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长有各地站台的电话,这对她来说一会儿的事。
现在也是火车站淡季,站长道:“这个可以。什么时候要?”
“我没朋友还没消息,可能明天夜里。”
站长:“夜里出发完全没问题。你想要货车有货车,想要客车有客车。不过货车里面没座位,装的多。”
“货车吧。”梁好运道:“一路上可能都有雨,客车我怕窗户漏水。”
现在的火车都是绿皮车,车窗都能推开,很不严实。路上还有扒火车的,也不保险。
梁好运连忙说:“大姐,要车皮严实的,不要那种运煤的。”
站长大姐道:“放心。姐没什么钱,也帮不上什么忙,这点还是能帮你办妥的。”
梁好运拉开提包。
站长大姐按住她的手:“你这是干什么?”
“一码归一码。你也好向上级领导交代。至于这个钱是捐出去还是上缴,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梁好运道。
每次出现这种大事,上面都会组织捐款。站长觉得多半是捐出去,于是就把这个租车钱收下。
梁好运不放心补一句:“明晚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准。”
“没事。实在不行,我们前面拉客后面拉货。早年经常这么干。”站长说着,又忍不住看俩孩子,“这俩孩子长得真好。”拍拍梁好运的手,“也就是你。旁人怕是要折寿。”
梁好运笑道:“我就是怕折寿,才这么着急忙慌的捐物质。”
第78章 无家可归
梁好运的话,站长大姐很赞同。
站长大姐道:“人的命数是一定的。前半生好运,不等于后半生幸运。知福惜福才能福泽绵长。”
梁好运笑着说:“是呀。我还得去公司,改天聊。”
“行,快去吧。”站长大姐从两小孩拍拍手,吸引他们的注意,“跟姨姨再见。”
俩小孩不过九个月大,可听不懂。
小蒋和小杨拿起他们的小手挥一挥,小孩懂了,附送一个大大的笑脸。
站长大姐笑着送他们到门口
梁好运到公司,车间主任已经把仓库的货统计出来。
仓库有好几个,方便面仓库,八宝粥仓库、火腿肠仓库和纯净水仓库。每个仓库都在生产车间附近。
梁好运捐物资,积德博名声,却没有让客户迁就她的道理。车间主任就把客户的货堆到一个仓库里,其余的放在其他仓库里。
车间主任喊来保安帮忙,又有叉车和小货车辅助,等梁好运从车站回来,货物几乎弄好了。
梁好运交代销售部,客户再打电话过来,不要提我们要往灾区捐物资,跟以前一样该怎么出货怎么出货。
工人都被抽去生产方便面和纯净水,客户万一要火腿肠、八宝粥,他们拿什么给客户。
车间主任忍不住把这点担忧说给梁好运听。
梁好运道:“灾区的情况你不懂,我们生产一天,运到那边,他们得两三天才能发到受灾群众手中。我们用火车拉,用汽车运,到了那儿他们只能一箱一箱搬。我们忙一周就够了。”
因为《新闻联播》里还是下大雨,有可能发洪水,泄洪。车间主任并不知道灾区的真实情况,以为也就一个县城或一个市严重。
正是因为这点,梁好运要捐出一成利润,工人反应才那么大,都觉得没必要。
车间主任对梁好运是莫名信服,她这样说,几个车间主任信以为真。但是还有一个问题。车间主任问:“价格是按照销售价,还是出厂价?”
“当然是按照批发出厂价。”梁好运道,“我们又不是拿钱买人家的东西。自己生产的,按照零售价像什么样子。再说了,一成收益都拿出来了,一百步走了九十九,还在乎那一步。”
车间主任点头受教:“我们刚刚算了一下,现在的货能装四五个车皮。”
“纯净水和方便面?”梁好运忍不住皱眉,“仓库里还有这么多货?”
