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比我好在哪里?”
抱着那一颗水灵灵还带着泥巴的大白菜,赵闰土昂首挺胸的走了。
走着走着,他迎面就碰上了从前院回到后头的江母一行人。
江母定睛看着他怀里的那颗明显刚从地里砍下来的大白菜,连抵赖都没办法,毕竟泥巴都蹭到他怀里了。
赵闰土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顿时,尴尬的气氛出现了:“那个啥……我可以解释的。”
他二叔不做人呢!!
真不愧是他老妹儿的亲爹!!
江母在最初的愣神后,哈哈大笑:“没想到亲家大侄儿也喜欢吃白菜啊?吃!没事儿!咱们种菜不就是为了吃的吗?这地儿还是你家的,要是搁在咱们乡下地头,赁了人家的地,人家地主去地头上摘颗菜有啥呢?就该由咱们摘了弄干净了给你送去!”
一旁的江奶奶也笑眯眯的拍了拍赵闰土的胳膊:“好孩子啊,喜欢吃这口清爽的对吧?吃!你还喜欢吃啥?说!”
赵闰土沉默了片刻:“回头让我妹做吧。”
“对,你妹手艺好!让她给你做顿好吃的,就当是接风了。”
虽说赵闰土并不算是出远门了,他只是去了城郊的庄子上,而且那庄子还是他自个儿的。但因为一出去就是一个半月光景,这期间倒是有仆从来回走动拿东西送消息的,可他本人确实没有回家。
因此,在江奶奶看来,接风洗尘也是应该的。
江奶奶吧,她除了“馋”这个特点之外,行动力还特别强。扭头她就去找了赵桂枝,说赵闰土特想吃她做的饭菜。
赵桂枝就呐喊了,她哥不馋呢!
确切的说,是她两个哥哥都不馋,表哥醉心学业和事业,堂哥一心只盼着暴富。
但江奶奶都这么说了,赵桂枝也无所谓,还想着是不是那厮太久没回来了,想着家里这口饭菜了。当下,她就去了慈心堂的小厨房,准备亲自下厨做顿油水丰富的饭菜。
结果,江奶奶不干了:“你哥想吃清爽的!那个白菜,他一看就流口水了,直接砍了一颗回去。”
赵桂枝迷茫了。
她咋不知道她哥还喜欢吃白菜呢?这要是个孕妇突然变了口味,她还是可以理解的,但她哥……
算了,不就是爱吃白菜吗?多大回事儿呢,满足他!
因为已经入了盛夏,天气炎热得很,赵桂枝琢磨着,夏天胃口不好也不算特别稀罕的事儿,而白菜嘛,醋溜白菜是开胃的,但其实也不算特别清爽。至于清爽又以白菜为主的菜肴,那必然就是……
“奶,咱们一起去菜园子,再弄点儿萝卜来。青瓜也可以吃了吧?别管大小了,嫩点儿更好吃。”
在赵桂枝的张罗下,这天赵闰土的小饭桌上迎来了三菜一汤。
醋溜白菜、凉拌萝卜、冬瓜汤,以及一大碗的蔬菜沙拉。
赵闰土看着这一桌清清爽爽的饭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他不知道的是,赵桂枝在忙活这些饭菜之前,先去了一趟菜园子,正好碰到了幼娘和盛锦娘,她们几个就一起去帮忙了。
这要是别的菜,盛锦娘是真没办法,但那一大碗的蔬菜沙拉,她还是帮上忙了。
切菜的人是幼娘,但拌菜的人却是盛锦娘。
盛锦娘还在心里琢磨着,没想到赵闰土喜欢吃这个,这个做起来倒是很简单,哪怕切菜好了,稍稍练一下就可以的。至于调味的那个酱料,完全可以让赵桂枝送她一些。
等饭菜送到赵闰土面前时,赵桂枝已经高高兴兴的开始培训盛锦娘了。
“做饭菜真的一点儿也不麻烦的,我承认有些饭菜是很折腾人,但咱们完全没必要做那些嘛!像一些快手菜就很棒,还有这些健康菜。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如果是要吃什锦蔬菜,那必须是新鲜刚采摘下来的。隔夜就不行,可能吃了会闹肚子。”
“除了什锦蔬菜,还有什锦水果呢!如果家里有冰窖的话,还能冻一下在吃。”
赵府原先是没有冰窖的,但自从赵闰土过来后,他就折腾了一个。
这倒是便宜了赵桂枝的现场教学,她不喜欢蔬菜沙拉,但水果沙拉就不同了,当饭菜吃不行,但当点心吃就很棒。
她很快就做了几个什锦水果碗,让丫鬟拿去冰窖里冻上,也不用冻很久,等她们几个吃过饭后,又过了两刻钟,冰碗就拿过来了。
碍于科技水平,在短暂的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想要把水果冻瓷实那是不可能的。可就因为没冻瓷实,吃起来反而更爽。
她们几个一人一个冰碗再加一个勺子,舀着吃冰碗里小块水果,不要太舒坦。
赵桂枝还跟盛锦娘传授了秘方:“如果是冻得邦邦硬的,那最好是在冻之前往里头加些奶,奶味和甜味融合在一起,可好吃了!如果时间紧急,冻不了那么久,你可以提前让人做一些冰块,格子状的,想要吃的时候就加一些冰块。除了加在水果里,还能直接加到糖水中。对了,回头我要让他们鼓捣出冰奶茶来!”
