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晴朗一听到这话，嘴角立刻向下一扯。
她继续听下去。
然后就听到了这些话：
“大家都误会她了，那些说她是混混的都是谣传，我和她经常在一起玩，顾晴朗其实是很好的人。”
“我真的很愿意和她做朋友，很珍惜和她的友情，如果她愿意写信给我的话，我想把节目送给我俩的小熊游戏机送给她一个人。”
“除了小熊游戏机，我还想送她一支真正的棒棒糖，因为纸鹤节的叔叔阿姨们为了不让第一名吃坏牙齿，把棒棒糖做成纪念品了，她带那种棒棒糖回去，应该会很失落吧。”
顾晴朗啪一下关掉节目。
嗯，多一个都不想听他说。
棒棒糖可以不吃，游戏机可以不玩，但是小变态不可以不作为。
她不会给他写信的，让他一个人在节目上挂着尴尬去吧。
顾晴朗看着那支纸壳棒棒糖有点生气，看着手里的卡片更加生气，刚想撕掉，却突然发现背面印着的居然是最新款小熊游戏机的样图。
好好看……她不争气地看那游戏机入了迷。
“姐姐，你在看什么？”小男孩问她。
“唉，最新款游戏机，好好看。”顾晴朗可惜地叹声气。
“是刚才光脑上说的‘小熊游戏机’吗？”小男孩问她。
“嗯。”
“姐姐喜欢这个？”
“嗯，”顾晴朗点头，看着那游戏机图案，叹声气，“这辈子要是能得到这个游戏机，我就算圆满了。”
“这个东西很有趣吗？”
“特别有趣！”
“比咱们一起吃糖果还有趣吗？”
“当然！有了它我可以哪儿都不去，什么也不吃！”顾晴朗认真道。
“真的吗？”小男孩又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姐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小熊是什么呀？”小男孩眨巴着黑黝黝的眼睛问她，“其实我这里是一层，有时候能听到人经过的时候说‘笨蛋小熊’怎么怎么了，还有你给我读故事书的时候，也能听到小熊这个词，它是动物吗？还是个人？”
顾晴朗听着这话，愣住了。
“你不知道小熊？没见过吗？就是这个，是动物。”顾晴朗指了指卡片背面的印着的小熊机器人上面的小熊头。
“哦，原来是这个呀！”小男孩恍然大悟。
“你怎么连小熊都没见过？”顾晴朗疑惑，“没看过动画片吗？”
“叔叔阿姨说我身体不好，要多休息，所以不让我戴光脑。”小男孩小声道。
“哦，那你是不是每天过得很无聊啊？”顾晴朗又问。
小男孩摇摇头：“不，我觉得我的生活很好，我睡的床软软的，每天都有叔叔阿姨给我端饭，我也喜欢自己待着睡觉。”
“那我来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小男孩马上眼里闪烁惊恐，“虽然自己待着很好，但姐姐来了更好，我喜欢姐姐陪我！”
顾晴朗摇摇头：“我陪你，给你读故事，可其实你连我故事里讲的什么都听不懂吧？”
“我……”小男孩有点语塞。
“我给你的止疼药吃了吗？”顾晴朗又问他。
“吃了！”小男孩马上回答，“姐姐的止疼药特别管用，一吃脑袋就不疼了，我没让叔叔阿姨发现。”
“那就好。”
小男孩看着顾晴朗，想了想，鼓足勇气道：“其实就算姐姐不讲故事，我也愿意让姐姐陪我，我可以给姐姐糖吃！”
他说着，小棉花团子手又伸过来，给了顾晴朗几块粉红色的草莓糖。
顾晴朗第一次没立刻吃掉，她看着手心里那几颗草莓糖，无意识地将一半一半的它们合起来，看着那糖果山刻着的花体样式的字母“DY”，心里暖暖的。
“姐姐怎么啦？在想什么？”小男孩看着她发呆，不吃她的糖，又担心问。
“哦，没什么，就是在想这个小熊游戏机我什么时候能拥有。”顾晴朗又在心里想，既然他连小熊都不知道是什么，那她有必要好好给他补补课，回家去给他下一百集《笨蛋小熊》让他看，这样待在这里他也不闷得慌。
说着她就起身，准备回家下载动画片。
“姐姐你要走了吗？”小男孩立刻警觉道。
“嗯。”
“为什么不多待一会儿？”小男士眼巴巴盯着她问。
“哦，我有点事，到时候再找你。”顾晴朗没告诉他自己要去干什么，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她把他给的糖果随手放进口袋里，看着卡片上那个小熊，迫不及待想去下载动画片，这样她还可以跟着他再看一遍。
