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斗天道以神兵利器将此界化为了杀戮之界。
冥河天道设置了九重冥域,一重比一重坚固。
妖灵天道甩出了一条封锁链,直接封锁了空间。
死灵天道丢出了绝望领域……
赤那野仰头,只见一块黑色墓碑,砰地盖在了头顶的空间。
赤那野死死盯着顶上的黑色墓碑,看到了墓碑上清晰无比的四个大字:
乐窈之墓。
冥冥之中,他看到了一双比冰雪还冷酷的眼睛。
曾经,这双看着他时,是带着炙热与敬仰的。
——主上一定要保重自己,万一您出事,属下该怎么办?
——主上万一有天不再相信属下,属下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击碎自己的天灵。
——愿为主上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乐窈,本座的好护法啊,哈哈……
各方天道一同施展法则,赤那野便掉入了死亡的无底洞,各种折磨、各种酷刑、各种攻击……
无处可躲,藏无可藏。
记不得被折腾了多长时间,赤那野体内最后一缕邪魔之气消散,魂魄被无数铁链,锁在深不见底的深渊里,身体正化为淡淡的黑色光点,缓慢崩散。
魂飞魄散那刻,一道女音清晰传入耳畔。
“赤那野。”
赤那野只一瞬,便听出了这道声音,这声音的主人曾在无数的岁月里,述说过仰慕与赞美,也曾翻脸无情,满脸不耐。
他一字一顿:“……乐、窈。”
那道空蒙的声音,蕴含着属于天道的冷漠无情。
“赤那野,吾,送你一程。”
“哦?”赤那野顿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心底却空茫一片。
说什么呢?
他吞噬过那么多东西,掠夺过无数的宝物,到头来,茕茕孑立,一无所有。
——
没了夜魔和银魔的血魔,不足为惧。
仅过了三年,九州大地上的邪魔便消失殆尽。
最后一只邪魔灭绝那刻,九州大地爆发出欢呼。
天色骤然晴朗,祥云袅袅,霞光万丈,九州各地,仙乐鼓荡。
突然诞出如此异状,众人皆抬头往上看去。
突地,无数道金光洒落,落在每个人头顶,有的浅浅一层,有的夺目耀眼,这是——
功德金光!
沐浴在金光中,有人一身伤痛,顷刻间化解。有人眼神闪烁,恍惚之间,竟顿悟了萦绕心头许久的问题,有人竟当场晋升,因身披淡淡的金光,素来凶悍的雷劫,竟也温柔异常。
功德落在干涸已久的地上,天空云朵汇集,顷刻下了场雨。落在满目疮痍的焦土,土壤里摇曳出嫩草青芽。
功德继续落,落在山峦河丘,树更绿,草更青,鱼儿跃出水面,欢喜畅游。
众人欣喜不已。
功德……!
这便是按功论赏了,有了功德,即便只是浅浅一点,在关键时刻也有大用。
九州最高的山峰顶上。
逐不宜盘膝静坐,等了多久,已不记得。
从邪魔战场归来,便辞去夷昭门门主之位,游历九州,只为寻找一处隐居之地。
找到地方后,他便来到了这里,一直等待。
逐不宜长睫颤了颤,睁开眼,眼前已金光一片。
“功德?”
手伸出去,功德无形无质,原来,这就是功德?
可是,他已不再需要,能把人送回来吗?
漫天功德降落,惠及方圆百里,夺目金光消散,一道白衣虚影,笑吟吟缓缓朝他走来。
“不宜。”
逐不宜瞳孔震颤,随即浮上狂喜,赫然回首。
白衣女子缓缓朝他走来,金光洒落,笑语盈盈,美好得如同画卷般。
第103章 番外
邪魔灭绝后,九州陷入万年仅有的祥和,各宗门宗门弟子回各自宗门。
最初是有些迷茫的,他们大多人踏入修途是为了诛魔,而今邪魔灭绝,未来该如何呢?
