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尔确实没有任何职业规划可言,她两度进圈都是为了许听廊。
父亲离世后她分到了极为可观的遗产,够当几辈子富婆,所以大学毕业以后她根本没有斗志可言,对什么工作都提不起劲,但整天吃喝玩乐,一段时间还好,时间一久,人难免颓废,她浑浑噩噩过了一阵,琢磨着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消耗时间。
她什么都有,就缺母爱和许听廊。
离许听廊近点、做他做的工作、跟他当同事,就是她的最佳选择,她的人生也就剩下这点乐趣,她以为这样就能经常看到他,提醒广大观众狼耳夫妇这对cp的存在,最后顺理成章跟他二搭,把他拿下。
但是后来这个过程着实曲折了些,许听廊跟她撇清关系的态度非常坚决,她等了两年多才等到姗姗来迟的《白首相离》。
许听廊本想劝她停止得过且过,重回巅峰,见她这个态度,他也只好收起那份操心。
人各有志,有人喜欢攀登极限,自然也有人安于现状,他总不能强求她吃苦。
*
电影节前一天,钟尔从剧组请假离开。
下了戏她不肯直接走,磨磨蹭蹭地一个劲瞟不远处的许听廊。
许听廊在跟刘导和简欣文聊下一场戏,看似专注,不妨碍他接收到她的眼神讯号,别有深意地回视一眼。
他跟钟尔的事情在刘导和简欣文这里都不算秘密,所以他特别坦诚地请示刘导:“刘导我想上个厕所。”
刘导啼笑皆非,挥挥手示意他去,并没好气地加了个时限:“三分钟。”
“谢刘导。”许听廊笑眯眯地道了谢,扭头又对简欣文露出个抱歉的笑意,充满客套的礼仪,“我很快回来,你先和刘导聊着。”
刘导望着许听廊脚步匆匆的背影,笑道:“这死皮赖脸的劲,跟小钟越来越像了。”
说完才想起简欣文也在旁边,只见她咬着唇,倔强地不去看许听廊,眼圈却微微红了。
刘导叹了一口气,不想随意评价年轻人的感情,只装作没看见。
许听廊进休息室没一会,钟尔也进了进来。
“三天不见,不知道中中会不会很想我。”她的开场白装模作样的。
许听廊言简意赅:“刘导只给了我三分钟,你少说废话。”
既然时间宝贵,钟尔二话不说进入正题,一个蹦跶跳过去挂到他身上,甜蜜地说:“那好吧,我要中中爸爸亲亲抱抱举高高。”
许听廊闷笑着托住她,待她的吻落到他唇上,他仰头回吻。
分别在即,时间不好掌控,五分钟转瞬即逝,许听廊理智尚存,轻轻把她放下:“好了好了,超时了。”他偏头避开她追上来的嘴唇,哄道,“好了,刘导要骂了。”
钟尔依依不舍,抱着他舍不得撒手,还要再说些体己话才肯分别,她想问他会不会想她,但直觉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回答,于是把话咽了回去,只定定地看着他。
许听廊说:“先提前恭喜芝树影后。”
钟尔接过话茬:“你会看颁奖典礼的直播吗?”
许听廊这个时候没跟她唱反调,挺真诚地保证说:“有时间一定看。”
“说到做到啊,我的裙子很漂亮的。”钟尔说着翻出手机相册给他看,“怎么样,好看吗?”
