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快吃完时，乔皙想到什么，忽然问：“沈导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沈醉停下手上动作，看向乔皙：“乔总是？”
乔皙笑一下：“是这样，”她说，“我今晚回霖城，如果沈导中午或者晚上有空，看我有没有机会做东请沈导吃个饭，感谢沈导昨晚的收留。”
乔皙对自己的措辞非常满意，一方面告诉沈醉自己真不是故意的，让沈醉降低戒备，另一方面，上天没给她机会没关系，她可以自己创造机会。
比如吃饭，比如误车。
乔皙想想就很完美。
沈醉慢条斯理用纸巾拭了嘴：“小事情，心意到了就行。”
“……”
乔皙顿了一下，笑容没变：“哪是小事，昨晚事发突然，要是没有沈导，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把话裹上一层厚厚的糖衣，贴心地递到沈醉嘴边。
这下是男人都得吃了吧。
谁知沈醉浑然不在意，拿着手机回复不知道是谁的微信：“下次吧，今天确实有事情。”
沈醉话到这份上，乔皙笑着退步：“那下次沈导来霖城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或者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乔皙这话说得有倒几分真心。
别的不谈，就冲沈醉昨晚撞破她抱枕头亲今天决口不提的绅士体贴，乔皙也愿意拿沈醉当半个朋友。
乔皙说完，沈醉陷入思考，几秒后，他眉眼微抬：“乔总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起一件事。”
乔皙眸光轻亮：“沈导你说。”
沈醉看着乔皙：“是这样，我和朋友投了部电影，上次探班时看到一个配角演员情感不够充沛，乔总有空来探班的话，可以客串一下。”
乔皙觉得沈醉可能在暗示什么，但她没有证据。
但在这个微妙而快速发生的瞬间，乔皙选择相信沈醉，以真心换真心。
“好啊，”乔皙道，“我去其他朋友那探班也经常客串，有时候是丫鬟，有时候是领导，”乔皙没有防备地笑说，“她们都说我业务能力很强。”
沈醉语气平静：“嗯，昨晚看到了。”
“……？”
第12章 一分甜12 简直干脆又自信。
“不要相信男人，会变得不幸。”
当乔皙在片场棚监看器前第三次发出这样的感慨，乔悦忍不住多了句嘴：“乔总这是被哪个男模骗了感情？”
乔皙表情一顿，随后笑着纠正：“别乱说啊，我清纯美少女。”
乔悦对乔皙还是了解个七七八八：“清纯就算了吧，你钢铁美少女。”
乔皙好说话道：“也不是不行。”
“好了继续正事。”乔悦示意导演把刚才给乔皙放的素材再放一遍，乔皙再看一遍。
乔悦这戏是生活剧，素材内容是一家三姐妹因为父母买房发生冲突。
进度条走完，乔悦满脸期待地看着乔皙，希望乔皙说点什么，乔皙不确定乔悦想听什么。
乔悦不急，让导演把素材放了第三遍，乔皙跟着看了第三遍。
再次看毕。
“怎么样？”乔悦问。
“还可以，”乔皙道，“节奏状态都不错，有个小姑娘还蛮灵，原音都有点胯，但后期配配，问题不大。”
不功不过。
乔悦道：“我不是让你说这个。”
乔皙抬眼看乔皙：“那？”
乔悦终于憋不住道：“你看到那扎丸子头的小姑娘了吗，演三妹那个，你昨天夸她讨人喜欢有观众缘。”
“我就是说她灵，我还记得她名字，”乔皙回忆，“岑萌？”
“对，”乔悦道，“她是星锐的人，星锐老板你应该认识，麦昆。”
乔皙“嗯”一声：“麦昆之前带从雪来试过《问剑》的戏，最后定了沈言曦，我想着麦昆那么大一经纪，人从雪拿过影后，拒了挺不好意思，就做东一起吃了个饭，两个人都挺好说话。”
乔皙说完，乔悦看导演一眼，导演很识眼色地带着导演组出去上戏，片场棚仅剩乔悦和乔皙。
乔悦这才道：“从雪入了星锐的股，星锐几个大合伙人牵头重新整合资源，他们以后只做大一线，想把小艺人的约都转出去。”
乔皙立马明白了乔悦找自己的目的，“我不带艺人，”乔皙抗拒，“太麻烦了。”
