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好运想起张跃民就来气,一去一个月了无音讯,他倒也狠得下心。
张跃民闲的时候,当然狠不下心。然而忙得脚打后脑勺,自然也没空想家人。
好在孩子刚上一年级,还在适应当中,梁好运虽然想让俩孩子的童年充实起来,也没急着给他们安排课外活动。
周六上午写作业,下午溜冰场。周日上午学习,下午出去欣赏大自然的风光。
梁好运这样安排俩孩子也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忙碌的时候想爸爸的时间也少了。
如此到十月下旬,梁好运的公司来了一批身着迷彩服的人。
这些人找梁好运的家困难,找好运食品公司,公交车直达公司门口。
在他们来之前梁好运收到赵新宇他叔叔手下团长的电话,给她的名单,哪几人愿意去大草原,哪几人愿意去蔬菜公司,哪个乐意给她当司机。
当司机兼保镖的那位最为年轻,今年不过二十五周岁。要不是学历太低——初中毕业。这次裁军也没他。
他学历低也不是因为不好好学,而是家里太穷,上高中要翻两座山,还没生活费。因为没出过大山,怕被骗,不敢外出务工,他们村村支书可怜孩子被家庭拖累,就给他争取一个入伍名额。
梁好运到部队招人,他想给梁好运当司机,就是因为高薪。有了钱,他们家所面临的很多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人有所图,那人便可用。
梁好运从团长那里了解到他的情况,也没考虑,其他人安排下去就带着那个名叫冯长男的退伍兵回家。
开车的自然是梁好运,因为这位小冯同志不知道路。
梁好运今儿开的是张跃民的车,外面看跟部队吉普差不多,小冯同志坐进去才意识到差别很大,说不上来的高大上。
小冯同志很局促,一路上屏住呼吸,像是怕污染了这不知道多少万的豪车。
一个人到了陌生环境,不需要梁好运说什么,因为一个词就有可能刺激到他。
梁好运专心致志地开车,仿佛没注意到小冯同志不安的搓手,搓膝盖的模样,等到胡同口,小冯同志反而放松下来。
梁好运不再出去,就把车开院里。
小冯同志下车,梁好运就喊小孙,带他挑房间。
小孙年龄小,不稳重,蹦蹦跳跳过来就问:“你就是大姐说的那位军人同志?”睁大眼睛打量他。
小冯刚从“和尚堆”里出来,几年没跟年轻女子打过交道,小孙上前,小冯同志吓得后退,“你,女士怎么称呼?”
小孙乐了:“还女士?叫我小孙就行了。我是大姐家的保姆。”看到小王拿着菜盆出来薅菜,“那个小王,也比你小,也是大姐家的保姆。”
小冯同志以为家里就他一个外人,闻言惊得目瞪口呆,俩保姆?不愧是大老板。
“快点,我等一下得做饭。”
小冯赶忙拎着行李跟上。
小孙推开南边的房间:“这边的两间房虽然有太阳,不过我不建议你住这边。太吵了。晚上十一点有人出来,早上五点也有人聊天。睡不好。”指着东边,“那边虽然跟厨房挨着,但跟外面的胡同口隔了两间,关上门啥也听不见。”
小冯想说,我们演习的时候,在敌人枪口下都能睡着,不碍事。
想了想小孙一片好心,就选东边的房间。
水泥地,衣柜、崭新的木板床,床上还有软软的床垫,洗脸盆、毛巾、牙刷牙膏都是新的,小冯又涨了见识,小声问小孙:“梁总还给准备这些?”
“每个房间都有。不是单单为你准备的。”小孙指着西厢房最中间那间:“那个是客房,给老板的外甥准备的,虽然现在没人住,里面该有的也都有。”
小冯:“大老板家就是讲究。”
“是大姐家讲究。”小孙小声说:“偷偷告诉你,小王姐以前在人家家当保姆,都不许跟雇主同桌用餐。大姐家没这个讲究。不过有一点,每年都得体检,保证身体没病。钱大姐出。”
小冯张口结舌,实乃这个待遇太出乎他预料。
“我有几个战友在梁总公司,也,跟我一样?”
小孙:“公司员工跟员工一个待遇。家是家。你的工资是大姐个人发,又不从公司走账。”
小冯明白了,“我是梁总私人司机兼私人保镖。”
小孙拍拍他的肩膀,明明比人家小好几岁,却像个大姐大似的:“孺子可教。”
“你休息一下。我快做好了来找你,带你去浴室洗漱一下,然后开饭。”小孙说完就出去。
梁好运给她使个眼色。
小孙比划个“搞定”的手势,就去杀鱼。
家里俩孩子正长身体,晚饭一直是有荤有素。有因为人多,即便菜用盆装,也有四个菜。
小冯又被两荤两素惊着了,看小孙。
小孙压低声音:“这菜还是少的呢。张老师不在家,张老师讲究,在家至少六个菜。”
“那个张老师呢?”
