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果两手一摊,“我也不着急,我们梅县就够我画的了。”
梅县下面那么多好地方她都没去过,除了村里就是去供销社,只要不出县城就不用开证明,她一点都不着急。
遇上个不把自己的前途当回事的小孩,胡教练也只能生闷气了。
她终于体会到刘教练与于教练的心情了,这孩子看起来又乖又软,其实她特别有主意,认定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不过还好,她在游泳方面是个全才,不接受常规训练也不影响她的成绩。
胡教练很无奈,只能说:“你想画就画吧,前提是游泳不能丢下。以后每年夏天来京城检验你的成绩,若是成绩下滑,你就别想再画了,老老实实地接受常规训练。这样可以吧?”
小白果答应了,“可以的。”
她这个暑假在京城训练,是有工资的,之前不能外出,她有钱有票但没地方花。
比赛结束就可以放松了,手里的钱和票可以大胆地出去花。
小白果凭自己的本事当上小富婆了,除了游泳队发的工资,还有她得金牌队里给的奖金,国家也有发钱,一块金牌一百块奖金,再加上游泳队的奖金和她的工资,她手里的钱将近一千块,一笔巨款。
等这边消停了,小白果约上乔小纯出去花钱。
出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发电报让家里来个人接她。
乔小纯没得奖牌,但有他们出国的人都有补贴,手里也不缺钱。
俩个人欢欢喜喜走进百货大楼。
……
白芨收到电报,就去找领导请假。
听说她要去京城接小白果的,领导立马给她批了十天假。
小白果告别了胡教练和三个室友,跟随白芨踏上了回家之路,行李里有她在百货大楼买的东西,还有她的六块金牌。
等她们下了火车,又收到一波热烈的掌声。
好在小白果在京城有过应对经验,她这次心态很稳,下火车前把六枚金牌挂在脖子上,不管是合影还是采访都能应对自如,和京城的记者一样,听到小白果说她的理想是画画,橙省的记者也有片刻呆愣。
拿了六块金牌,本该志得意满的时候,她却说自己另有理想?
别说那些记者了,她身边的白芨都懵了一下。
就有记者说:“看来你对自己的画功很有信心。那你有没有自信将来在画画方面也取得跟游泳同样的成就呢?”
白芨的心立刻提起来了,怕小白果踩坑。
其实她白担心了,小白果也算半根老油条了,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应道:“我就没考虑前途和成就,只想遵从本心,不管外界认不认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本身就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这位记者朋友,想必当记者是你的理想吧?”
是与不是,那个记者都必须说是啊。
小白果笑着祝福:“恭喜你,能在自己的爱好上有所成就。”
明明是句祝福的话,落到那个记者耳朵里却很不是滋味。
不管小白果将来画画的成就如何,她现在已经是世界冠军了,是多少人只能仰望的成就。他一个市报社的记者哪来的资格质疑世界冠军的理想?等他混到京城一流报社的主编再说吧,自己没点成就,就别叨叨别人的理想。
虽然小白果这个理想水分也挺大的。
林永成和白芨全程陪着她,他们都发现这趟的出国之旅让小白果迅速长大了。
当然了,也许还有她住宿舍的原因,她说室友们都很友好,可毕竟是外人,家人不在身边,没有人能给她依靠,她只能自己成长起来。
回家后,白芨和林永成就在问她的理想。
“乖宝,你的理想是画画?”
“什么时候有的想法?”
以前只听过几个大孩子说起梦想,从未听小白果说过。
她这个理想就像突然冒出来的,更像为了忽悠别人随口说起的。
林永成和白芨都表示不信!
小白果没有回答。
她把金牌摘下来随意地丢在桌上,“这些金牌都不是金子做的,骗人的。”很快,又在爸爸妈妈谴责的目光下拿起来,全部装进了小盒子里,“你们别看我呀,我没有乱扔,我都捡起来了。”
怕她不爱惜,白芨接过小盒子放好,“这是荣誉,不能乱放。”
小白果点头,“不能乱放,交给妈妈保管。”
林永成又问:“乖宝,爸爸在问你画画的事。”
“就是这么回事。”小白果挠了挠头,声音越来越低,“我觉得画画比较适合我,虽然画画也很累,但不用按时上班,也不像游泳要每天训练,有感觉就画,没感觉就不画,比别的工作轻松很多。”
她是一条现实的鱼,如果日日忙碌,那就别跟她谈什么理想了。
她的理想是咸鱼躺。
可惜这种话不能说出来,会被批评的,对外一定要声称自己有颗上进的心。
林永成和白芨:“!!!!”
