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人跟人的差距啊,有时候真的比人跟猪还大。
好在,石二苟一贯是个乐天派,他只叹息了那么一瞬间,立马就振作起来了。
这里头最重要的原因,当然在于他上辈子已经受到了无数次的打击了,习惯都成自然了。尤其他们家的人啊,感觉一个比一个能耐,连最咸鱼的老姐,都有一手神奇到不行的厨艺。反正他寻摸了一圈,觉得自己要不是被抱错的,就是……
他大伯在外头偷生的二胎。
为此,他甚至还曾经偷偷的找过他大伯,背着人私底下问自己是不是他在外头跟别人生的娃儿。
回答他的是一顿胖揍,以及他大伯那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拷问:“你这是寒碜谁呢?我能生出你这种倒霉孩子吗?”
石二苟就觉得很离谱,身为整个家族唯二的傻子,难道不应该报团取暖吗?
幸好,他还有老姐以及温暖治愈系的大姑。
“我愿意!”他大声的说出了心里话。
钱货郎听着这个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在心里仔细的品了品,他终于明白了。
是周围的环境出了错。
假如把这个青山绿水的石坪村,改成气势磅礴的欧式教堂,然后请个牧师过来作为见证,配合石二苟刚才说的那句话,这不就非常和谐了吗?
想到这里,钱货郎就感觉手特别痒,非常的想要上前给这个臭小子一记脑瓜崩。但瞅着周遭都是石二苟这辈子的亲朋,他硬生生的忍住了,想着收拾孩子有的是时间,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赵家心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听闻石二苟愿意跟他走,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放心,我们家大少爷是个心胸宽广的善心人,就算你到了府城再说不愿意,他也绝对不会责怪你的。那么,请问你何时能够出发?”
“现在!”
石二苟连个磕绊都没打,立马干脆利索的应道。
“……倒也不必如此着急。”赵家心腹瞅着石二苟那憨厚的面庞,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他对赵闰土是充满了信心的,想着无论如何大少爷总归是不会看错人的,当下又补充道,“不如你今天收拾一番,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我们一起到孝义镇周家,明个儿再出发前往府城。”
周家?
石二苟明显一愣,随即大喜!
他就说他肯定没猜错,府城富贵人家的大少爷就是他大姑没跑了!要不然,怎么会跟周家熟悉呢?周家的那位大姑奶奶啊,可是他的大伯妈!不过,就算牛批如大伯妈,那也不是他大姑姑的对手。
他大姑!温柔善良超级治愈!关键是爱他啊!
得亏这话没让其他人听到,不然哪怕是对亲妈有着厚实滤镜的赵桂枝,都会忍不住呸他一脸的。
温柔?善良?治愈?
咱们认识的真是同一个人?
“好,我收拾收拾,把我先前做的半成品都给带上,还有一部分资料。”石二苟也不是真的傻,他略一思考,就明白了自己身上最大的价值是什么,很快就喊上了他哥石大苟,一起回到山上把另外一些东西都拿回来。
石大苟人都是懵的,被刚才那一大箱的铜钱以及一匣子的银锭子给吓懵的。不过,听到他弟喊他,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了上去,但兄弟俩还没走出几步路,就被亲娘拦了下来。
“不就是搬东西吗?让你哥帮你去搬,你留下,咱们等会儿做些好吃的,怎么着都是城里来的贵客,来都来了,该好好吃一顿。”石母说完这话,就把大儿子给推了出去,想了想又喊上了隔房的几个大小伙儿,“你们也帮他去搬,那玩意儿还怪沉的。”
泥巴砖头沙土啊,这哪一样不沉了?
石母原先特别嫌弃自家的这个小儿子,但眼下却顾不上了,只觉得这是家里的祖坟冒青烟了,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有大出息的儿子呢?
这石坪村跟大坳子村还不同,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是沾亲带故的,少有外来人家。石母一招呼,就有不少人主动帮忙,临时家里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食材来,但是没关系,家家户户凑一下,这不就出来了?
缺肉也没啥,谁家还没养几只鸡了?就算刚开春捉的鸡崽还是半大的,但总有人家留了几只下蛋鸡的。有肉有菜,再让人去临河边的船夫那头问问今个儿有没有鱼,以及去不远处的石磨村买一些豆腐等等。
石二苟想起来了,他听到豆腐这个关键词就想起来了。
想起他除了有个治愈系的大姑姑之外,还有个打小就欺负他的小姑姑。
果然,人跟人的差距是无限大的,他很快就要投奔他大姑去了。
“你小子笑得那么奸诈,干啥呢?”钱货郎是等其他人都各自散开做事去了,他才凑过来的,毕竟在明面上他跟石二苟没啥关系。
石二苟被他吓了一跳:“嗯?啊?”
“你傻了?”
