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皙笑：“我在开会。”
“我不知道，”沈醉看着乔皙，自觉逾距的他语气藏着几不可查的温柔和哄意，“所以我能来接你下班吗？”
在场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乔皙微楞，不知道沈醉是随口还是故意。
沈醉单手插袋，身姿挺拔，明明他眉眼间皆是倨傲，偏偏面对乔皙时，嗓音如碎玉撞泉地补充：“说好的，我来渝市你请我吃饭。”
倏而乔皙缓过神，漾开笑：“当然可以。”
沈醉给乔皙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皙和沈醉对视而笑，尔后一同离去。
从乔皙介绍来人是“沈醉”开始，方雨妍一行震惊近乎石化，乔皙和沈醉熟稔对话并肩离开后，方雨妍一行才勉强拉了点意识回来。
沈醉？？刚刚那是沈醉？？她们看到了传说中的沈醉？？
沈醉来接乔皙，是不是说明……
在场各怀心思。
方雨妍胸口起伏，调整好情绪：“乔总在这种非一般关系上果然很有天赋，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方雨妍状似无意地笑，“舍身取义。”
小庄看方雨妍一眼，弱弱道：“可我看着好像是沈导对乔总比较好。”
晓月跟着道：“感觉沈导有点喜欢乔总，在追，乔总还没同意，”这些都是猜测，唯一确定的是，“沈导真的好帅啊啊啊，他要出道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对！还超有钱！”小庄星星眼道，“上次方总不是说了吗，沈导拍《弑宴》纯属玩票，他是沈家长子，还是华视最大个人股东！”
“……”
方雨妍没想到自己当初噎乔皙那些话现在会原封不动地噎到自己嘴里，她望着乔皙和沈醉离开的电梯口，气得几乎咬碎银牙。
*
暮色褪成夜幕，华灯攒然升起。
霖城一家藏得很深的小巷火锅店人满为患，窄小的方桌上叠着鲜切的食材，滚过红油腾起喧嚣和热辣的雾。
乔皙是个聪明人，沈醉没提接她下班的事，她也没再提。
巧合也好，解围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沈醉人真的不错。
灯盏流光溢彩。
乔皙出于地主之谊也出于越看沈醉越顺眼，一边烫火锅一边热情地给沈醉介绍：“这家店都是本地人来，味道和分量都很绝，别家店里土豆片都差点功夫，你看她家土豆片，当真薄如蝉翼……这个虾滑也很新鲜，可能是加了蛋黄和生粉，口感也很好，”乔皙握着公筷不停给沈醉夹菜，“还有这个鲜切毛肚，劲弹爽口，裹点香菜味道奇绝……”
乔皙每给沈醉夹一样，都会看着沈醉吃。
沈醉一个点头可以换乔皙灿烂的笑。
乔皙开心：“真的好吃，要不是这家店不开分店不送外卖我能天天吃，在点评上评分不高，在我心里绝对第一。”
沈醉鲜少见乔皙这么鲜活的一面，眉眼噙笑：“那和我的手艺比呢？谁更好。”
乔皙脱口而出：“当然是你。”
这次，乔皙的不假思索换了沈醉明朗的笑意。
乔皙也笑：“排名这种事配不上沈导。”
沈醉投桃报李：“那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乔皙在沈醉示好和在剧组做中选择了后者，爽快利落地：“好。”
她顺便向沈醉确定，《见江山》在霖城拍摄，沈醉要做饭的话，是在酒店套房就行，还是单独给他租一栋别墅。
沈醉随和常规地选择了酒店套房。
乔皙又问沈醉打扫房间的频率、饮食习惯、睡眠习惯等等。
沈醉告诉乔皙自己会带保姆和厨师，睡眠质量低，所以定的酒店不仅要离剧组近，还得很安静。
沈醉怕乔皙觉得自己挑剔，隐瞒了一些状况，比如“酒店房间要每天消毒”“整层都要包下来，不能住外来人员”“演员不能迟到，迟到直接换”，说着，见乔皙很有耐心，便说了出来。
乔皙见过无数刁钻要求，和那些相比，沈醉简直天使。