车间主任忙说:“加上八宝粥。其实八宝粥比较多。现在天热,纯净水卖的好,纯净水没多少。”
“火腿肠呢?”梁好运问。
车间主任道:“火腿肠卖的也不错。因为快放暑假了,学生在家闲着没事干,吃吃喝喝,火腿肠方便面需求量大,早几天我们就让车间赶一批,还没出货。”
梁好运算一下时间:“暑假还得几天,过几天再做也来得及。火腿肠也算上,有五车的话,你们就去市里找几辆运输车。”
车间主任等人立即统计。
梁好运从包里翻出手机打给段老三。
段老三有句话很对,有钱能使鬼推磨。
洪涝过后,必有疫情。
段老三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脑袋转的快,他不知道去哪儿买防疫物资,但是他知道医院肯定知道。
段老三从食品公司出来,直奔他弟单位。他弟大小是个官儿,段老三担心他的钱不好使,就带上他弟找医院采购。
给人家塞一条烟,又说他弟想买防疫物资,医院采购立即把联系电话给他。
医院采购通常先给一半钱,后给一半。段老三跟医药公司联系时承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钱不赚王八蛋啊。医药销售在电话里跟他敲定此事。
段老三他弟直勾勾地打量他哥,“你要这么多防疫物资干什么?”
“灾区需要,我不是说了吗。”段老三道。他弟惊呼:“你不要命了?什么钱都挣?”
“说什么呢?哥这是捐,捐!懂不懂?”段老三瞪着眼睛问他。
段老三跟人家谈的时候确实提到捐,然而他弟不信:“你有这么高觉悟?”
段老三当然没有,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爱投机倒把的生意人。
哪里发洪水,哪里有地震,跟他有什么关系。这是国家的事。
然而难得看到打小比他学习好,全家都喜欢的弟弟这么震惊,段老昂首挺胸,很是自信地承认:“当然!你以为你三哥我还是十年前的你三哥?兄弟,人是会变的。”
他弟摇头:“我只听说过,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那是你,不是我!”段老三一口气弄半车皮防疫物资,心头肉着实疼得很。不过看到他弟这样,段老三觉得这个钱花的值。
他弟回头肯定跟家里人说,家里人要知道他这么大气,那今年春节所有亲朋好友恭维的对象,可就从他弟变成他了。
段老三正美着呢,梁好运的电话打过来。
他弟看到来电显示名字,瞬间明白了:“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有这么高觉悟。合着是梁总的主意。”
“就不能是我?”段老三说出来,赶忙接电话。
他弟冷笑,“你自己信吗?”
段老三点头。
他弟顿时不想理他,车上等他。
段老三挂了电话,把他弟送回去,就去邻市的医药公司。
梁好运没料到段老三的速度这么快,挂上电话就打给火车站站长,告诉她今晚能发货。之后才给刘向东打电话。
段老三没搞过防疫物资,刘向东搞过棉服。段老三又是找他弟,又是买香烟的。刘向东直奔服装公司。
帝都这边有驻军,部队每年都需要服装,帝都郊区就有个国营服装厂。除了生产制服,还有一些劳保服。
棉大衣迷彩服这些东西买的人少,服装批发市场也不可能一次要半火车皮货。刘向东直言送往灾区,服装厂自然信他。价格方面也做出很大让步。
梁好运担心一次运过去太多,灾区调度能力跟不上,还担心半道上遇到洪水,东西全泡汤了,于是建议段老三和刘向东准备的东西分两拨。她这边的东西比较多分三次。前两次装他们三人的东西,最后一次只送水、方便面、火腿肠和八宝粥。
段老三和刘向东要的量大,人家的库存根本不够他们的,也只能先给他们一半。梁好运这样要求刚刚好。
由于段老三和刘向东钱给的爽快,当天下午医药公司和服装厂就把货配齐了。
段老三和刘向东去做红底白字的横幅。
横幅新鲜出炉,张跃民抵达好运食品公司,把梁好运和俩孩子送回家,他盯着晚上发货。
梁好运要车皮要的急,站长马不停蹄地的帮她周旋调度,才给她调出一班晚上十点的,还是跟客车一起走。
张跃民随便吃点东西就给段老三和刘向东打电话,让刘向东坐飞机先走一步。段老三在车站等着接货。
那么多东西,刘向东跟梁好运一样,也担心半道上有人扒火车,所以开车载张保栓回五里坡,选十个男人,其中五个四十来岁的,五个二十出头的,前者跟车走,后者随他坐飞机过去。
人选定下来,张保栓把刘向东来到一旁。
刘向东:“你不是也想去吧?”
“哪能啊。”刘向东把公司交给张保栓,张保栓可不敢乱跑,“老村长你知道吧?能带他一起吗?”
刘向东当然知道老村长,这些年光在张跃民那边就碰到好几次,“他那么大年纪,让他去?”
