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哪怕扣掉了一切成本和分给赵桂枝的那部分钱,剩下的利润还是有将近二十两银子。
可别小看了这笔钱,要知道,大房辛辛苦苦喂了一年半的两头大肥猪,丁点儿不留整猪卖出去,也堪堪才十两银子。
等于说,仅仅两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就赚到了四头大肥猪的钱。这还不算猪崽的钱呢!
累肯定是累的,可赚钱哪儿能怕辛苦呢?
甚至江大伯娘还后悔没多种点冬瓜,因为后期收不到冬瓜了,冬瓜糖的产量跟不上了,浪费了大好的正月时光。她倒是去庙会上摆摊了,可要是冬瓜糖充足的话,她大可以让儿子孙子们,挨着村子去卖糖。
大过年的,再抠门的人也舍得花几文钱给糖给孩子吃。
这不,江大伯娘早就盘算好了,今年一定要多多的种冬瓜。
但计划显然赶不上变化,赵桂枝要出远门了!!
前几天听着尤神婆说那话时,江大伯娘还没品过味儿来。等她晚间睡觉了,突然就半夜惊坐起。
“哎哟我的长条糖啊啊啊啊啊啊!”
有一说一,据说江大伯差点儿就被这一声哀嚎,当场送走了。
幸好,次日把顾虑跟赵桂枝一说,她马上就有了主意。
“我把做的法子教给娘不就好了?”
其实,这会儿已经是一月底了,算下来薛氏的月子也算是差不多坐完了。当然,这年头的乡下极少有妇人真的就把月子坐完的,一般也就是躺个三五天的,之后就开始做家务活儿了。
赵桂枝不想迫害薛氏,她一开始想的是先教会江母,再由江母去教薛氏。
当然,江母也答应了,可后来仔细一盘算,江母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如果她跑去做冬瓜糖了,那像打猪草这类的活儿,怕是就要交给薛氏来做了。
江母倒不是心疼儿媳妇,她心疼小孙子。
薛氏就算出了月子,那不还得接着喂奶?
她私底下问赵桂枝是不是防着薛氏?
“我防……”谁会把冬瓜糖当成祖传配方啊?!赵桂枝简直佩服江母的脑洞,她只道,“我先把娘你教会了,等回头大嫂出月子了,你再教她不就好了?人啊,要学会变通,脑子别那么僵化!”
难得逮到损江母的机会,赵桂枝是一点儿也没客气:“其实我也可以把做糖的方子直接交给大伯娘的,那样才是真的省事儿……”
“你疯了?!”江母连赵桂枝刚才变着法子损她都顾不上了,大呼小叫手舞足蹈,“天呐天呐!二郎啊,你婆娘她疯了!她——疯——了——”
等二郎循声赶过来时,就看到他娘整个儿就像疯了一样,满屋子乱窜,而他媳妇儿……
赵桂枝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江母,那眼神就跟他平时看三郎一模一样。
第85章
到底谁才是真的疯了……
这个问题属于智者见智了。
好在,二郎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原委,也顺利的安抚住了江母:“她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娘您也不用放在心上。要不您先把这熬糖的活儿学了再说?”
学肯定是要学的,但最重要的是让赵桂枝打消把祖传手艺告诉大房的念头。
赵桂枝猛点头:“对对,不能瞎教。”娘哟,她可算是知道三郎像谁了。
先前赵桂枝瞅着大郎绝对是像极了江父的,都是一样的少言寡语,并且性子格外稳重。二郎大体上也是俏似江父的,只是因为他打小就念书做学问,也开了眼界,因此比江父做事更得体,在外人面前也相对放得开一些。
但三郎就很奇怪了,在这之前,赵桂枝一度认为三郎是随江奶奶的,因为三郎也是嘴馋的。可问题在于,江奶奶只是比较好吃而已,她人是稳重的,完全不像三郎那么一惊一乍的。
如今看来……
嗯,像了江奶奶的人该是虎头才对,三郎啊,他像江母!
想明白之后,赵桂枝再看江母时,眼神里就充满了慈爱和宽容:“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好,索性这样好了,我只教给娘,旁的人一律都不教。至于娘打算教给谁,娘您自个儿做主!”
江母用审视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最终似乎是被她说服了:“那倒是不用,你要是教给你将来的孩子,我还能说什么?”
赵桂枝:……
她有病吗?教孩子点儿啥不好,非要教怎么做冬瓜糖?
没等赵桂枝开口,江母又补充道:“依着咱们这儿的习惯,像这种祖传的秘方,都是传儿不传女的,或者传给媳妇儿都不愿意教给闺女的。只因为闺女要是嫁出去了,就跟你一样,把老祖宗留下来的秘方都带走了。不过,这也不是咱们江家的方子,你要是想传给你闺女,我也不拦你。”
末了,她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是在替赵家的祖宗心痛。
赵桂枝只能保持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们老赵家啊……
不是啊,爱买冬瓜糖的人是她外婆!她奶才不干这事儿呢,人家要吃巧克力,还得是费列罗的,下午茶要喝英式红茶,配的是法式的马卡龙,哪怕喝咖啡都要手磨的,速溶的人家连碰都不要碰。
她奶啊,那活得可比她要精致多了。
唯一略显土气的,大概就是她奶的取名方式了。可这话要怎么说呢?就算她奶酷爱给儿孙取土得掉渣的名字,但她本人的名字可不土啊!所以说,土的只是赵家的孩子,而不是赵奶奶。
在内心腹诽了一通后,赵桂枝赶紧麻溜儿的把冬瓜糖的做法传授给了江母。
严格来说,冬瓜糖并不难做,如果本身就是厨房老手,看一遍视频或者菜单就能做个七七八八的。当然,如果是厨房杀手那就趁早放弃吧,犯不上!