服务员端了两盏甜品过来，乔皙给沈醉递一盏道：“后面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沈导您随时敲我，我电话24小时畅通，微信24小时可弹，如果没回没接，可能在开会，您放心，只要一散会，我立马就回您，”乔皙有着制片人的最高素养，“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应，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乔皙尽可能地给宝贝乙方展现自己负责任的态度。
沈醉听着乔皙清丽动人的嗓音，舀了一勺甜品送进嘴里，芒果、柚子和奶盖的香甜混着冰沙弥漫在口腔，是她叫他“老公”那晚胡搅蛮缠让他做给她喝过的杨枝甘露。
她说喜欢，确实喜欢。
沈醉放下糖匙，语气稀疏平常：“乔总说话算数吗？”
乔皙以为沈醉会问个高等代数行列式，没想到沈醉问了个小学1+1。
她信誓旦旦利落干脆：“当然。”
话说到这，似乎没什么聊头了。
乔皙笑看着沈醉，准备提下一个。
而乔皙眼眸里的沈醉没给乔皙开口的机会，但也不急切，隔着朦胧的热雾和满室喧嚣，他嗓音温缓，回看乔皙的目光专注沉静。
“那以前的呢？”他问。
第28章 三分甜1 碰了那么一下。
要是对面坐着的是别人, 乔皙可能会想到自己以前叫过的“老公”，说过的“我在追你”“让我做你女朋友行不行”。
可对面坐着的人是沈醉。
“用爱情回绝工作，用自由回绝爱情, 乔总，我逻辑很清晰。”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 两者皆可抛。”
“生活之于每个人的意义不同, 很明显，爱情不在我考虑的范畴内。”
“……”
无数次聊天中的无数句话清晰回荡在耳边，乔皙有点想又不敢想, 害怕在《见江山》开机前搞出幺蛾子, 她用甜美的笑意掩盖了保守和谨慎：“沈导指的是？”
沈醉反问：“乔总觉得呢？”
乔皙仍笑：“沈导不说我猜不出来。”
沈醉想说什么, 看着乔皙弯弯的眉眼，看着她眼里的清澈和碎光，话到嘴边放过了她。
“好, ”他缓声，“那以后再说。”
饭后, 乔皙去结账开票, 沈醉知道她要做《见江山》的账，所以没抢。
乔皙结完账和沈醉一起出店, 保姆车刚好到。
自动车门在两人面前徐徐打开。
沈醉体贴地想让乔皙先上：“乔总请。”
而乔皙作为地主出于照顾想让沈醉先上：“沈导请。”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后退, 垂在身侧的手同时碰到了一起。
之前在游艇和沈醉家，两人脸仅隔咫尺都能撑着暧昧不转开，此刻，在烟火与人声构成的背景下, 两人站在安静的小巷口，手只是碰了那么一下，都不约而同地弹开。
像触电一样。
沈醉喉结微伏，垂眸：“乔总请。”
“好。”乔皙这次没推辞，弓身先上了车。
沈醉和乔皙都是能应付场面的人，从前刚见面就能聊得火热，宛如多年老友，如今，只是手不小心轻碰一下，两人便齐齐消音。
繁华街景在车窗上闪退，鸣笛喧嚣构成泛泛如海的白噪音。
簌簌车风扑进车内分明带来凉意，乔皙借看车窗时不时看一眼沈醉，沈醉借着身高优势时不时看乔皙。
两人想说什么，思绪又被刚刚碰那一下手时起的电流酥得乱七八糟，于是什么也说不出。
呼吸声在这样的氛围里显得强烈。
两人想屏，又屏不了，一时间都有点脸红心跳。
*
司机先送沈醉回酒店，再送乔皙回家。
沈醉回房间后，想给乔皙发信息，信息可以不发，但想发个“晚安”，转念想到乔皙怀疑自己出问题暗示自己去清潭寺看师傅，沈醉好气又好笑，怕再吓到她，他连“晚安”都硬生生删掉了，切出聊天框。
同一时间，仍在车上的乔皙单手托脸，她时不时看一眼手机，时不时看一眼身旁尚有余温的空座位。
没消息进来。
想想也对，哪个乙方愿意在非上班时间看到甲方呢。
沈醉对自己大抵也没别的意思。
那自己对沈醉呢？
只是欣赏，还是有点欣赏以外的情绪？
不过那不重要。
她是个极理性的人，只要不扰乱生活秩序和工作节奏，那点情绪有也好，没有也好，都无关紧要。
月亮藏进云层，夜幕褪亮，便是第二天了。
*
乔皙本想下周再建组，先带沈醉在霖城玩两天，没想到清潭寺师傅在闭关清修，沈醉想去的另一个古镇也在封镇重建，沈醉不想去热门景点凑热闹，提议把建组提前。
乔皙带沈醉玩的目的就是激励沈醉好好工作，现在沈醉主动提前，乔皙当然求之不得。
