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贼了?你跟他打了照面?你有没有受伤?”白术把她拉到身边,就在上下打量,见她的身体没有紧绷,表情也自然,这才松了口气,“那个贼还在咱们家吗?是咱们村的,还是不认识的?”
“是新来的知青。我没有受伤,他去咱们家做贼,被小桃子咬了,他就打了小桃子。”
“新来的哪个知青?”
“那个皮肤很白,但总是黑着脸的大高个知青。”
白术回忆了一下,他和新来的知青没有打过交道,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还是那个病人说:“我知道是谁了。是不是两颗门牙像兔子的那个?”
小白果点头,“对,就是他。”
“那个是王知青。”
“我知道了,他姓王啊。”
“我跟他在一块地干过活,听他一起的知青喊他王新民同志。”
小白果和白术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偷什么东西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个病人又觉得哪里不对,“这个王知青家里条件挺好的,他刚到村里就换了五十个鸡蛋,听说他一天要吃两个鸡蛋。他自己有钱,又有安家费,不至于做贼吧?”
倒不是说条件好的人不会做贼,只是觉得他没必要偷东西。
自己又不是没钱买,还跑去别人家里偷,至于吗?
小白果说:“他偷我家的水。”
那个病人:“!!!!”
白术:“!!!!”
听说过偷钱偷吃的,偷水还是头一次听说,原想着他不至于去做贼,现在想想知青院到村口水井的距离,他真的至于!
几个细皮嫩肉的新知青去村口挑水,对他们而言可能比下地干活更累人。
白家住得近,又有水井,说他去偷水肯定是真的。
白术他们俩个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不管拿了什么东西,我们家没答应的,他就是偷。”小白果又说:“我在家里睡觉,他跑到我家里偷水,小桃子去抓贼咬了他几口,他也打了小桃子,还把小桃子扔到井里,小桃子差点被淹死了。”
光听前面去偷水,可能还有点喜感。
可后面说到把小桃子扔到井里,就相当恶劣了。
偷人家的水,还想淹死人家的狗,井里的水也弄脏了。
小白果就更委屈了,“咱们家的井弄脏了。今天没水喝了。”
“乖宝不气了,等会外公去找他算账。咱们家的井是他弄脏的,肯定要他来洗。”白术摸摸她的头,也知道她和小桃子的感情,小桃子被人扔到井里,小白果是何等的生气?她现在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已经很棒了。
那个病人也说:“太不是个东西了。偷水还弄脏人家的井。”
……
另一边,王新民回到知青院里,可还是惊魂未定。
他也不是多坏的人,把小桃子扔到井里也是一时冲动,现在清醒过来了,心里也弥漫着一种叫后悔的情绪。
他脱下一身被撕破的衣服,好好的一身衣服被咬成了乞丐装,他也有点心疼。
可现在不是心疼衣服的时候,还要解决后面的那户人家。
他从柜子里拿了一块钱,弄脏了他们家的水井,赔他家一块钱总够了吧?
怕小桃子再来咬人,他手里还拎着一根棍子,来到白家的院子,却吃了个闭门羹,白家的大门上挂着一把锁。
那个小姑娘肯定不在家里。
人不在家里,现在没办法赔钱,他身上还有多处被小桃子咬出来的伤口。
王新民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去趟卫生所,后面这户人家就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他去卫生所处理伤口,正好赔钱给他家。
他又回去拿了三块钱放在身上。
等王新民来到卫生所里,那个病人早就走了,去大榕树下传八卦去了。
用不了一天,新来的王知青上白家偷水还打了白家的狗,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上林大队。
王新民对此还一无所知。
卫生所里,白术在给小白果扎小辫子,这里没有梳子,他只能用手抓。
也没有头绳,只能拿两根毛线将就着用一下。
扎了两个羊角辫,小白果又从炸毛的小孩变回了乖软的模样,看外面天真单纯还无害。
当然了,前提是没有见到王新民。
王新民一出现在她眼前,她又炸毛了,凶巴巴地喊道:“外公,坏人来了!”
