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二苟:……
确认过眼神,是他那个缺德冒泡的大伯父。
夺笋呢!
就在两人聊天打屁之际,豆腐张果然带着媳妇和表弟一起来了。不久之后,远在镇上的江二伯也带着家里人过来了。
于是,场面更混乱了。
甭管谁家老寿星过生辰,陪在身边的总归不是大儿子就是大孙子,当然也有可能是最受宠的小儿子或者小孙子。反正就是儿孙嘛!
可江奶奶不走寻常路,也忘了她曾经说过的,最喜欢的就是赵桂枝这个孙媳妇了。
她如今,满心满眼就是她的干孙女。
干孙女告诉她,订亲比较着急,因为想要确定这事儿,以此来平息先前闹出来的流言蜚语,所以来不及请她老人家过去观礼。但成亲就不一样了,日子已经定好了,就在腊月里,到时候她会提前过来,亲自迎接老人家。
“我奶奶没得早,我娘和我爷也都走了,只剩下一个亲爹,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就想着,到时候主座上必须是干奶奶您,回头我给你订做一身新衣裳,绸缎的,坐在上头代替我奶奶,受我一拜,也喝我敬的这杯酒!”
反正就是怎么膈应怎么来呗!
父母俱在,上首却坐着陌生人,就算没能把周老爷当场送走,估计也差不多了。
当然,这么做的后果也是很惨烈的,几乎就是让人看周家的笑话。可已经这样了,也就无所谓了。
最重要的是,被她这么一搞,她亲爹后来生的娃儿,估计都要凉了,亲事不好说啊!
试想想,但凡脑子正常的人,谁愿意跟这种家里关系乱七八糟的人家结亲?就算真的有人愿意,那肯定自身也有明显的缺陷。
周大姑娘亲亲热热的跟在江奶奶身边,完全是一副孝顺孙女的模样。又叫人送上特制的大寿桃,两头哼哼唧唧的肥猪又被再度拉出来显摆了一次,也就是猪不会说话,不然铁定把她祖宗都骂一遍。
托她的福,整个寿宴乱成了一锅粥。
别家老人过寿是热闹,江家这边直接变成了闹腾。
孩子们倒是很高兴,因此周大姑娘让手底下的人拿了个麻布袋子装糖块炒货,大把大把的撒给孩子们,把他们乐得……
赵桂枝无意间听到大房的板凳在那儿嘀咕:“可惜扁担和虎头上学去了,没吃着呢,我给他俩留两块。”
说真的,还不如别给他们留了,扁担她是不清楚,虎头那倒霉孩子吧,要是告诉他今个儿的事情,搞不好能当场飙泪。
赵桂枝决定留一盒点心,到时候边吃边看虎头哭。
周大姑娘也没多做停留,午饭是肯定要吃的,她就坐在江奶奶身旁,作陪的也都是熟人。至于那些不太熟的,则是被安排到了大房那边喝酒吃菜。等吃过午饭后不久,她就含泪告别了。
因为太过于情真意切,都把二傻子给看愣住了。
石二苟偷偷的问赵桂枝:“你说这年头也没眼药水,连洋葱都没有,她是怎么哭成这样的?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参加戏精的诞生呢?”
“辣椒水。”赵桂枝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她的手帕沾过辣椒水,我都闻到味儿了,应该是辣椒和花椒的混合体,怪开胃的。”
啊这……
“我大外甥女啊!”虞三娘也凑了过来,“你们几个有没有消息啊?咱们家还差了人呢!仨人呢!记得不?”
记得啊,这咋能忘记呢?
赵桂枝的母上大人,二傻子他妈和他女朋友。
石二苟叹气道:“万一她们不幸获救了呢?你们想想看,咱们都离得那么近,没道理她们就离得远啊!反正我把附近的村落都跑遍了,我还动用了暗号手势呢!”
暗号手势……
“你妈看得懂吗?你放心,我妈一定看得懂,并且绝对会把你的手指头给撅了!”赵桂枝友情提醒道,“搞不好她还能把你的头拧下来。”
“放心,我妈肯定看得懂,再说了,你以为我没准备?”
准备还是有的,他就说他中指抽筋了,经常不受控制的竖起来。但赵桂枝觉得,可能不等他解释,手指已经给撅了。
“你就不能换一个不太招打的手势?或者一句话也成。”虞三娘提议道,“比如说,天王盖地虎!”
赵桂枝:……
石二苟:……
突然觉得比中指也没啥不好的,这个更尴尬啊!
还容易被人认为犯大病了。
等周大姑娘带着她的人走了以后,江奶奶的寿辰还未结束,离得远一些的亲戚当然要提前离开,但留下来的还能再吃一顿。
江奶奶甚至还跟陈屠夫约好了,说她今日过生辰,当然不能杀生。但过几日,选个好日子,把大肥猪给宰了,让她最喜欢的孙媳妇给她全卤了!