他们就知道,小懒蛋首先考虑的是时间和自身的自由。
只要给她足够的自由,她的理想可以是任何事,最后是不用工作。
白芨无奈地摸摸她的头,“那就画画吧。”
她是生错了时代,若是生在网络发达的未来,她可以当个探店的美食主播,吃遍各个城市的特色美食,又满足了爱吃这一点。
小白果说:“嗯,那就画画。”
后续还有几天忙活,小白果一举成名,连带着市里县里都得了上面的表扬,她背负着世界冠军的荣誉,市里和县里也要有点表示,回家的第二天县里为她举办了一场表彰大会,市里的领导也来了,还跟她合影上了报纸。
还要回趟上林大队,在村里庆祝一下。
忙了一圈再回县城,小白果都快累成狗了。
“太累了,比我拿游泳冠军更辛苦,也太消耗精力了,回国后我的脸都快笑僵了,还不得不保持微笑。”
紫苏说:“他们也是高兴。”
小白果说:“我知道,我能理解。我就是觉得累。”
“还没完。”柳叶告诉她一个噩耗,“你明天去学校上学,学校估计会让你上台演讲,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小白果瞪大了眼睛,还有个巨大的麻烦在等着她。
……
重回校园生活,小白果被学生们围观了,又成了别人眼里的猴子。
这次她适应良好,只要挨过这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就好了。
落下的课程有紫苏和柳叶帮她补课,很快就追上了同学们的进度。
同学们也放平了心态,不再想着跟小白果比了,她以前用学习成绩欺负他们,他们还想着翻身,现在她都欺负到国外去了,已经是世界冠军了还比什么比?比不起了,他们还是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年级第二吧!
很快,小白果发现同学们对她的怨气消了,还变得很友好了。
同学们的变化,对她的校园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等到入冬的时候,结婚一年的林柳枝生了个女儿。
她老公只能请到几天假,他舅妈家里有孩子要照顾,林柳芽在厂里代她上班,最后是柳叶的妈妈来县城照顾她坐月子,也就是照看一下白天,她老公和林柳芽下班后就是他们照顾了。
小白果和紫苏还有柳叶去了一趟林柳枝家里看小孩,刚出生几天的小孩看起来小小一只,她们三个都不敢碰她。
林柳枝抱着孩子,笑看着三个堂妹,“你们别怕,你们刚出生时也跟她一样大。长着长着,很快就长大了。”
在大堂姐的鼓励下,她们三个壮着胆子也只敢摸摸小孩儿的手。
等林柳芽下班回家,看到林柳芽帮小孩洗澡穿衣,她们瞪大了眼睛,用一种看勇士的眼神看着林柳芽。
这么一个小小的,又软趴趴的小孩,她还敢给她洗澡?
从林柳枝家里离开,三个人还是怕怕的。
“林柳芽好大的胆子,我以前还觉得她挺怂的,是我看错她了。”
“好可怕呀,我都不敢碰她。”
“我们都是长辈了,乖宝,你开心吗?有比你小的小孩了。”
“不开心,这小孩以后得管我们叫姨,过年我们还得给她红包。”
“!!!!”
说到给红包,三个小姑娘的眼睛都瞪得圆溜溜的,她们还觉得自己是个小孩,每年都要收红包,怎么突然就变成她们往外掏钱了?
这小孩一出生,她们就变成大人了,有点难以接受。
小白果捂紧了口袋,“大堂嫂是不是也快生了?”
天啦,又一个要给压岁钱的在排队,捂紧口袋有用吗?
鱼鱼辛苦赚的钱要保不住了。
“还有几个月,年前应该能生。”柳叶也在心痛自己的钱,一个外甥女,再来个侄子侄女,她今年的压岁钱不保。
“我们都当长辈了,今年还有压岁钱吗?”紫苏担心地问。
“肯定有。”小白果提醒她,“爸爸妈妈答应过,要给我们一辈子的压岁钱,大宝贝的待遇。”
家里四个长辈,她们收四个五毛钱的红包,总共就是两块钱了。
给两个小孩多少钱合适?
小白果又说:“咱们要商量好,压岁钱要一样多,不能陷害其他人。”
一个给得多,一个给得少,那不就是陷害吗?
紫苏说:“我们还挣不到钱,要不……就给五分?”