呃……被当成坏人了,王新民有点尴尬。
小桃子也瞬间炸毛,嘴里发现呜呜的声音试图震慑住他。
白术锐利的眼神扫了过来,落到王新民身上,淡淡地喊了声:“王知青。”
又拍了下小桃子的狗头,示意它乖一点。
有靠山替它出头,小桃子马上就乖顺了,往地上一趴。
王新民也不是个傻子,一对上白术的眼神,他就知道小白果告状了,白术很生气。
“白大夫。”王新民客气地喊了一声,第一时间跟他道歉:“白大夫,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把你们家的狗扔到井里。我当时跟它打起来,又没办法摆脱它,太生气了,冲动之下就把它扔到井里了。”
他原本打算赔一块钱了事,现在看着白术的表情,就知道一块钱没法了结这事。
这一家人条件很不错的样子,大概不会把一块钱放在眼里。
他又掏出原本用来当医药费的三块钱。
“白大夫,给你们家造成了麻烦,我也知道很对不住你们家。我不是有心的,我现在心跳还没缓下来,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狗咬,也是第一次跟狗打架,这点钱虽然不多,但也代表了我的心意和我的歉意。”
王新民还适时露出手上被咬出来的伤口。
他是高傲了些,但不是傻。
以后还要在上林大队生存,也知道赤脚大夫对这个村子的意义,如果得罪了白术,估计他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小白果拿眼一瞪,“拿开,我们家不稀罕你的钱!”
王新民看了她一眼,这小孩可真是的,三块钱都不放在眼里?
白术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伤口还没有处理过,他手上的血迹依然清晰。
又低头看了眼小桃子,还挺厉害的,会抓贼了,不是只吃白饭的狗。
再看王新民鞋子上的泥,但衣服裤子都干干净净的,袖子下面还有一道深深的抓痕,大概是换了身衣服。
至于之前的衣服,估计已经阵亡了。
“你把钱拿回去吧,我家不缺你这三块钱。”
“白大夫,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今天连个招呼也没打,就跑去我家里。吓到了我家孩子,还打了我家的狗,把我家的狗扔到井里。今天是第一次,我不跟你计较,但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以后也不想在我家见到你。”
小白果满脸地难以置信,“外公,怎么能算了?”
白术拍了下她的头,“这事交给大人处理。”
小白果还很不服气。
白术又说:“我不要你的钱,也不想计较别的。但你把我家的井弄脏了,今天天黑之前必须把井洗干净。”
钱,他们家一分不要,但井必须要他自己去洗。
不管他是找知青洗,还是花钱请村里人洗,天黑前必须洗干净。
王新民低低地应了一声,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之后他又找白术帮他看伤,身上的伤口都暴露在白术眼下,他腰上,屁股上还有腿上,有好多个牙印,屁股上的伤口最深。
这下子,白术更是确定了,他的裤子肯定被咬破了。
在他印象里只会撒娇和吃喝小桃子,居然有那么厉害的一面。
……
等王新民走后,小白果还气呼呼的。
“外公,你也太便宜他了吧?”
“外公问你,他之前穿的不是这套衣服吧?”
“不是这套。”
“之前的衣服被咬成什么样了?”
“呃……被撕成一条条的了,像个要饭的。”
“那你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口吗?”白术摸摸她的头,王新民伤在隐秘处,白术进了里面的小屋帮他处理伤口,没带小白果进去,她大概还以为小桃子是只没有战斗力的狗,以为吃亏的是小桃子吧?
王新民损失了一身衣服,又被咬了一身伤,还要去他们家洗井。
这些教训,在白术看来已经够了。
小白果不这样觉得,她没看到小桃子咬人,还以为它是一条弱唧唧需要自己保护的小狗狗。
“他是受了伤,但小桃子被扔到井里,小桃子也很惨呀。”
“小桃子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弱,还撕碎他一身衣服,他付出的代价已经够重了。”
小白果认真地想了想,王知青长得那么高,做一套衣服要好多布料,要钱还要布票。
小桃子没有受伤,他的衣服被撕碎也没让他们家赔钱,勉强算扯平?
小白果气呼呼地说:“不行,我还是要报复他。”
白术问:“你想怎么报复?”
小白果说:“杀人诛心,怎么狠怎么来。”
白术沉默了。
小白果又说:“外公,你要帮我。”
“怎么帮?你想怎么报复他?”
