔宗长老,扑了个空。
逐不宜带着乐窈逛了三日魔界的市集,痛痛快快玩够了,才带着买来的一堆宝贝,不紧不慢地回到血魔宗。
才到宗门口,便有两个长老热情如火的上来,好一通嘘寒问暖,跟乐窈第一次跟逐不宜回血魔宗的冷淡待遇,隔了两个天地。
长老仿若没看见逐不宜脸色的冷淡,热情未减。
大公子在千宗法会上拿回金丹,渡过元婴劫,还诛灭了一只银魔的事迹,已传遍各大势力。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九州第一天才换人了,由沧澜派的古玉桢,变成了魔界的逐不宜。
对,是魔界的逐不宜,而不是他们血魔宗的,这让血魔宗的长老们十分遗憾,但也没法抱怨,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宗门冷漠,宗主不管不顾,任由花银莲磋磨,没结仇就不错了。
长老们如今只希望能和大公子缓和关系,让大公子对血魔宗有所留恋。
为让逐不宜高兴,两个长老说了花银莲的事。
前几日,有弟子去血寒牢送饭,却发现花银莲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疯似的自尽,舌头咬掉半截,血吐了满脸,险些就自尽了,但这违背了执法堂定下的惩罚,于是宗门所有药师出动,硬是将花银莲从濒危状态拉了回来,说要坐一辈子牢,少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都不行。
说的乐窈都唏嘘不止。
成王败寇,莫过于此。
几个月前,花银莲还是高高在上的宗主夫人,为了奉承她,便要打压逐不宜,连一个送饭的仆人都敢对大公子不敬,现在,谁能想到,她会沦落到这种下场。
凄惨归凄惨,却不值得同情,花银莲对逐不宜兄妹两下手之时,又何曾心软过呢。
逐不宜对长老们的算盘心如明镜,淡嗤了一声,没多少兴趣,留下一句,“吾要闭关。”便带着自己的剑,径直回了小重山。
逐不宜回到小重山后,当着两位长老的面,开启了护山大阵。闭关期间,禁止所有人上山。
随后,便回到小木屋,清扫一番,进入闭关状态。
千宗法会的事结束,逐不宜不能再浪,必须消停一段时日,巩固元婴,消化天道馈赠。
逐不宜闭关期间,乐窈便在山中闲逛。她发现小重山外总有一队弟子守候,殷切地等待逐不宜出关。
有时,她带九霄剑出来晒晒太阳,接近护山大阵时,总有人朝她招手。
九霄剑内有一个生了灵智的剑灵的事,也随着银魔照无痕的诛灭传开,于是,宗门有些人将主意打到九霄剑上,逐不宜油盐不进,但求一求九霄剑,也许管用呢。
乐窈很快让用事实告诉他们,不管用,不管用。
九霄剑在众人面前晃悠一圈,任凭对方说得口干舌燥,她都一副没听到的样子,仿若无事地走开,有时,还会误解对方的意思。
对方说:“九霄求你给大公子带个话巴拉巴拉……”
九霄剑嗡了嗡表示明白,当场表演了个剑劈大石,一道剑光闪过,石头碎为渣渣。
九霄剑飘到那人跟前,嗡嗡地询问,够不够,不够再劈一颗?
那人摇摇头,不,不是这个意思——
九霄剑于是转身回去,轰轰轰连碎三颗巨石。
那人:“……!!!”
看到山下弟子惊悚的表情,没人听到乐窈嘎嘎的鹅笑声。
于是,渐渐有人理解了大公子那句话,“九霄剑灵很不好沟通,有自己的主意,常常不听这个主人使唤……”
这不是不好沟通,是压根不能沟通,九霄剑灵跟三岁小娃娃一样。
怪不得,它连大公子的话也常常不听。
乐窈逗弄了那些人一番,玩得不亦乐乎。有时也会在山下遇见逐宗久,这男人什么也不做,只是望妻石一般,望着小重山呆呆发愣,身影孤独。
两任老婆没了,三个孩子,一个被害早夭,一个与邪魔勾结,一个银魔化身,最后一个也迟早会与他断绝关系……汲营半生,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孑然一身。
逐宗久发呆够了,会对着九霄剑述说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