柳叶说:“第一年多给点,头一回太少了不好看。以后给两分就好了,等我们能赚钱了再给五分一毛都行。”
回到家里,富婆小白果还在心疼钱,跑到白芨身边,把她们路上商量的事跟白芨一说,想让妈妈给点支援。
“你们三个还小,连自己都养不起,不用给钱。”白芨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有钱的话,可以三个人一起凑钱去买点毛线,给小孩织件小毛衣,钱少就少买点,织个小帽子都可以。”
三个小姑娘马上就轻松起来了,让她们直接掏钱她们会心疼,买东西送礼就不心疼了。
虽然买毛线花的钱更多,但意义不同。
给压岁钱是大人该做的事,不给压岁钱,她们就还是小孩,还能收红包。
她们只是不想承认自己长大了。
第二天,她们三个就去百货大楼买了毛线回来。
林柳枝家是个女儿,林大江家的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统一买了红色毛线,她们三个都有私房钱,也不差那么点,干脆给两个小孩各织一件小毛衣好了,这个活小白果干不来,就交给紫苏和柳叶了。
等小毛衣织好,林柳枝的女儿已经两个月了,林大江家生了个儿子,两件小毛衣收获了一致好评。
天气越来越冷,两个小孩一天天长大,她们也没那么害怕了,礼拜天经常跑到两家去看小孩,有时候还会抱抱他们。
……
临近期末考试,又到了欺负同学的时候。
还没到考试那天,上林大队传来噩耗,林老太没了。
早在小白果出国比赛的时候,林老太悔恨交加再次病倒了,那时候小白果在国外拿了金牌,正是出风头的时候,林老太也不敢说自己病倒的原因,连医院都不敢去,只是躺在家里熬着,几个月下来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再也没有好起来。
传出死讯也不突然。
认真算起来,林老太也是气死的,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林老头气死时,小白果不用去老林家,可现在她是世界冠军,亲奶奶死了她连个面都不露,影响不好还会败坏她的名声,等她考完试就跟家人回到上林大队。这大冷天,灵堂里冷得跟冰窟窿一样,地方小还不能四处活动,连脚趾都是疼的。
在灵堂里,小白果第一次见到林大海的媳妇。
没错,林大海结婚了,是他舅妈娘家的堂侄女,看起来挺精明的一姑娘,在灵堂里哭得一波三折,比林老太的孙子孙女和亲外孙还要伤心,小白果离她远远的,这是个演员,要保持距离。
她跟两个姐姐缩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
“我当年还希望她长命百岁的,怎么突然就走了。”
“唉,我还当面祝福她长命百岁。”紫苏也很无奈。
柳叶是个老实人信以为真,“哪有这种好事,说长命百岁就能长命百岁吗?”
三个人靠在一起取暖,对林老太这个亲奶奶本就没有什么感情,自然也不会太真诚,只要面子上不难看就行了。
在她们后面是两个姑姑家的孩子,来往少也不亲厚,但比大房的两个儿子好多了。
再跟表哥表姐们说说话,终于熬过了这两天。
又顶着寒风送林老太上山,直到山上堆起一个新的小坟包,总算轻松下来了。
年底了,林永成和白芨还没有放假,她们要回去要上班,还要帮三个小孩子领通知书。
小白果和两个姐姐休息了两天就满血复活了,又成了瓜田里的猹。
三个人到处吃瓜。
林紫珠对外声称招赘,不惜自毁名声也不愿意嫁人,村里人人都说她心高气傲,眼睛长在头顶上。
她哥林玉竹和一个女知青在处对象,听说女方家里也同意,明年开春就办喜酒。
只有林大河还单着,他的双胞胎哥哥林大江当爹了,比他小三岁的堂弟林大海也结婚了,就他相看一回失败一回,他爸妈头发都快愁白了,他们四处找媒婆,还让村里的婶子们留意一下娘家的好姑娘。
但村里的婶子都不愿意给他介绍。
他相亲屡屡失败,传出去就成了他家眼光高,看不起人。
这不,没有人给他介绍姑娘了。
在外面吃了肚子瓜,一回家就见齐阳在院子里劈柴,小白果凑了过去。
“齐二哥,你年纪也大了,再不找对象就老了,没人要了。”
齐阳放下柴刀,回头问:“我老吗?”
小白果点头,“有点老。”
“小孩子不懂事,我这叫负责任。”齐阳眉头一挑,“我只能赚到我一个人的口粮,又养不起老婆孩子,那不是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