一方面带艺人的琐碎程度不亚于带孩子，乔皙没那耐心，另一方面艺人也是人，人心隔肚皮，乔皙从不投资人性。
“要是别人我哪会让你来，”乔悦拉过乔皙的手，“岑萌和别人不一样。”
乔皙问：“哪不一样了？”手没有抽出来。
乔悦问：“你知道麦昆怎么发现她的吗？”不待乔皙回答，乔悦自己答了，“直播。”
乔皙目光看至乔皙。
乔悦道：“这小姑娘山区的，家里条件不好，爸爸卧病在床，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全靠妈妈养，她职高没毕业就去镇上服装店打工养全家，别人是相貌平平开个美颜当颜值主播，你敢信她顶着那么一张脸老老实实直播卖衣服，然后麦昆刷到了她。”
乔皙没出声。
乔悦接着道：“麦昆说自己是明星经纪人想签她，人小姑娘直接把麦昆举报到网警那说麦昆诈骗，网警澄清后麦昆好说歹说，人小姑娘压根不听，你手上多少资源多少顶流和她有什么关系，最后还是麦昆说一个月五千块包吃包住又朝她卡上打了两千保证金，人小姑娘这才信。”
乔悦把自己说笑了。
乔皙也忍俊不禁。
“麦昆订票让她去公司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出坳，不会坐飞机，不会坐机场磁悬浮，甚至连酒店办入住都不会，麦昆真的手把手教，还有形体仪态普通话，全部从头学，然后参加选秀，没成团，solo出道开始拍戏，”乔悦说，“你别看小姑娘不声不响，其实很有韧劲，又刻苦又听话，”乔悦意有所指，“有些人拍戏台词都懒得念，人岑萌不光背自己的，还能背别人的，我这是她第一部 戏，天然地会走节奏，她才十八岁，假以时日……”
乔悦说着，不动声色打量乔皙。
乔皙背靠椅背，一手被乔悦握着，另一手轻托下巴，她纤长的眼睫半覆住眸光，让人看不清情绪。
*
天天在剧组吃盒饭的生活枯燥又乏味，所以当乔皙把外卖火锅点到剧组时，主创们高兴得像他乡遇故知、久露逢甘霖。
导演揶揄年轻主演们以后要多上乔皙的戏，有火锅吃。
乔悦骂导演胳膊肘朝外拐。
乔皙笑问乔悦说好的姐妹呢，自己怎么就成了外。
年轻主演们则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不存在的架，待火锅油滚，架也不劝了，饿狼扑食般酣畅吃起来。
“这家捞火锅味道真的好，尤其毛肚黄喉鸭肠三大宝，超新鲜。”
“这个菌汤也很好喝，加点小米辣味道绝了。”
“切土豆片的师傅刀工好好，这个土豆片薄如蝉翼。”
“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要夹着土豆片在我面前晃。”
“我就要，这个芝心年糕也好吃，奶香浓郁。”
“……”
这家火锅全国连锁，乔皙以前在剧组尤其爱点，大抵嘴巴被昨晚沈醉那顿火锅养刁了，她今天吃着，竟觉得味道也就那样。
菌汤没有沈醉家的鲜，红油料没有沈醉家的香，食材没有沈醉家的嫩……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去沈醉家蹭几顿！
乔皙思绪发散，眼神也跟着游离，然后看到在一群自己吃都不够、你笑我抢的年轻主演中，本就坐在长桌边缘的岑萌默默把菜夹给坐在更边缘的小女生。
乔皙看着岑萌，岑萌再夹菜时视线不小心撞上了乔皙的。
岑萌有些窘迫，羞怯地朝乔皙笑一下。
乔皙笑着朝岑萌轻点一下头。
下次上菜时，乔皙状似无意地招呼着把菜朝岑萌那边放，岑萌有些受宠若惊，其他演员把长手伸到岑萌那，岑萌给自己和旁边那女生夹了点烫着，赶紧主动把菜端到中间去。
乔皙看着岑萌，眼里笑意明显了些。
*
午后柔光如纱，渤浪湾水天如画，光与水波辉映，泛出粼粼金芒。
微风掠至远处，一艘私人游艇漂浮在渤浪湾安静的海面上。
四根钓竿并排架在舱头，一场小型烤肉趴被安置在甲板上。
黎嘉洲和季礼几人拍下滚油冒辣的烤肉发给家里“领导”时，沈醉在和保洁阿姨打电话。
“嗯，要收拾一下……嗯，换了吧……”
沈醉挂了电话继续烤肉，黎嘉洲很有兴致地八卦：“什么情况啊。”