小孙:“大学封闭式教学,别问。大姐也不知道教什么。”
张跃民在小冯心中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因为在他们部队只要涉及到“封闭”俩字,那都是高端人才干的活儿。
梁好运对员工就一个要求,尽职尽责。这点对小冯同志不难,俩孩子虽然调皮,但梁好运和张跃民从未给他们灌输过高人一等的思想,小冯虽为司机,在俩孩子心中就是新来的叔叔。张爷爷更不会刁难他,以至于小冯在张家一周就融入这个家。
寒冬腊月,大雪纷纷,大小子和二丫头学校放假,闲下来很想很想爸爸,心情非常不好,一天恨不得闹三次,小冯要拉着他俩在门口滑雪也哄不好的时候,张跃民回来了。
张跃民回来这天正好腊八,胡同里弥漫着腊八粥的味道,小孩子们在显摆,彼此家里的腊八粥好。
大小子和二丫头依然打不起精神,看到突然而至的人,俩孩子瞬间满血复活,大喊:“爸爸!”
身材高大的男人身着黑色长款大衣,背头上点点雪花,脖子上围着一个纯黑的围巾,戴着黑色皮手套,拉着很大的行李箱,不急不慢的朝他们走来。
小冯忍不住眨眨眼,仿佛看到了电影里的特工人物,微微张口,难以置信:“张老师?”
第148章 紧迫盯人
张跃民抬眼看去,一个二十出头的陌生男人,“你是?”
“爸爸,他是新来的小冯叔叔。”二丫头拉着她爸爸的手,试图往他身上爬:“爸爸,人家好想你。你干嘛去了?爸爸——”
“爸爸是不是把我们忘了?”大小子的指责打断妹妹的话。
张跃民低下头来想解释,看到儿子眼中已蓄满泪水,喉咙顿时哽咽的难受,话生生被憋回去,“爸爸工作去了。”弯下腰,一手一个,深吸气,同时抱起来。
小冯同志看了看张跃民的手臂,他真是个老师?他们部队军官的老师吧。
俩小孩太想爸爸,到爸爸怀里就搂住张跃民的脖子。张跃民顿时觉得说话困难,可还得说:“小冯?好运的司机?帮我行李拿进来。”
小冯同志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赶忙说:“好。”
“张运运张好好羞羞脸,这么大还让爸爸抱。”
显摆腊八粥的小孩不显摆了,纷纷冲他俩做鬼脸。包括何娇娇也捂嘴偷笑。
张好好哼一声,指着他们:“等一下再收拾你们。”
“又跟谁啊?”梁好运出来,看到张跃民,惊得张嘴,“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到他的头发,“你的发型……?”
张跃民:“长了,没空剃,耷下来挡眼。”说着赶忙给梁好运使眼色。
梁好运在想他得多忙,都没空剃头。紧接着又想他果然不在帝都。帝都大学门口就有理发店。看到他的表情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伸手去接女儿。
小孩不愿意,小腿还使劲蹬妈妈。
梁好运朝她屁股上一巴掌:“爸爸累不累?让爸爸歇会儿。”
小孩松开手,大小子就乖乖的滑下来。犹豫一下,朝堂屋跑去。
张跃民赶忙问:“生气了?”
大小子端着一个很大的搪瓷缸子。
张家的水杯早几年就被梁好运换成玻璃和陶瓷。然而张爷爷觉得那些太脆弱,还是喜欢用搪瓷缸。搪瓷缸有盖,冬天倒一大杯热水,一个小时也不会凉,俩孩子也喜欢。所以二十一世纪了,张家还有上世纪六七十年的茶杯。
大小子端着太爷爷早饭后倒的水,颤巍巍的举起手:“爸爸,喝水。”
雪还在下,院里走的人多,地上滑,小孩又穿的厚不方便,张跃民吓得赶忙接过去:“谢谢儿子。”
二丫头不甘其后,到屋里抱一大堆东西,有方便面火腿肠,还有八宝粥和作为他们零食的麻花,“爸爸,吃!”