小男孩沉默着，眼睁睁看着顾晴朗离开。
看到她把他给的糖放口袋里，一颗也没有吃。
*
顾晴朗回到家就开始下载动画片。
这时候她才发现父母都回来了，他们的行李放在客厅，两个人正在洗手间争吵。
顾晴朗没空听他们争吵，只想去上个厕所。
她刚打开洗手间的门，一只铁罐子就飞了出来。
顾晴朗偏头一躲，铁罐子擦着她耳边的发丝摔在地上。
“哐当”一声尖锐的响声过后，一串仿佛玻璃珠滚在地上的声音。
“你要是这么想去帮纪枫的忙，那就退出我的团队，想清楚了。”顾华清从洗手间出来，明显压着怒火，看了顾晴朗一眼，就上楼去了。
顾晴朗低头，看到刚才铁罐子里掉出的一颗颗小圆球还在滚，有的滚在了她脚下。
她弯身将其中一颗拾起来，剥下包裹着它的玻璃纸。
那玻璃纸下装着一颗圆溜溜的粉红色珠子，珠子有点透明，可以看到珠子里面包裹着黑褐色的液体。
她又看了看，这发现珠子上刻着两个很特殊的花体字母“DY”。
顾晴朗一愣，拿出自己装在口袋里，小男孩送给她的糖果瓣。
将那两瓣糖果合在一起，糖果大小和刚才打开的那颗完整的一模一样，甚至连上面刻的花体字母也一样。
顾晴朗突然感到头皮发麻，她不自觉伸出舌头，舔了一口那完整的粉红色珠子。
的确是甜的，草莓味的。
“你在干什么？！”易谌一把夺过她手上的粉红色糖果，气冲冲地道，“那是给狗吃的药，你是狗么？！”
“给狗吃的？”顾晴朗的瞳孔逐渐放大。
几天后。
顾晴朗坐在桌前，紧张地翻阅着文献，突然一条视频打来，光脑震动让她头皮发麻。
她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没有人发现她。
这里是纪开的父母，纪枫和梁鸢领导的科研团队经常出入的实验大楼，顾晴朗关掉自己的摄像头，紧张地接起这个来源不明的视频电话，发现画面中出现一群小孩子。
画面是在地下室里拍摄的，从拍摄者角度看过去，是拍摄者和一群小孩子围在一起，将中央的一个小孩围成一个圈。
中间的小孩明显比围着他的小孩们块头小，他脑袋上长着两只小小的三角形灰白耳朵，正四肢着地趴在地上。
画面中的小孩微笑着吐着舌头，四肢着地像狗一样朝其中一个围着他的孩子走去，那围着他的孩子笑嘻嘻地脱掉鞋子袜子，露出光溜溜的脚丫子，被围着的小孩就用他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脚趾头。
刚舔完这人的脚趾头，被舔小孩旁边的孩子们纷纷嘻嘻哈哈脱掉鞋子，亮出自己的脚趾头，那头长灰耳的小孩子就微笑着，趴在地上，低下头去，挨个儿舔着所有人的脚趾头。
直到他爬到拍视频的孩子的跟前。
这个拍摄视频的孩子没有脱鞋，而是用穿着运动鞋的脚压在长灰白狗耳的小孩头上，冷淡对他道：“叫两声听听。”
灰白狗耳的小孩咽了咽口水，畏惧地看着他。
一双明亮的眼睛含着些晶莹。
那拍视频的孩子又声音冷淡催促他：“叫得好听的话，我马上把游戏机给你。”
“汪汪！汪！”那灰白狗耳的小孩开始真的学起狗叫来。
“哈哈哈哈哈！”周围全部的小孩都哄堂大笑。
灰白狗耳的小孩叫了好久才被拍摄视频的小孩叫停，然后他继续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前行，一边学狗叫一边把所有小孩的脚丫子舔了个遍。
等他舔完，那拍视频的小孩才将一只游戏机扔在地上。
灰白狗耳的小孩立刻四肢快速移动朝游戏机“跑过去”。
只不过他还没摸到那游戏机，拍视频的小孩已经上去，将那只精美的笨蛋小熊游戏机，用他的名牌运动鞋踩成了一堆碎片。
“送你了。”拍视频的小朋友话音含笑，他将镜头对准了那愣在原地、呆呆看着成为一堆废品的小熊机器人发呆、眼里泪水快溢出来的灰白狗耳小朋友。
这时，拍视频的小孩又说话了。
但那话不是对着灰白狗耳说的，也不是对着在场任何一个人说的。
只听他道：“顾晴朗，你不会真喜欢和狗做朋友吧？”
顾晴朗怒了。
她马上合上自己在看的文献，悄悄从这座陌生的研究大楼钻出去，然后狂奔朝着和小男孩一墙之隔的实验室狂奔过去。