陈屠夫一口答应。
因为人多,他都没能跟赵桂枝和虞三娘说上话,好在他抽空把二傻子喊到了一边,拍拍头拍拍肩,直接把人拍矮了一截后,才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我经常在镇上走动,这里就靠你了。我是说你姐还有你小姑,你多照应一些。毕竟你也长大了,是个人了。”
换个情况,石二苟就怼他了,咋我没长大就不是个人了?
但看着几乎快要两米高,身材魁梧肌肉壮硕的杀猪匠,石二苟只能卑微的点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目睹这兄弟情深一幕的赵桂枝,轻叹一口气:“就不说我妈了,我连我小舅都没见着。不行,回头我得找个借口,去见见他。”
有了!
看到忙着应对亲朋的江二郎,赵桂枝立马就有了个好主意。
二郎不是说他十月里要考试吗?前个儿江母还嘀嘀咕咕着,让他想法子去读书好的秀才那里讨教讨教,也不要局限于学馆的先生们,因为这年头很多擅长科举的人,他可能更愿意埋头苦读,而不是教书育人。
但江家这边门路少,江母就只能寄希望于二房那边。
江二伯早些年外出打拼,虽然把身子骨折腾坏了,但实打实的攒下了一份不薄的家业。要不然,当初江爷爷过世后,江家分家,二房也不会什么家产都不要,只要了几样不值钱的东西留作纪念了。
也因此,今个儿别人是忙着往江奶奶和周大姑娘跟前凑,唯独江母一直往二房跟前凑,她还试图拽上二郎,但二郎本身也很忙。没奈何她只能孤身上阵,希望江二伯有门路,给介绍一个能耐人,赶在开考前给二郎恶补一下。
……
等人群全部散去后,赵桂枝颠颠儿的奔到江母跟前:“娘,你跟二伯说了没?”
“说了!我不说还能指望你们啊?一个两个的,都往生生那丫头跟前凑,她……不对,说不定她也有认识的读书人啊!”江母突然意识到了,她好像弄错方向了。
试想想,江二伯那是二郎的亲二伯啊,但凡有法子,还能不帮忙?尤其二房家里的孩子,都是走做买卖一途的,一方面不一定有门路,另一方面真要是有门路,人家肯定会主动说啊!
意识到自己失算了,江母顿时扼腕不已。
江奶奶凉凉的开口:“急啥?回头我就要参加生生那丫头的婚宴了。”
“等她成亲,二郎都考完了!”江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行,得再想个辙儿。”
赵桂枝轻咳一声:“别担心,我有办法。”
“你去找生生?”
“我不是说过吗?我有个远房……表叔,他可能耐了。”小舅变表叔,这个跨度也是蛮大的。但赵桂枝也没办法了,总不能她妈那边的亲戚一大堆,她爸直接是孤儿吧?
江母面露狐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行。那这样,我先等等他二伯那头有没有消息,不行就听你的。”
赵桂枝深以为,哪怕真找了个一等秀才又怎样?她小舅啊,上辈子可是大学教授!虽然教的是历史,但人家是文科大佬,帮忙点拨一下经史子集,肯定没问题!
+
江奶奶过寿后的第二日,二郎和三郎就先回镇上去了。
又隔了几日,就在赵桂枝第一批的冬瓜糖即将出炉之时,江二伯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说寻到了曾经的廪生,已经同意为二郎点拨一下院试的要点。
彼时,赵桂枝正被刚出锅的冬瓜糖熏得昏昏呼呼的。
院坝上,江母高兴得跟吃上了肉的虎头一样,满脸的喜悦之情,她还特地喊上赵桂枝:“把你那个糖收拾收拾,给我带上几包,正好当成见面礼。”
赵桂枝犹豫了一下。
怎么说呢?
这冬瓜糖的品相倒是极好的,全被她切成了手指大小的一根根,因为长时间的熬煮,成为了泛着青色的透明长条。同时,也因为是跟糖浆一起熬的,此时上头挂满了白花花的糖霜,显得分外漂亮。
等再冷却一段时间,卖相还能更好!
但这味儿闻着好像有那么一点儿不太对啊……
赵桂枝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把心一横,拿筷子挟起一根,凑近仔细稳了稳,又细细观察了一番,正准备塞进嘴里时,又听到江母在外头喊:“这不是二小子吗?你拿的啥啊?这木桶长得好奇怪,屁点儿大能装啥啊?”
二傻子来了!!!
赵桂枝以最快的速度,拿过一个小碗,哗啦啦的扒拉了半碗冬瓜糖,带着灿烂明媚的笑容,冲出了灶屋:“来来,你来尝尝这个!”