小冯同志昨晚听小孙和小王说,俩孩子这几天跟神经病的熊孩子一样是想爸爸了。小冯同志觉得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是想念吗,就动不动用想。现在看来小冯想给自己一巴掌,不懂的是他。
他们家一窝孩子,父母顾不上,都放养,亲情淡薄,离家一两年也不会有很深的思念。人家就这俩孩子,还是龙凤胎,抱着长大的,不想才怪。
小冯提醒:“张老师,外面还在下雪。”
“进屋。”张跃民拿一根火腿肠,二丫头依然很高兴——爸爸吃她的东西啦。到堂屋东西放到茶几上,拿一瓶八宝粥,扔到搪瓷缸里,就找开水瓶。
张跃民慌忙放下东西帮她倒水:“闺女,我谢谢你,这东西你就别碰了。”
“我给爸爸烫八宝粥。”
大小子拆一瓶牛奶:“还有这个,爸爸,我给爸爸烫。”
“爸爸吃不了那么多。”张跃民感动之余又好笑,“妈妈做饭了没?”
俩孩子同时看妈妈。
梁好运赶紧说:“锅里还有腊八粥。”恐怕慢一点,俩孩子一起指责她这个当老婆的不上心,“我给爸爸盛粥。这么冷的天,要让爸爸喝点热乎的。”
大小子大声提醒:“还有菜。”
“我去做!”堂屋里有暖气,小王和小孙一直在屋里呆着。但是她俩被突然出现的张跃民吓一跳,以至于刚刚二丫头拿暖瓶,俩人都没反应过来。
张跃民:“有青椒没?青椒炒鸡蛋就行了。离中午还早,中午再做。”
小王和小孙一个洗青椒,一个打鸡蛋准备葱姜。
十分钟,一碗热腾腾的腊八粥才喝一半,两个保姆就把菜端上来。俩孩子同时把碟子往张跃民跟前推,“爸爸,吃菜!”说完一眼不错盯着他。
张跃民心说,你俩这样看着我怎么吃啊。
可他也知道孩子想他,怕他再走,所以才这么紧迫盯人。
张跃民夹一块鸡蛋送女儿嘴边:“吃不吃?”
二丫头使劲摇头。
张跃民给儿子,大小子直接推他的手往他嘴里送:“爸爸吃。”
三个青椒三个鸡蛋一盘菜,看起来很多,然而张跃民饭量大,就着菜喝两碗粥才刚刚好。
张跃民放下碗筷,兄妹俩一左一右爬上沙发往爸爸怀里扑。
梁好运看不下去:“你俩几岁了?”
“六岁,怎么啦?”二丫头问的理直气壮。
梁好运气的想揍她。
张跃民转移话题,“帮我把电视打开。”
大小子冲他妈伸手:“遥控器!”
梁好运又想揍儿子。
张跃民拍拍儿子的小脑袋:“不可以这样说。妈妈一不欠你的,二不是你的仆人。”
大小子趿拉着鞋自个拿,拿到手还瞪一眼他妈妈,然后递给爸爸。
梁好运的拳头硬了,“当初就不该生他俩。”
二丫头问:“那谁让妈妈生的?”
梁好运的呼吸一窒,想说,你爸。看到俩孩子分坐在张跃民左右腿上,她一旦这样说,这俩小没良心的能不要妈,“我后悔了行不行?”
“行啊。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小丫头说着还晃晃脑袋,脸上写不完的得意。
张跃民笑着提醒:“爸爸劝你俩别作,妈妈的忍耐是有限的。”
俩熊孩子老实下来,陪爸爸看电视。
张跃民看一下挂钟,现在才九点半,“爷爷出去了?”
“在小卖部看人家摸牌。”梁好运解释。
张跃民不禁看她,“打牌?”
“一群老头老太太,一毛两毛的玩儿,片儿警知道了都懒得多看一眼。”小卖部在路口,要不是玩这么小,也不敢在片儿警的眼皮子底下玩。
张跃民无语:“他们也不嫌累手。”
“下着雪,作奸犯科的都不出来,外面连个人影都没有,闲着干嘛去呢。”今天周二,工作日,梁好运在家就是因为雪越下越大,她担心晚上回来路面上冻再出点意外,“下午还去学校不?”
张跃民摇了摇头:“明天去。”
“又要去学校?”二丫头大声问。
张跃民连忙解释:“中午就回来。”
二丫头抿抿嘴,不信她爸。
晚上,洗漱后也没让爸爸妈妈催,乖乖的趿拉着棉拖回卧室。
梁好运想说,等等,我把暖气打开。追到门口,小丫头抱着她的小枕头出来。
“这是要干嘛?”梁好运糊涂了。
大小子快速跑回他房间,拿着他的小枕头追上妹妹。
俩孩子不带正眼看梁好运,更别说回答她的问题。小孩子心灵脆弱,在弄清之前梁好运也不敢刺激他俩,跟上去就跟到她和张跃民卧室。
俩孩子有小半年不见爸爸,梁好运也有小半年不见她爱人。白天由于俩孩子一直粘着张跃民,梁好运都不敢靠近,晚上还来!梁好运忍不了,“张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