盛锦娘奇道:“奶茶冰得也能吃?”
“热乎乎的好吃,冰镇的也好吃,只有常温的最难吃。”赵桂枝给她传授秘方,“还有你最喜欢吃的西瓜,榨成汁后,放到冰块格子里,冻成一块块的西瓜冻,味道也很棒的!”
先前盛锦娘过来时,不是初春就是隆冬了,还真就没有盛夏时分来过赵府,因此她并不知道赵桂枝还有那么多的花样。
至于冰奶茶,这主要是价格问题,这年头的冰块仍然是个奢侈品,太贵了,况且有些人家还是有所讲究的,不让姑娘们吃太冷的东西。因此,到最后这玩意儿也成了限定品,不曾真正的放开了卖。
却说赵闰土,在吃了一顿他老妹儿亲手为他做的接风洗尘后,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妹儿啊,可能并不希望他回来。
在之后的几天里,他和小公爷一起回忆着上辈子的一些消息,重新制定了新的销售策略,主要还是跟促销有关的,因为太过于投入,差点儿就把双十一都给弄出来了。
还是赵桂枝提醒他们,双十一不是传统节日。
“不是吗?多大的节日……哦,我知道了。”
知道了也没啥,就算如今不是节日,以后也是可以过成一个节日的。赵闰土才不管,但他也确实没跟双十一过不去,可能是怕午夜梦回有个姓马的找他算账吧。他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决定拿他奶的生日当销售节过。
又半个月后,京城里的信件那是催命一样的过来,而同时回家的还有江二郎。
距离乡试已经没多少日子了,书院那边的意思是,假如他们真的想要留下来,那是无所谓的。但如果家就在府城里的,还是建议回家小住,都到了这份上了,功课反而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调节心态,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乡试。
于是,日禄书院就少了多半人。
毕竟书院的学生本身就是以郭家人和府城的富贵人家为主的,就算本家不在府城内,那也是有别院的。穷苦书生在日禄书院是不存在的。
江二郎也随即赶了回来。
一回家,先听江母兴奋的告诉他,虎头啊,通过了童生试的第一场,还问他,第二场大概是啥时候考,能顺利考过吗?
“虎头考过了?看来,那些书确实是非常有用的。”江二郎先肯定了教辅书的作用,随后才道,“虎头应该不会立马参加今年的府试,以村学先生的性子,应该是觉得他有通过县试资格了,就立刻让他去试试。所以,府试就别想了,起码也是明年的事儿了。”
江母听得一脸懵圈:“啥?啥府试县试的,虎头考的不是童生试吗?”
“对,童生试。童生试共分为三场,分别是县试、府试和院试。一般来说,前头两个考试都是很容易通过的,多数人考不上秀才,指的是最后的院试。”江二郎耐心的给江母解释道,“村学的先生估算着虎头能通过县试,也就是第一场考试了,就会让他去试。但也因为这样,他不太可能连续考试,就算参加了也通不过的。”
在二郎的解释下,江母才明白,每个先生的习惯都不同,有些先生是想着一鼓作气的,前头几年都拘着不让考,瞅着差不多了,就会在同一年里,让人一口气通过三场考试。
这么做的好处也是有的,一鼓作气总归是最有冲劲的。况且,前头两场本身就不难,如果是准备冲击第三场的,没道理会栽在前两场上。而顺利的通过前面两场,也会变相的让人更自信。
心态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有时候却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石坪村村学的那位先生,却习惯于估算着学生的能耐,感觉差不多了,就让他们去试试看。这就存在着或者成功或者失败的可能性,但就算成功了,一般也是擦线过的,不太可能连续通过两门考试。
听了二郎的解释,江母看起来不太乐意。
“那要是照你这么说,万一虎头这次没考过呢?对孩子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呢?”
横竖考过一门啥作用都没有,那为啥不合在一起考呢?