“不是,你为啥会在这里啊?你啥时候来我家的?”石二苟大为震惊,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于是成功的获得了加量不加价的双份脑瓜崩儿。
钱货郎差点儿没被这傻小子给气死,是他带着赵家心腹过来的,是他忙前忙后帮着张罗的,是他……
结果呢?
“我也是傻,我为啥要留下来看你这张蠢脸?我走了,我还要去给江家送信呢!”
“走走走,快走不送。”石二苟才不怕呢,他的大靠山回来了,还怕个球啊!
钱货郎气得鼻子都歪了,索性不搭理这傻子,跟石家人打了个招呼,说要先过去一趟大坳子村,待会儿再过来。
赵家心腹也道:“对,我还要帮大姑奶奶送信呢。”
石二苟听到了啊!
大坳子村啊,不就是江家那头?大姑奶奶……
虽然感觉这个辈分有点儿乱,但石二苟已经是个见过大世面的狗子了,他觉得没啥,毕竟钱货郎这个他上辈子的亲大伯,这辈子比他还小了好几岁呢,还成了赵桂枝的干妹夫。
“一起一起!娘啊,你们慢慢折腾,都不一定要中午吃饭,赶在半下午都成,咱们吃完就去镇上。对了,弄点儿酒啊!”
石母一口答应,这样更好,时间宽裕了,她也能多整几个硬菜了。
一行人很快就转了道儿,前往了临近的大坳子村。
其实不光是送信,还有很多很多的礼物,尤其是赵桂枝给江奶奶整的那些吃食,那可是赵家老太太拜师学艺的敲门砖。不过,那些礼物没跟着他们一起去石坪村,带着送给别人的礼物上门,多尴尬呢?
因此,那两辆车会提前去大坳子村村口那头等着,等他们到了再进村。
有个事儿还是值得一提的,那就是石二苟在路过村学时,走进去提溜走了江虎头。
“你干嘛?”虎头当然认识石二苟,只是不明白这人为啥要带走他。
石二苟一面把人拎着走,一面还板着脸教训他:“就算是认识的人,你下回也不能随便跟人走,万一给你卖了呢?傻不傻啊!”
“那别人我当然不会跟着你,可我二婶说了,你是个二傻子。”
啊这……
石二苟就很气,觉得他老姐怎么就没有跟他大姑学到一丁点儿的治愈呢?
“说得好。”钱货郎冲着虎头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这孩子看着挺机灵的,书念得怎么样?考试考第几名?”
多么顺口的问题啊!
作为穿越前都快六十岁的中老年人,钱货郎几乎每年都用这些问题去打击那些孩子们,一茬一茬的打击下去,还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
虎头一下子就垮了脸:“ 我、我考得不好。”
“肯定是村里的教学质量不得行。”又不是自家孩子,钱货郎还是会说两句人话的,“你就应该去镇上念书,不然直接去城里啊,那边老师好教材好,整体的教学气氛都好!”
这话太伤害孩子了,反正虎头瞬间成了蔫头。
谁知,到了江家那边,准确的说,还隔着有段距离呢,就听到一阵女人尖锐的哭泣大喊声。
钱货郎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江家那边出了什么事儿,连礼物什么的都不管了,赶紧带着人大步向前,就看到江奶奶坐在藤编竹椅上,边嗑瓜子边看戏,而江母则冷眼旁观,间歇性的疯狂输出。
至于崩溃大哭的人,却是个眼生的女人,这会儿正坐在院坝上哭得涕泪横流。
懂了。
不是江家出了什么事儿,是江家那对老婆媳又在造孽了。
“先停一停!让咱们把东西搬上来,那个谁,让一下。”钱货郎也是缺德,人家已经哭得那么惨了,他居然让人家把地方腾出来让给他。
倒是江母,在短暂的愣神后,立马换了副面孔迎了上来:“哟,这不是干女婿吗?您咋有工夫过来呢?哦哦,送东西给你奶啊?”
钱货郎就觉得江母跟他那缺德外甥女特别配,尤其是这蹬鼻子上脸的绝技啊,怎么周生生喊了江奶奶一句奶奶,他就变成这人的干女婿了?
旁边的江大伯娘也立马出声:“你瞎说啥呢?这是我们家的女婿。”
好家伙,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生怕这几人又说出什么震撼人心的话,钱货郎忙把赵家心腹介绍给江家人,说这位是来自于府城赵府的,特地受了赵家大少爷的委托,送礼物送信,当然也来亲眼看看江家人过得好不好。
最后一个显然没太大必要,毕竟江母骂人的声音中气十足,江奶奶嗑完瓜子就抓了一捧兰花豆,在那儿嘎嘣嘎嘣的嚼着呢。
照例,送上满满当当的东西,其中一车半都是江奶奶的。
剩下的半车里,则是正常的日用品,并不是专门给某个人的。
直到赵家心腹掏出了一个帕子,打开一看是一对绞丝银镯,上面还有很精致的祥纹,递给江奶奶:“这是我家老太太特地叮嘱过的,让小的送给您的拜师礼。”
江奶奶原本正欢欢喜喜的看好吃的呢,自打赵桂枝去了府城后,她的零嘴档次非但没有降低,反而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而且,就依着赵桂枝这按月送吃食的频率来看,何愁江奶奶不圆润呢?