“知青院里没有好吃的,外公每天给我做好吃的,我带着好吃的去地里馋他。还要挑在下午,他干了一天的活,又累又饿,我在旁边吃着香喷喷的好吃的,你说他会不会被馋哭?会不会被气哭?”
白术:“……”
我怀疑你有私心,借着报复之名给自己讨福利。
重点是每天下午都要去。
还真是杀人诛心了。
可他看着小家伙认真的小表情,还是心软了,再过几个月她就要上学了,估计就没那么开心了。
上学前的日子,就让她开心一段时间吧。
白术笑着答应了,“好,外公每天给你做好吃的。”
小白果摸摸小桃子的狗头,“小桃子会抓贼了,也要加餐表扬。”
“可以,小桃子会看家了,是条好狗,应该奖励。”
小白果心满意足了。
自己有好吃的,小桃子也能加餐,还能馋死王知青,这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想想王新民未来的悲惨生活,白术也忍不住闷笑出声。
有钱又能怎样呢?
知青院的伙食很差,他有钱也不是随时都能买到,不管是去公社还是去县城都很远,等他买回来,明天又给小白果换种吃的。
第152章
不出所料,王新民成了村里最新的八卦,经过那个病人的传播,大榕树下的八卦群众都知道他跑去白家偷水,还把白家的狗扔到了井里,气得小白果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跑到卫生所里告状。
八卦群众都在等消息,想知道白术会怎么处理这个事。
跑到别人家做贼,还把狗扔到井里,弄脏了人家的井,这也太过分了。
就有好事的人去卫生所那边观望,眼瞅着王新民走进卫生所,他立马就兴奋了。
然后悄悄地靠近,贴在卫生所的墙后偷听。
听完之后,他还有点失望,这是偷水又是丢狗,只是让他洗个井,未免太便宜他了吧?
等王新民走后,这八卦群众也回到了大榕树下,说起白术不收王新民的钱,只要求他把井洗了。
这位村民还在痛心疾首。
“让他洗井,那不是应该的吗?赔偿呢?怎么能不要赔偿?”
听着他打探来的消息,其他的村民也很失望,弄脏了白家的水井没让他赔偿,也太便宜他了吧?
失望归失望,可他们都是外人,也不好插手别人家的。
只能从别处下手了。
一方是自己村里人,一方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知青,傻子都知道该帮谁。
于是,就有村民开口了。
“你们都回去跟自家人说,如果王知青找他们帮忙洗井,不能答应,也不能去帮忙。”
“对,就让那些知青洗,咱们村的人不能帮忙。”
“那……他们洗得慢,今天洗不完,白大夫家还要不要用水了?”
“没水用就让知青挑啊。知青弄脏了他们家的井,在洗完井之前,让他们挑水不是应该的吗?”
“就应该这样。我去地里通知我家的人。你们也赶紧去。”
“那些没人来的人家,也一起通知一下。”
“……”
他们很快就商量好了,五个新来的知青是外人,上一批的知青就算来了三年,但也是外人,家不在这里就算不得村里人。
本来还好好的,村民们早就接受了李卫国和陈保平,但这次王新民搞事,村民们又把他们划出去了,视他们为一伙的。
李卫国和陈保平还不知道,不然他们肯定会喊冤。
大榕树下的村民们说动就动,都跑去地里通知自家人了。
这些八卦人群大多是年纪大了,不用下地干活的老年人了,他们开了口,自家的年轻人肯定要听话啊。
王新民心里也惦记着洗井的事,他也很头痛,洗井可不是个容易干的活,就算白家的水井不深,但也有一井的水,要把井里的水全部打出来,绝对是个大工程,白家还给了天黑前的最后期限,他现在能怎么办?
他只能找帮手了。
王新民来到地里找其他知青,先找了与他一起下乡的另两个男知青。
那俩人一听要去白家洗井,表情就同出一辙。
“洗井?他们家有水井?”
“为什么他们家会有水井?”
“对,他们家有水井。”话音未落,就接收到两道“你吃独食”的目光,王新民就尴尬了,他干巴巴地解释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们家有水井,他们家还有一条特凶的狗,我一担水刚打上来,它就逮着我一顿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