好在,踏入修途者,无一不是心性坚定之辈,只略略一想,思绪便转过来。
从前为了邪魔,为了九州安定而活,而今天下安定,该为了自己而活。
尤其在天降功德之后,尚在迷茫中的修者顿悟,开始静下心来,潜心修炼。
邪魔消亡后,凡人反而是最快恢复过来的,纷纷走出门,种地的种地,行商的行商,各行业逐渐兴起,只是日落之后,无论怎样都会赶回家中,这是漫长的灾难留下的遗患,想要彻底恢复,得交给时间。
凡人,修者,世间万物,各自回归正轨。
九州一片和谐。
不过,受魔患最为严重的邪魔战场,未达千年,仍不能开。在这里还保留了诛魔的惨烈,邪魔之气浸润到每一寸土壤底下,使得生长于期间的生灵异变,要么寸草不生,要么长势诡异,久之易影响体质,州安卫与仙魔两道商议过后,决定暂时封闭战场。
灵脉断绝,生机稀薄,饱经沧桑的土地,需要更多时间,调理自己。
这一处,在此后千年间,便作为仙魔两道新弟子的试炼场,阵师在其中布置了阵法无数,广袤无垠的四大州,遍布界外邪魔幻象,在此后千年中,成为年轻弟子中最畏惧的地方之一。
随后多年,陆续有修者突破合体,九州流失的气运,在缓缓回归。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除了——
夷昭门要解散。
夷昭门一如昨昔,甚至比以往更为繁华,有功德满身的门主逐不宜在,又有那位……
总之,正值飞龙在天的运势,若乘风而起,参加下一届千宗大会,定能一战成名,成为九州炙手可热的大宗门,鼎盛千万载。
就是在这大好时期,多少势力羡慕不来的好气象,竟要解散?
玩笑呢?
司容琰望向对面,“不宜,你确定要这么做了吗?”
炎火族,在大劫过后,或隐或出,地位稳若磐石,是最逍遥的。
不过,听说大外甥要解散自己一手创立的势力,他还是立即赶来。
他还没见过这种,在门派发展最好的时候,要解散的。
夷昭门,这个最初因昭明寺而建立的门派,在诛灭界外邪魔中立下赫赫战功,尤其是逐不宜。
如今,夷昭门门众有不少化神期,更有逐不宜这么个九州数一数二的大能在,地位稳固仅次于炎火族了。
但逐不宜却要在这大好的时候,解散夷昭门。
要是换成当初的逐宗久,一手打造的势力有如此势头,他是疯了才会解散。
司容琰无可避免地想到了逐宗久。
纵然这人再不愿意,血魔宗如今都已解散,在逐宗久修为日渐下降之际,宗门内诸多长老揭竿而起,都想掌控血魔宗,明争暗斗,导致偌大宗门支离破碎,最后,各长老索性都自己分出去单干。
作为昔日的宗主,逐宗久就这么孤零零一人,被留在藏明阁。
司容琰已很久没去理会这人,那一次,还是在血魔宗附近的一处荒野林里,碰见了逐宗久,曾威名赫赫的血魔宗宗主,一代枭雄,落魄到连一只兔子都抓不到,眼看就要饿死了。
他看着他,唏嘘万千,最后问他一句可曾后悔。
逐宗久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后悔啊,焉能不悔,可如今再悔有用吗?
当初年轻气盛,一心想要权势地位,却忽略了自己真正重要的东西,曾经有那么多机会可以纠正,却自负地认为自己没错,直到失去……
可这时,就算后悔到巴心揪肺,又有何用?
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真正爱的是谁,可那人已逝,怀着对他的莫大恨意,若有来世,必然也是生生世世,死生不复相见。
大女儿死了,小女儿死了,二儿子是邪魔假扮,他只剩下大儿子,却早已断绝关系。
看着这样的逐宗久,司容琰心底的恨意顿消,他仍没有原谅这人,只是觉得,再跟这样一个人死磕,没必要。
脏了他的手。
从那以后,他再没关注过逐宗久,直到偶然一次,听到别人谈论,才知道,他已经死了。
盖棺论定,直到死去,才引发别人感慨,逐宗久这人,说复杂也不复杂,他曾是一代枭雄,力挽狂澜,一度将血魔宗打造成魔界赫赫有名的大宗门,手腕心性出类拔萃,奈何,引狼入室。
从他抛弃铸剑大师司容瑶,将心怀诡谲的花银莲迎娶进门,引入银魔照无痕,血魔宗就注定败了。
若抛弃结发妻子,却优待她留下的一双儿女还好,有逐不宜这么个儿子在,血魔宗东山再起,还不是眨眼的功夫,奈何,他纵容继妻害死小女儿,虐待大儿子,硬生生把自己唯一的生路堵死了。
这,糊涂成这样,也是罕见。
司容琰想了想,还是将这消息告知逐不宜,毕竟是父子。
逐不宜比想象中更冷漠,他几乎快忘了那个人的存在,闻言,嘴角的弧度都未变分毫:“哦,这关吾什么事。”
甚至觉得扫兴。
司容琰暗暗观察外甥的脸色,心道,那些人可说错了。
逐不宜与逐宗久的关系,在他母亲和妹妹死后,就注定无解了。
无论逐宗久怎么优待他,都再无回转之可能。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这个大外甥,从前最在意的便是母亲和妹妹,当二人先后死后,他的心便成了坚石,逐宗久便是将自己化成一团烈火,也暖不热了。
听司韩成说,原本,逐不宜是预谋了很久,打算将逐宗久和血魔宗一同除去的,他异常憎恶那个地方,想一把火净化所有的污秽,最后却因为自家剑灵,放弃了。
杀父罪名,天理难容,逐不宜想要带自家剑光明正大行走天下,九霄决不能因为他,而沦为邪剑。
……额,扯远了。
逐不宜听到司容琰的问题,轻笑了声,光风霁月,眉间曾沉淀的阴鸷、不忿、仇恨,如今烟消云散,一副俏模样,愈发能勾得小姑娘心神荡漾。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热气氤氲眉眼,俊美非凡。
“你是第九个问我这问题的人。”
逐不宜挑眉:“不是我要解除夷昭门,而是门众想走。”
司容琰惊讶了一下:“啧啧,是你压不住那些人了,还是那些门众飘了?”