钟尔的骨相非常高级,皮相更是无可挑剔,是那种既深受奢侈品牌欢迎、又符合国内大众审美的类型,身材瘦而不柴,典型的衣服架子,自复出起,她的时尚资源就好到爆棚,参加重要场合从不缺礼服。
而她给品牌方的回馈同样不输,她的性格热烈不扭捏,表现力极佳,几乎每一条被她穿过的礼服都会引发热议,为品牌方赚足眼球。
她本次的战袍来自一家以华丽仙气著称的品牌,穿借门槛极高,国内有资格穿上它家高定礼服的明星寥寥无几。
她是历代以来资历最浅的一个,几乎可以说浅到离谱,满打满算在娱乐圈也就待了三年,出圈代表作只有一步《不是山谷》的女四号,却轻易搭上了顶奢高定,足以窥见品牌方对她的偏爱。
裙子是她很少尝试的甜美公主裙,才从秀场下来便紧急空运而来,抹胸剪裁,下摆蓬松,整体呈渐变浅紫色,大片的刺绣繁复精致,上缀星星点点的碎钻,流光溢彩。
最佳女主角穿着这样的裙子大杀四方,这个热搜她是上定了。
许听廊捏捏她的脸,分别在即,他并不吝啬哄她开心:“嗯,好看。”
心里却又一次泛起细密的遗憾,这么漂亮的裙子,穿它的人要是能站上扬瓣、露光和知更三大奖的领奖台就好了。
她明明可以,也明明值得。
她明明能与他并肩。
第43章
华灯初上的时分,钟尔一行人抵达海市。
飞机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关闭飞行模式看手机。
意料之中的,许听廊并没有给她发信息,好在钟尔不是假矜持的人,自个儿颠颠地跟他汇报自己的行踪。
你可爱的爹:「我到了」
许听廊那头大概忙着,没有回复她。
她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应,惆怅地叹一口气,跟小方抱怨:“走之前还亲亲抱抱,看起来很喜欢我的样子,等我走了却一点都不想我。”
小方:“你不就好人家这口。”
钟尔凶巴巴瞪他一眼。
就在这时,许听廊回了,不过不是本人。
小袁代发的:「钟小姐,平安落地就好,听廊还在拍戏,等他空了我叫他回你」
钟尔这就高兴了。
小方白眼差点要翻出来:“没出息!”
许听廊一直到钟尔试礼服的时候才回消息,问她在干嘛。
礼服金贵,钟尔在四个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才把裙子穿好,裙子实物比起视频和照片更加惊艳,华丽不可方物,映得满室粲然,在场人员都不禁眼睛发直。
她喜滋滋地在镜子前左看右看,照个不停。
“这也太漂亮了。”丁瓦许久没见她,对她格外宠溺,什么肉麻的话都夸得出口,“像个小公主一样。”
钟尔自拍他拍正面侧面背面地拍了一堆照片发给许听廊,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特别喜欢跟他分享日常,每当碰到什么事情,不管开心的不开心的,有趣的无聊的,都想第一时间告诉他。
许听廊那边依然是小袁代发的:「钟小姐,好漂亮啊!听廊在拍戏,有空我就叫他回你」
后面休息空档,许听廊回复:「好看」。
你可爱的爹:「你真敷衍」
丁瓦这个中年直男还知道肉麻兮兮地说一句“小公主”,许听廊只给个“好看”。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许听廊,毕竟他之前已经见过裙子的照片,这会他自然感受不到那份惊艳。
想到许听廊没法亲眼看看她有多漂亮,钟尔就觉得很遗憾。
如果他能够亲眼见见她,说不定会多喜欢她一点点。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许听廊把“好看”撤回了,改成“哇,好好看!”
钟尔:“……”
她都能想象许听廊在屏幕那头是怎么嘲笑她的了。
你可爱的爹:「去你的」
x:「你有点难搞的」
你可爱的爹:「就难搞」
你可爱的爹:「我在改裙子,都快站了一小时了【泪】饭都还没吃」
x:「还要多久」
你可爱的爹:「快了吧,你呢」
x:「遥遥无期」
你可爱的爹:「等你下戏了跟我视频,我给你看嘘嘘,你给我看中中」
x:「别等我,我可能要通宵了」
你可爱的爹:「心疼」
x:「少来」
你可爱的爹:「嘻嘻」
等造型师确定好钟尔明日的造型、并根据她的身形对裙子进行了细节调整,时间已经很晚,钟尔哈欠连天地回到家,嘘嘘疯了一般迎上来。
一人一狗热烈相拥。
“乖儿砸!”
“汪汪!”
照例,这番景象也被她拍了短视频发给许听廊。
俩人断断续续地聊着,许听廊下戏已经凌晨四点多。
距离他们上回聊天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他估计她已经睡下了。
x:「睡了吧,我上车了」
没想到钟尔秒回,直接拨了视频电话过来。
许听廊有点意外:“你怎么还没睡。”
她明天出席颁奖典礼,理应保持良好的睡眠,才能以最好的精神状态出现。
钟尔窝在沙发上抱着嘘嘘当枕头,许听廊听到她那头传来电视的背景音,她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说:“等你啊。”
“不是叫你别等。”
“给你看嘘嘘。”钟尔打着哈欠,去拍嘘嘘的脸,“嘘嘘,快看爸爸。”
“都几点了,别折腾它了。”许听廊说着摁亮车上的灯,让自己的身形清晰出现在屏幕中,“你不就是想看我吗?”
钟尔的假把式被拆穿,她没料到他这么直接,短暂的怔愣后嚷了起来:“许听廊你越来越自恋了,谁教你的?”