石二苟正准备跟江母解释他手里的小木桶是赵桂枝订做的放糖的,就看到了他姐带着狼外婆一般的笑容,就这么冲到了自己面前。
再一看,粗瓷碗里放着熟悉的东西。
那形状、那色泽、那外表……
无一不告诉他,这是他童年的噩梦——冬瓜糖!
“吃吧吃吧,可好吃了。”赵桂枝将碗塞给他,顺势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打量了一番后,点点头,“做得不错啊!”
第62章
对于石二苟来说,最难消受的就是来自于亲妈和老姐的关爱了。从小到大都被折腾也就算了,眼看着都穿越了,他老姐还不放过他。
狗命真苦!
抱着吃药的心态,他索性眼一闭心一横,拿起一块冬瓜糖就往嘴里一送:“……咦?居然也没那么难吃?”
赵桂枝倒是不觉得冒犯,毕竟作为同样被外婆/奶奶荼毒了好多年的可怜娃儿,他俩对这些超级可怕的传统食物是有着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的。
说起来,冬瓜糖都算是很可以的了,最可怕的传统美食当属撒子。
那是一种用面粉为主要材料的油炸食品,用赵桂枝她外婆的话来说,这玩意儿放在六七十年代可金贵着呢,用细粮做的,还用了油炸。别说是平常吃不到,哪怕逢年过节也仅仅是买上一点点,尝个味儿就不错了。甚至还告诉她,当年要是拎着撒子去看望病人或者产妇,那绝对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赵桂枝觉得她外婆纯粹就是在瞎扯淡。
开什么玩笑?就算她不是专业学厨师或者营养学的,那也知道病人和产妇是非常需要营养的,最忌讳的就是油腻的东西。送老母鸡和鸡蛋吧,倒也还算贴切,送油炸的垃圾食品?
噫!
同为受害者,赵桂枝对小老弟十分的宽容。听说并不难吃,她这心就放下了一半,正想再问问,却不料江母一下走到跟前,劈手夺过了石二苟手里的粗瓷碗。
“给你吃的你还嫌弃?打量我家桂枝好欺负呢?”就算江母知道石二苟是儿媳妇的娘家亲戚,那她也不允许别人诋毁她儿媳妇。再说了,她儿媳妇呢,确实是又懒又馋,但这手厨艺那是没话讲的!
石二苟一脸懵圈,仿佛用灵魂在质问,您说谁好欺负呢?!
江母才不稀得搭理他,顺手拈了一块冬瓜糖往嘴里一送:“这不是挺好吃的吗?多甜呢!又香又甜还有嚼劲,怎么就难吃了?”
听到这话,石二苟觉得有必要替自己澄清一下:“我没说难吃啊,我明明说的是,没那么难吃啊!”
“那不是一个意思?”江母高声招呼,“大郎媳妇儿你也来尝尝。”
赵桂枝刚觉得欣慰这会儿又吓坏了:“娘!娘您等等,这玩意儿太甜腻了,别给大嫂吃吐了。”
“这不是糖吗?怎么会吐?再说这哪里腻了?”江母说归说,还是让薛氏少吃点儿,也没一口气塞嘴里了,一点点吃好了。
薛氏依言拿了一块,轻咬了一口,细细品着:“好吃的啊!这比乡下饴糖可好吃多了!”
江母昂首挺胸:“那可不?咱们家桂枝啊,就算旁的样样都不成,这做吃食的手艺绝对是没话讲的!……桂枝,你奶呢?”
赵桂枝垮着脸指了指灶屋。
透过灶屋的窗户,几人清晰的看到江奶奶坐在灶膛旁边,一手端着碗一手快速的往嘴里塞着什么。都不用问,肯定是刚出锅的冬瓜糖,毕竟这会儿灶屋里也没旁的吃食了。
“你们觉得这个好吃吗?要不要调整一下?”赵桂枝跳过了刚才江母嘲讽她的话,决定先办正事。
这次,回答她的却不是江母和薛氏了,而是偷吃被发现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江奶奶。
“我觉得不用调整了!就是这个味儿!我给你们说啊,一口气往嘴里塞一把最好吃了,就跟吃大肥肉一样!还是那种上面撒满了糖霜的大肥肉!!”
赵桂枝:……
她本来听到其他人的说辞,正准备伸手拿一块试试味儿的,结果听江奶奶这么一形容,她就觉得还是算了吧,放过自己吧。
石二苟:……
他没别的想法,就想吐。
撒满了糖霜的大肥肉这个形容词,杀伤力真的是太大太大了。反正石二苟是蔫吧了,只追问样品木头盒子还有没有问题,要是没有,他回去就要让人批量生产了。
“不着急,来都来了……你等下带一包冬瓜糖回去。”
石二苟是想拒绝的,但转念一想,谁家还没几个不挑嘴的馋嘴娃儿呢?当下,他就淡定了:“我是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不过我家里的侄儿可能会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