他大外甥没死,就敢离开宗门,当夷昭门是血魔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逐不宜放下茶盏,云淡风轻:“非也。是我要卸任门主之位,择一处地方归隐,他们不愿意,然后——”
然后?
“然后,他们非要跟着我一起走,夷昭门就解散了。”逐不宜施施然地补充上后面的话。
当初,邪魔尽灭,他便辞去夷昭门门主之位,打算先找一个好地方,作为归隐之所,等待阿窈归来,一同归隐。
左右护法连同所有门众一听说,便不乐意了,纷纷嚷嚷着也要离开。
他们性情各异,原本便是因门主才聚拢在一起,如今门主要离开,没有门主的夷昭门,他们也不愿再待下去了。
又听说逐不宜原来是有归隐之意,便纷纷嚷嚷着,他们也要归隐。
去哪里归隐呢,反正也找不到好地方,不如一同归隐。
逐不宜最初是不愿的,带这么多人一起,每天都闹腾腾的,哪还叫归隐。
但司韩成说,九霄剑喜欢热闹,若长久对着门主一个人,恐怕会……
话未说完,却意味深长。
逐不宜可耻地被说动了,也是,再好的脸,也不能保证阿窈看久了会不会腻,但带着门众,那些人里就没有比他长得更好的,反倒能……
就这样,夷昭门解散,门众集体迁移。
司容琰嘴角抽搐,恨不得打死这个外甥,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合着,只是撤去一个名号,把夷昭门改个名字和形式,继续存在啊。
逐不宜抱着剑,笑得荡漾:“阿窈回来了。我们说好的,再不管其他,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要好好过日子。”
“等那地方布置好,还要请舅舅来,参加我们的喜宴。”
提及喜宴,逐不宜俊脸上的喜意压都压不住,不再跟身边人说话,转而在脑海里盘算着,他跟阿窈的婚宴该怎么布置,他是第一次成亲,一辈子也只成这一次,决不能出半点错漏。
逐不宜没见过别人成亲,有些事情,必须得询问亲舅舅。
大外甥周身溢发的快乐,酸得司容琰牙都倒了。
问他干嘛,他打了近百年的光棍,他也没成过亲!
酸归酸,还是要参与谋划的。
司容琰回到炎火族,便四处向成过亲的族人打量,办喜宴的流程,规矩,准备等等,外甥期盼已久的喜宴,当舅舅的,一定要为他办法风风光光,绝无仅有!
谁知引来了误会。
不少族人还以为自家族长春心萌动,打算成亲,热情地出谋划策,不少人还怂恿着,要见见未来的族长夫人。
也不怪他们,谁能联想到逐不宜身上呢?
要知道,逐不宜爱剑成痴,基本没跟任何姑娘接触过,像他这样的剑修,怎可能会老婆,难不成要娶一柄剑?
还别说,人家还真是娶一柄剑。
与当初嫌弃逐宗久不同,司容琰对自己这个外甥媳妇,展现了极大的喜爱。
他也是不久前才得知,原来九霄剑灵,竟是万年前与他们炎火族老祖宗昊淼仙尊齐名的归棠仙尊,她老人家意外失去记忆,成为九霄剑的剑灵。
他就说,九霄剑威力怎的那般吓人。
也正是有她老人家的陪伴,不宜才未被仇恨蒙蔽双眼,走上邪魔外道。
总之,把大外甥交给她老人家,司容琰一百一千个放心。
“老人家?”逐不宜蹙眉,对舅舅的这个称呼很不满意。
谁老了,阿窈明明很年轻。
司容琰讪讪,只得改口,但以长辈的身份去叫乐窈,是万万不敢,纠结许久,只称呼她为前辈。
逐不宜仍不满意,因为舅舅不会同时称呼他为前辈,那听起来,仿佛他与阿窈,没有站在同一条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