“出了事不怪你。我跟他闺女儿子商量好了,还逼他们签字画押了。”张保栓压低声音说:“我也是没办法。他得了肺水肿,医生叫他戒烟,他非说自己活够了,潇洒一天是一天。你带他过去,让他看看洪水,看看受灾群众,回来估计就老实了。”
刘向东摇头:“不行。他那个病厉害,坐下就有可能起不来。”
张保栓:“我保证出了事不怪你。对了,刚才你挑的那些人当中,有一个就是他小儿子。让他跟他小儿子一起。”
“你早说啊。”刘向东立即把老村长算上,然后跟张保栓各自开一辆车,一辆前往机场,一辆前往火车站。
张保栓把人送到车站,服装厂和医药公司的人正往车上装货。张跃民等他们先装,余下的全留给他。
九点钟,六节车皮满满当当。
站长忍不住说:“这得多少钱啊?”
段老三道:“我们三家去年一成收益。”
站长想说,一成还好。话到嘴边,想到好运食品公司如今的规模,听说员工宿舍就有四栋楼,顿时惊得有口难言。
段老三今她这样,特别有成就感:“这才是一半。过几天还得麻烦你们两次。我们的人会提前给好运打电话,好运到时候会联系你。”
站长忍不住问:“需要那么多东西?可是我今晚看新闻还好啊。”
“记者还没过去。”张跃民道。
站长在报纸上看过梁好运的报道,知道她爱人不是一般人。但是一直没见过。今天看到张跃民的长相,站长感慨好久,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等等,她知道的词念叨个遍,还意犹未尽。
站长听张跃民开口,立即撇下段老三,问他:“那边没记者?”
“有是有,但是设备什么的都该被水冲走了。他们也不一定能联系到电视台的记者。”张跃民道:“你看明早的报纸吧。”
翌日清晨,站长起来就拿早报。
报纸上的照片乌漆墨黑,仔细看看,好像大坝决堤,滔天巨浪,比怒吼的黄河还瘆人。
站长久久回不过神。
张爷爷不由地想起多年前的花园口决堤。
赶梁好运和张跃民起来,老人家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张跃民看着报纸上的泪痕,头疼不已。
“现在不是六十年前,我党不是果党,有什么好哭的?”张跃民无语。
张爷爷指着报纸:“这么多人无家可归。”
“国家会安置。”张跃民道:“甭管多少,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活着,就不会让他们饿死冻死。”
张爷爷吸吸鼻子,擦擦眼泪,起身回房。
张跃民忍不住翻个白眼,“放过你的工资本吧。”
张爷爷停下。
梁好运笑着说:“爷爷,别担心,我和向东还有三哥昨天调了六车皮物资,不出意外今天下午就能到灾区。”
张爷爷懵了,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咋合起来就听不懂了呢。
张跃民:“我昨晚回来那么晚,就是在车站盯着装车。这几天你看《新闻联播》,绝对能在电视里看到好运的货。”
“火车皮?”张爷爷问。
张跃民点头。
张爷爷慌忙扶着墙,显然被梁好运的大手笔吓着了。
“放心了吧?”张跃民瞥一眼他就去洗脸刷牙。
张爷爷回过神,忙问:“灾区都是水,咋送过去?”
“向东在那边,他会想办法。”张跃民道。
张爷爷不敢信,“向东过去了?”
梁好运点头。
张爷爷忍不住说:“向东真是个好孩子。”
刘向东做生意不如段老三圆滑,但是有一点跟段老三一样,洪水地震跟他有什么关系,有国家呢。他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给国家添麻烦就行了。
像段老三说的,梁好运一个女人都能那么大气。他们做生意不如梁好运,也不如她聪明,在这方面还被她比下去,简直枉为男人。
刘向东半夜到离水灾最严重的隔壁市就去宾馆歇息。第二天天蒙蒙亮就起来找车队。
昨天已有堤坝开裂,晚上决堤。周边部队立即调军队抗洪。
刘向东本来还琢磨怎么运过来,一路上看到军车不断,知道该怎么做了。
到火车站,拉了东西,跟军车一块走,走到不能再走刘向东就令车队停下。抗洪抢险的部队,肯定没空做饭。再说了,一路上他也没见有军车拉物资。那一车车全是人。
刘向东就找指挥部。
指挥部压根没想过堤坝居然是豆腐渣工程。堤坝不等他们做好准备爆破,先一步决堤,一切全打乱了。最重要一点,还不知道有多少豆腐渣工程。
指挥部的所有人一夜没合眼,派人疏散群众,派人了解堤坝情况,派人救援等等。忙得跟无头苍蝇一样,哪有空接待刘向东,就让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