沈醉把架子上的牛排翻了个面：“昨晚有人借宿。”
他话音刚落，其余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和季礼、黎嘉洲这样需要站在公众视野的人不一样，沈醉家从父母开始就是一条资本投资、背后持股、参与董事会决议不参与管理的幕后路线，沈醉没有必须维持的商业关系，没有一定要见的人，甚至没有非做不可的事，一切都凭他乐意。
偏偏沈醉天纵才华，通透至极，于是自上而下的不在意很多，乐意少之又少。
几个发小想了半天都没想到借宿的人是谁，最后还是黎嘉洲赌了一把：“乔皙？”
沈醉眼神默认。
黎嘉洲眉眼一松，骤拍桌面：“我就说——”
沈醉平静地朝牛排上撒盐：“美好事物千千万。”
黎嘉洲慨叹道：“爱情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突然发生——”
沈醉换了胡椒粉：“恋爱这事我不干。”
季礼等人在旁边发笑。
黎嘉洲坐到沈醉旁边，语重心长：“我给你讲，很多事情不是看你想不想，首先，你看，她主动到你家借宿肯定是喜欢你——”
沈醉轻嗤一声：“她没病。”
一个说话做事全都算计好、唯利是图甚至把感情都算计上的女人能有喜欢这种东西？
当然，除开抱枕头亲。
黎嘉洲换了个角度：“那你喜欢她？”
沈醉把烤好的牛排放进黎嘉洲盘子里：“我没病。”
别说自己对爱情毫无兴趣，就算有兴趣，自己会喜欢一个说话做事全都算计好、唯利是图甚至把感情都算计上的乔皙？
黎嘉洲觉得沈醉和乔皙的关系不对，但他也说不上来，思忖片刻：“那你知不知道，真香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沈醉眼皮都不抬一下：“我要是真香，这游艇姓黎。”
黎嘉洲不亏：“也行。”
季礼和自家老婆聊着天，看热闹不嫌事大：“游艇多没意思。”
沈醉无所谓：“赌什么都行。”
季礼好心提醒：“你忘了你逢赌必输。”
沈醉笑：“所以这次要一把通杀。”
跑车、酒庄、酒店列了一遍，劲都不大，还是黎嘉洲不知从哪找出一副大冒险牌，沈醉翻开第一张就是……
“穿百褶裙跳女团舞”。
沈醉没问题，百褶裙没问题，女团舞也没问题，可这三个词连在一起属实地狱。
黎嘉洲难得心软，笑问：“沈导撤注吗，这一跳我估计这辈子都得有个坎了。”
季礼笑：“何止坎，简直。”
黎嘉洲和季礼都觉得沈醉输不起可能会撤注。
谁知沈醉保持着躺沙滩椅的舒展姿态，笑着从黎嘉洲手里拿过牌：“不撤，我稳赢。”
简直干脆又自信。
第13章 一分甜13 试试让我做你女朋友行不行……
日薄西山，游艇返岸。
渝市另一端的片场棚内，乔皙和乔悦换了个位置。
乔悦问：“确定吗？”
乔皙干脆：“嗯。”
乔悦不确定：“这么快？”
乔皙再一声：“嗯！”
乔悦还是有点不可思议：“你说想想，我以为至少想一周，”乔悦笑道，“结果某人上午还说不带艺人，下午就可以。”
乔皙拉着乔悦的手：“你知道我啊，结果一定的事，犹豫的过程都是成本。”
乔悦就着乔皙抱在自己手上的手给麦昆发信息：“真的，要不是我们公司版块分太细我不能带人，我都想自己带的。”
乔皙声音温柔话却干脆：“说这些，算我欠你人情。”
乔悦听了这话心里舒服，嘴上却是：“我们俩之间谈什么人情。”
乔悦当乔皙听了自己的话，然后看中岑萌当真漂亮上进好控制，承了这个情。
乔皙心里却很清楚，给位置更边缘的女生夹菜说明了岑萌的共情，好菜上来时朝碗里留菜说明了野心，把菜端出去说明了气度，而最后，其他年轻演员吃完饭直接撤掉的最后，岑萌留下来帮保洁阿姨收了碗并道谢，但只到收碗，刚好说明了岑萌的善后责任感、分寸感和心底深处对他人为自己做事的感激。
外形决定了艺人的起点，共情和品性决定了艺人的爆发期和终点。
见微知著，管中窥豹，乔皙看人的本事早已藏在每个不曾对外人言说的细节里。
就像沈醉，他待人接物总是温和有礼，经过这几天的徒劳，乔皙清楚地知道他骨子里的骄傲和拒人千里。
想想就难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