“不用教,事实如此。”许听廊说着又把头顶的光摁灭了,郊区道路上没什么路灯,他这头陷入漆黑一片,“看过了,可以睡了吧。”
本以为这一天可以告一段落,结果许听廊回了酒店洗完澡,发现钟尔还没睡。
你可爱的爹:「你到酒店没有」
x:「?你怎么还没睡」
钟尔又打了视频电话过来,俨然已经困得随时能睡着:“我还有没看的,我睡不着。”
许听廊都服了,把镜头对准中中,忍不住要埋汰她:“一天天的这么多戏,你累不累。”
她哪有那么惦记中中,每次提及猫儿子,最多三分真情,剩下七分都是借口。
“不是中中。”钟尔说,“我要看你。”
许听廊把镜头反转,越发无奈:“我你刚才不是看过了?”
钟尔说:“没看到。”
过了十秒,许听廊催促:“够了没?够了睡觉。”
钟尔还是那句话:“没看到。”
许听廊:“……”
正想说她无理取闹,忽然发现一点不对劲,这人说的是没看到,而不是没看够。
他陡然明白过来。
钟尔看他眼神和表情的变化就知道他懂她意思了,她漾开满脸的坏笑:“快点给我看看。”
许听廊面无表情:“挂了。”
“快点嘛。”钟尔放柔了嗓音,冲他撒娇,“我已经习惯了,不看睡不着。”
许听廊坚决不从:“那你先给我看,我也习惯了。”
本想让她知难而退,结果她闻言二话不说脱了上衣。
一屏的活色生香,许听廊呼吸微滞,不过他此时此刻顾不得大饱眼福,声音严肃几分:“钟尔。”
钟尔还在忙活,打算把睡裤也脱了,许听廊加重音量:“钟尔,别脱了。”
钟尔听他不像欲拒还迎,只得停下动作,奇怪地看着他。
“你先把衣服穿好。”许听廊说。
钟尔不穿,把镜头往上移一些,只露出肩膀以上,不解地问:“干嘛?”
许听廊问她:“你都不怕我截屏录屏吗?”
钟尔眨了两下眼睛,她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被他一说才想起社会上女生被拍裸-照或小视频威胁的新闻屡见不鲜。
但她还是觉得许听廊小题大做,他跟那些人渣败类又不一样,她一点都不担心他,于是又把镜头往下移,口无遮拦地说:“你截呗,看不到我的时候可以想我,我借你打-飞-机。你就别装正人君子了,我还能不懂你们男的。”
许听廊的笑意彻底淡下来。
钟尔发现他好像真的不吃这一套。
不但不吃,而且反感。
她只是想增加点情-趣,在见不到面的时候拉近距离,他居然这个态度,简直不识好歹,她真的有点生气了:“不想看拉倒,我真是闲的才来哄你开心。”
许听廊说:“不需要。”
钟尔:“……”
俩人僵持片刻。
许听廊问:“你以前也这么哄别的男的开心吗?”
钟尔一愣,忽然明白过来,心头乌云骤散。
她关了麦克风,把手机反转盖进被子里,然后猛烈晃醒了嘘嘘,揪着它的耳朵大叫:“嘘嘘,你爸爸好像吃醋了!!!你说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嘘嘘从剧烈摇晃中醒来,经历了噩梦般的一分钟,面前的世界动荡不止,耳畔噪音震耳欲聋,它那久别重逢的主人仿佛大半夜得了失心疯,衣衫不整,面目狰狞,胡言乱语。
着实吓人。
钟尔没有立即和许听廊解释,再出现在屏幕中的时候,她已经穿着整齐,并故作冷淡地与他告别。
她对他火热太久,也是时候凉一凉,以退为进了。
*
翌日。
钟尔忍住了所有找许听廊分享日常或闲聊的冲动,没有给他发去只言片语。
许听廊同样没有找她。
他一贯如此。
自从俩人关系缓和,他虽不抗拒她的靠近,但也几乎从不主动。
傍晚时分,钟尔盛装出席芝树电影节,在房车里等候主持人报幕,她资历尚浅,没有强求最后一个走红毯,不过也被安排在最后几个。
她于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打开许听廊的微信,聊天仍然停留在凌晨闹不愉快的时候,没有任何进展。
她难免开始焦躁,反思自己是不是高看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追人的一方没有那么多尊严可以讲究,如果他迟迟不主动,那她只能低头。
锁了屏,突然微信进来一条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