就这样，《见江山》制作组其他人被两个老板从全国各地的度假村召回霖城影视城，紧锣密鼓地开始了筹备工作。
沈醉不想干活归不想干活，带来的导演组却是万里挑一的专业，沈醉边看剧本边给分镜思路，分镜师便能直接出结构图给到执行，执行一边选场一边就能把具体要求给到灯光和服化道。
服化道是乔皙亲手带的团队，执行力同样一流，这边导演组要求一出，那边立马有人落实并反馈，导演组收到反馈回复也快，能过干脆说过，不能过打回去重做，绝不拖拉。
乔皙白天在星光处理之前在渝市待太久累积的事情或催《晚街》和《洪荒》的进度，晚上到《见江山》筹备酒店，总能看到自己团队和沈醉团队推进清晰，进度神速。
乔皙爱惨了这种有实力又高效的乙方，每次去筹备酒店都要请宵夜。
大家都在就一起吃，她作为总制片很自然地坐在总导演沈醉身边，言笑晏晏给大家介绍什么好吃要怎么吃，都是霖城人最爱吃的宵夜。
要是人不齐，乔皙就给每个人单独点了差人挨着送到房间去，沈醉身为总导演统领全组，乔皙自然会自掏腰包给他多点一些。
导演组其他人都会给乔皙发“谢谢乔总”，沈醉自然也发，只是沈醉的“谢谢乔总”后面比其他人多了两个字，以“1”为提醒清楚地现在在乔皙大部分呈屏蔽状态的聊天框置顶处。
【SZ：晚安。】
随着《见江山》筹备步入正轨，《晚街》开始定全部主演合同，乔皙去筹备酒店的频率从每晚变成了一周三四次。
即便她人不在，宵夜也会到场。
而宵夜到场了，沈醉便会发“谢谢”，后面跟“晚安”。
乔皙自然会回。
只是乔皙每次回了“晚安”，沈醉还会发一次，温柔又固执地不想让她结束称不上聊天的聊天。
一周后，主景拍摄棚搭建完成。
乔皙本想下午就过去看，晚上光线不如白天，谁想吴霜找她有事，一磨蹭加晚高峰，到影视城又是□□点。
制作组在吃沈醉请的人均两千黑珍珠烤肉，大着胆子派出对黑珍珠毫无兴趣的沈醉带乔皙参观。
拍摄棚大而安静，几个工作人员默默收尾。
沈醉一边带乔皙走棚一边给乔皙介绍各个还原剧本的房间和布景。
两人一起走，并排走，影子在沈醉清冽平缓的嗓音里摇得长绰绰。
乔皙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只有两个人的感觉，她弯了弯唇角，嘴里说的却是：“建组第一天，你是说一不二的沈导，我是甲方爸爸，建组半个月，你是任人差遣的劳动力，我是不用接待的边缘人，”乔皙笑着摇头，“啧啧啧。”
沈醉随口接话：“那乔总想被制作组隆重接待还是想和我单独在一起。”
乔皙毫不犹豫：“当然是单独。”
沈醉眉眼含笑，停下脚步，绅士地向乔皙半鞠躬：“我的荣幸。”
乔皙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快，不仅不恼，反而从容笑“嗯”一声，和沈醉继续逛。
逛完拍摄棚出来，乔皙保姆车刚好到。
沈醉送乔皙，乔皙上车坐好。
沈醉和乔皙道别，乔皙没急着走，反而隔着车门开出来的大空间落落大方地看沈醉：“说起来，我这几天想做什么又总忘，刚刚突然想起，是想把一句话还给沈导。”
车外的沈醉从善如流：“乔总请讲。”
乔皙抬起缀亮的眼眸：“能和沈导共事太美好了。”
原封不动还给他。
乔皙以为沈醉会道谢，他如果道谢，她就说“又要说晚安吗”，然后暗示他下次道谢之后可以聊点别的，如果他想，她很乐意。
沈醉显然没有按乔皙预设出牌。
“有多美好。”他追问。
好像这反应是更沈醉。
乔皙微怔片刻，尔后笑意更大：“无法形容。”
沈醉抬眉跟笑：“那以后天天来可以吗？”
沈醉语气随和。
乔皙当他随口一说，也没在意地随口一答：“天天来有点困难，”，哪怕随口，她也实事求是地盘算，“虽然影视城、星光和我家都在霖城东边，但跨了三个区。”
拍摄棚顶灯在车门打开的车身处落下一束暖黄庞大的光。
乔皙抬脸时，顺着这光，沈醉可以看清她白皙娇美的脸庞以及在眼窝处投下弧影的、轻轻颤动的长睫。
“能来我肯定来，只是有时候我忙完你们这边都收工了，我可能就会直接回家。”不知怎的，乔皙声音越来越小。
沈醉为了听清乔皙说话单手虚撑着车门顶，逆着这光，乔皙可以看清他清俊如刻的脸、他深邃眼里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