但江二郎却说:“也不是这么讲的,让孩子知道事情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对他们来说也是个好事儿吧?全力以赴也好过于轻松通过吧?你看,我就是村学出来的,每次考试我都是全力以赴。之前考院试时,就是童生试的最后一场考试,我就没有考过,但我也没觉得有问题,考不过下次继续。”
江母叹了一口气,面露失望的道:“我还以为家里又能出个秀才呢。”
二郎顿时笑了:“还是别了吧。少年得志未必是件好事儿,尤其虎头那孩子,真要是让他少年得志,还不定飘到哪儿去呢。”
“也是……等等!”江母忽的想起了什么,“那不对啊!照你这么说,那什么县试很容易?”
“一般来说,第一场考试的通过率会在八成以上,当然也不是很容易,既是考试,肯定是有人通过有人不过的。第二场差不多五五开吧,至于第三场,在咱们县里,我估摸着通过率应该是在一成左右的。”
江母瞬间垮下了脸。
二郎见状,又安慰母亲:“其实也没啥的,毕竟这些考试几乎年年都有。有时候院试是三年两次,但最近这一两年,大概是读书的人多了,像去年和今年都在年末举行了院试。今年因为是乡试年,前两个月还加试了一场,机会还是很多的。”
这也是为什么,今年的县试会推迟的原因。
一般情况下,是二月县试、四月府试、六月院试。但很少是按照这个时间来的。考官是以巡视的方式,在各个县城里来回监考的。为了选拔出更多的人才,县试和府试不需要巡考官,而是由当地有名望的先生代为监考,毕竟前头两门考试也没啥用,考不出最后一场,就算前头做了什么手脚,也是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
今年,考虑到是乡试年的缘故,好些个县都提出要赶在乡试之前,再加试一场院试,好给县内读书人多一次机会。
毕竟童生试每年都有,乡试却是三年一回的。
地方官临时调整了策略,还真就多给了一些人机会。当然,机会这玩意儿就算有好了,也要看你能不能抓住,那些去年都没考上秀才的,就算掐着点儿考上了,面对即将到来的乡试,估摸着也就是去体验一把的。
江二郎详细的解释了一番后,却见他娘的面色更不好看了。
顿时,他纳闷了:“虎头又不是那种几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他就算能顺利的通过前头两场考试,最后的院试是肯定过不了的。娘为何不高兴?调整顺序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事实上,我都不认为他能赶上三年后的乡试。”
虎头啊,今年八岁了,哪怕是算虚岁好了,也才九岁的孩子。
也就是说,哪怕等下一届乡试时,他虚岁也就十二岁。这个年纪要是能考上秀才,参加乡试,那绝对是绝世天才。
但虎头真的不是,那就是个倒霉娃儿。
江二郎估摸着,哪怕虎头如今面临的条件要比他当初好上很多,再加上赵桂枝不间断的往乡下老家送去各类教辅书,虎头若是能在十五岁之前考上秀才,就证明他是真的在用心念书了。迟一些倒也没啥,但要是在二十岁及冠之前还未能考上,就代表虎头的心思压根就没在读书上面。
人在老家的虎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二叔看透了。
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他必须要考上秀才,不然他二叔绝对会出卖他的,告诉家里人他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头。
“娘,你就放心吧,如今家里条件好了,迟早会有第二个秀才的。”江二郎再度安慰道,可惜江母却表现得更为不高兴了,“到底怎么了?”
江母黑着脸开了口:“我终于弄明白你们常说的考秀才是咋回事儿了。”
所以呢?弄明白了,然后就黑着脸不高兴吗?
二郎想不通。
“既然第一场考试那么容易,十个人去考八个人通过。”江母杀气腾腾的看向二郎,“那为啥三郎考了两回都没考过?”
“……呃,所以我让他别读了,读不出来的。娘!娘你去哪儿?”他很努力的喊了,也试图把人劝回来,但真的没办法。
江母啊,她压根就不听劝,她直接杀到了三郎面前,把人骂成了猪头。
别说三郎没弄明白自己为啥突然就挨骂了,就连二郎都无言以对了。
这刚才不是在说虎头的事儿吗?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扯到了三郎身上?三郎都已经娶媳妇儿了,他两年前就彻底放弃学业了。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面对直接被骂傻了的弟弟,江二郎十分得同情他,安慰道:“这大概就是书里说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吧。”
因为虎头通过了县试,所以三郎挨骂了。
这个逻辑吧,先不说通没通,这里面有一个极大的漏洞。那就是,虎头的好消息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咋地挨骂还带缓冲的?当时刚接到好消息时,啥事儿都没发生。如今都过去差不多一个月了,突然就挨骂了?
三郎想不通,他看向他二哥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二哥,你是不是在娘跟前说我坏话了?”不然没道理啊!
江二郎:……
这口黑锅,他大概是甩不脱了。
等赵桂枝知道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后,直接笑到肚子疼:“三郎啊!他直接改名叫倒霉蛋得了,他也太惨了,咋甭管发生了啥事儿,倒霉的都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