她不会饶过纪开！
*
顾晴朗很快来到实验室，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哭声，她很快便把防火墙纸撕开，把钢板窗取下来，随后探头进去。
一个毛绒绒猕猴桃般的小脑袋架在抽泣的小身躯之上一起一伏，那圆溜溜的脑袋上，还像戴着玩具发箍似的两只小小的三角形灰白耳朵。
“别哭了。”她轻轻呼唤了这小男孩一声。
小男孩一愣，身子顿了顿，随后明白过什么，抬起头看向顾晴朗的一瞬间闪电般抓起地上的帽子扣在头上。
顾晴朗这才明白，为什么她每次见他时，他都是戴着帽子的。
“对不起……”顾晴朗心里升起一股愧疚之情，如果她知道他的情况是这样子，一定不会让纪开得逞。
都怪她，之前一直自以为是地错认了他的身份。
联邦对龙腾星研究院的人员进出把控很严，以前有很多研究员的孩子生病，需要去龙腾星外救治，联邦就把这些生病的孩子集中送到首都星最好的医院救治，可惜，有去无回。
很多孩子病好后，因为联邦对龙腾星研究院社区的人员限制，这些孩子重返去龙腾星的申请迟迟得不到批准，只能在联邦由政府统一送去寄宿学校，很多孩子都是过了一二十年，长大成人，才重新回到龙腾星和父母团聚。
所以有很多研究院社区的孩子生病以后，父母都不会把他们送往龙腾星外救治，只在当地进行救助，很多孩子的病得不到治疗会被管理者强制带离龙腾星救治，那些父母怕孩子出了龙腾星回不来，就把他们藏在研究院大楼的秘密实验室里，偷偷按照自己的办法给他们治疗。
所以看到小男孩每天虚弱难受，待在实验大楼小小一室暗无天日的样子，她以为他也跟那些生了大病，却因为父母阻止不能去龙腾星外获得治疗的小孩一样，她从来没往别处想，从来没考虑过，他有没有可能，是纪开克隆出来的弟弟。
事实上如果不是那天父母吵架打翻铁罐子让她看到那些“糖果”，她就不会去刨根问底，也不会想起来，纪开还有自己克隆出来的弟弟，甚至也不会知道，好多大人们在把那位弟弟按照家养驯化犬的方向培养。
自从保姆妈妈死后，很多事情顾晴朗都有意识遗忘了，现在在想起来，心里更加难受。
为什么要拿活人做实验，为什么要把人改造成工具人，甚至是……工具狗？
“姐姐没有对不起我，”小男孩听到顾晴朗这样说，连忙道，“是我对不起姐姐，我没有拿到小熊游戏机，它坏了……”
说着，小男孩捧着手里的一堆小熊游戏机碎片，低声哭了。
“为什么要拿小熊游戏机？你根本不会玩啊。”
小男孩努力擦干眼泪，对她道：“可是姐姐很久都没来看我了，那天还没有吃我给你的糖，姐姐说过有了这个游戏机可以哪儿都不去，如果我拿到这个游戏机，姐姐一定不会离开我的……”
顾晴朗一愣，她有点哽咽，她说不出什么话来，想了想问他：“我不会离开你，我这两天在查你的事，对了，你跟我的糖果，其实都是你吃的药的糖衣吧？”
“嗯。”小男孩点点头。
“你把糖衣给我吃，药扔了？”
“没有，”小男孩摇摇头，“叔叔阿姨说了，那个药丸我必须吃，我很听话的，我吃药了。”
“药那么苦，你没有糖衣直接咽下去的？”顾晴朗一惊。
小男孩突然不敢说话了。
那药很苦，顾晴朗趁着易谌不注意舔过一口，苦得她差点呕吐出来……他到底是怎么忍过去的！
“你有什么不能憋着，应该告诉我，”她忍不住了，“你明明吃着那么苦的药，住在连阳光都照不到的地方，天天吃不好睡不好，忍受身体的痛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没有呀，”小男孩不懂她在说什么，“那个药我吃惯啦，不觉得苦啦，我生活很好的，床很软，饭每天都吃不完，虽然照不到阳光，但是我头顶上有类光灯呀，而且叔叔阿姨说了，那些药和身体上暂时的疼痛都是为了我以后好的，只要现在忍住了，我以后肯定成为一条合格的人类伙伴……”
小男孩还没说完，他忽然听到一阵巨响，再一抬头，顾晴朗居然把他们之间隔着的墙壁踹出了一个洞来。
“姐姐！”小男孩吓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顾晴朗从那洞中穿过，走到他这边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