结果一转头,赵家心腹恭敬的递给她一对手镯?
“啥叫拜师礼?亲家奶奶想干啥呢?”东西是好东西,但也要有名头才能收下吧?
赵家心腹认认真真的转述老太太的话:“我家老太太的意思是,她迫切的想给我家大少爷说亲,但又因为她心软,很多时候没办法狠下心来收拾我家大少爷,所以……听闻大姑奶奶说,您收拾您孙子那是有一手的,特地命小的过来奉上拜师礼,向您讨教一番。”
讲道理,他这么一番话,除了能把江奶奶以及在场的所有人弄懵之外,基本上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说话太委婉了,大家听不懂。
还是钱货郎善解人意,帮着翻译了一下:“干奶奶哟,你孙媳妇儿在娘家编排你呢,说你见天的在家里收拾孙子,是个恶奶奶呢!瞧,人家赵家的老太太都来跟你讨教了,想要跟你学一学,怎么把孙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江奶奶目瞪口呆。
她本能的否认:“我哪里凶哪里恶了?我……”
“不就是收拾孙子吗?我上我也行!”江母瞅着那对闪闪发亮的银镯子,眼睛都快红了,当即四下一扫,目光正好落在了蔫头,哦不,虎头脸上。
于是,江母现场上演收拾孙子。
钱货郎好不容易才把人劝下来,说没必要,这个真的没必要,赵家大少爷年岁很大了,那就不是个孩子了。
江母一脸丧气,她还不死心的凑过去问婆婆:“你平常收拾谁了?你当着桂枝的面,干啥事儿了?”
“我也没收拾谁……我收拾过三郎。”江奶奶突然想起来了。
听了这话,江母顿时来气了,她婆婆啊,收拾她儿子,结果还能得到礼物?还是这么漂亮贵重的银镯子!
当下,江母豁出去了。
“这三言两语的咋能说得明白呢?我跟你们走!正好,我也好久没瞅着我家桂枝了,怪想念她的。你家老太太有啥想要讨教的,跟我说,我一定好好教。我婆婆会的,我都会!”
生怕赵家心腹不答应,她还顺手捞过了虎头:“我带上我大孙子一起去,给你们家老太太亲自演一场!”
“……您要不要先看一下信?”赵家心腹有点儿怂,他来之前也没想到,大姑奶奶的婆家人这般得有、有意思。
信是看了,考虑到虎头已经被吓傻了,加上三郎人在镇上,后来念信的人就变成了钱货郎。
对此,江家人还挺震惊的,心说周家这个上门女婿还挺能耐的,居然连字都认识呢!
得亏钱货郎不会读心术,也因此避免了被活活气死的下场。
家信的内容倒是挺简单的,只是说了先前不曾说的,关于二郎就读日禄书院一事,更多的则是赵家的教辅书的铺货、改良问题,还说到因为虎头将书借给先生的缘故,赵家从中得到了灵感,开辟了新的系列,也就是教师专用书籍。
当然,赵桂枝也说了自己的事情,譬如说准备跟她哥合作美食生意等等。
这家信嘛,本来就是报平安以及说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如果是关系疏远的人,听这种家信能睡着了。但如果是自家人,恨不得一遍遍的反复读,就好像能透过信件看到远方牵挂的人。
林林总总的说了一堆后,赵桂枝还力邀了婆婆和太婆婆前往府城。
她算过日子的,等江家人收到这封信时,肯定已经过了春耕农忙时节了,她还顺便提到了三郎的亲事,表示横竖都已经定亲了,成亲不着急,慢慢来。完全可以等江母和江奶奶痛快玩上个把月后,再回来操持亲事。甚至于,等到秋收农忙前再回来都是可以的,忙活地里的活儿,再操办三郎的亲事嘛!
赵桂枝的心态跟大堂嫂这些人是完全不同的,一则三郎只是她的小叔子,她才不着急,二则在她的观念里,三郎今年也才十六岁呢,急个啥哟?别说半年一年了,等个两三年都无所谓。
另外,她还着重提到了小姑子江幼娘。
考虑到乡下地头读信可能是当众进行的,赵桂枝也就没说得特别明显,但怎么说呢?懂得都懂,毕竟幼娘的年岁摆在这儿,无缘无故的出远门干啥?未出阁的姑娘家,就算在乡下地头不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肯定不能随意出远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