但有个问题就是,搁在赵桂枝上辈子,冬瓜糖是属于廉价食品的。一开始属于供销社卖的,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冬瓜糖倒是进入了超市,却始终都是散装的,称重零卖的。
同时也是因为这玩意儿就没上过档次,所以也没人会对它的品相计较什么。
在多数人的印象之中,冬瓜糖属于又难吃又难看的食品……
可搁在如今情况却不同了。
哪怕几文钱就能买一包冬瓜糖,但一包里面才几块呢,对于这年头来说,尤其是搁在乡下地头,这就是奢侈品了。
然后,江母做出来的冬瓜糖,味道倒是差距不大,模样哟,那可真的是丑。
丑到什么地步呢?
“虎头,过来吃糖。”江母端着一碗冬瓜糖喊虎头。
一听说有吃的,虎头飞快的跑了过来,伸手就抓了一块,然后就愣住了:“这是啥?”
赵桂枝做的冬瓜糖,那是每一块都跟患了强迫症一样,特别的齐整,而且都是笔直的,加上因为熬煮的时间足够长,冬瓜糖的外面呈现了一种半透明状,上头还挂满了白乎乎的糖霜,看着就特别有食欲。
可江母做的就不同了。
首先,她没办法保证每块糖都长得一样,这甚至没办法怪切块的人,那切块的人也不知道她能把人家好好的长条,直接变成或是弯曲或是扭曲的不规则形状。
其次,她做的冬瓜糖,有点儿像是糖熬焦了一般,仿佛是冬瓜糖上挂了一层咖啡渍。
最后……
呃,用一句话就能总结了,连小吃货虎头都被震住了,没敢第一时间放到嘴里。
眼见江母要发火,赵桂枝忙道:“你吃一口,别看它长得丑,但味道还是可以的,还有一种别样的焦糖风味呢!”
虎头吃了吗?
那换成任何人被江母用那种杀气腾腾的眼神盯着,也不敢不吃呢?
等他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后,很快就眼前一亮:“好吃的呀!就是长得跟我拉得粑粑一样。”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
孩子啊,你总是挨打的原因,就是因为你长了一张嘴。
江母首战宣告失败。
哪怕这玩意儿确实不难吃,但很明显,想要卖高价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赵桂枝先前做冬瓜糖时,也会出现瑕疵品,但江母这个已经不能被归为瑕疵品了。
那是废品,只能以吐血亏本价出售的那种!
于是,在二郎的说和之下,江母同意让幼娘开始学做冬瓜糖。
但她还是千叮咛万嘱咐,幼娘可以学,但不能胡乱教人。幼娘一贯就是个软性子,闻言忙点头:“我只教大嫂,好不好?”
江母先点了点头,随即就意识到了不对:“啥意思?咋滴我不能教你大嫂啊?”
“您可省省吧,别回头给她教劈叉了。”赵桂枝一个嘴瓢,就将心里话给说了出去,“反正我可没空再特地回来教一次了。”
江母瞅了瞅外头。
今个儿晴空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嗯,非常适合收拾孩子。
“虎头!过两天村学就要开始上课了,你还不赶紧把先生去年教的东西学一遍!你要是敢学了今天忘了昨天的,我就让你老子狠狠的揍你一顿!”
虎头一脸的震惊:“我不是学完了吗?”
“二月初一不是村学开学吗?”大概是因为他说的太过于笃定,江母突然开始自我怀疑了,“我记得是这样的,难道我记错了?”
“那谁学完了?不用再去上学了?”虎头说到这里,突然露出了被雷劈的表情,双手捂住了胖脸蛋,做出了经典的呐喊表情,“啊啊啊啊是我三叔!”
对啊,三郎开春就要去铺子里干活了,当预备役的账房先生。
明明已经是一月底了,最寒冷的冬季已经过去大半了,可看虎头的表情,却是如坠冰窟。
二郎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顶:“虎头乖啊,你要好好的学。等回头你再大一些,二叔带你去县城里,换个好的书馆接着学。”
虎头:……
自闭了。
+
赶在虎头去上学之前,幼娘就已经学会了如何制作完美品级的冬瓜糖。
其实也不能说特别完美,但好在多数人是分辨不出那么细微的差别。反正等她们喊来江大伯娘和大堂嫂,一起品尝不同人制作的冬瓜糖时……
“这真丑,谁做的?这肯定不是桂枝做的。”
大伯娘十分嫌弃的将江母做的那份远远的推开,但她并没有办法准确的区分另外两份。
倒是大堂嫂,指着赵桂枝做的那份说:“这个尝起来更像肥肉。”又说幼娘做的那份,“这个更有嚼劲儿一些。”
赵桂枝深以为,差不多就行了,毕竟她们是卖糖的,又不是卖化学药剂的。
但她还是友善的提醒了江大伯娘:“这一份,是我娘做的。”
很难用语言形容江大伯娘那一瞬的表情,反正她接下来的一个动作就是将原本已经被她推远了的那碗焦糖风味的冬瓜糖拽到面前,一咬牙一狠心就往嘴里塞了两块,大口的嚼着:“这味儿真好啊!”
……您这求生欲可真强!
相较而言,江奶奶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老三婆娘,你能别糟蹋好东西吗?这玩意儿,连虎头都不吃。”
江母气运丹田,然后挤出了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我知道了!!”
只能说,这年头婆婆对儿媳妇真的是碾压式的优势,连江母这种暴脾气的人,都不敢直接怒怼婆婆。当然,她也有自己独有的出气方式,比如说,拿婆婆的亲孙子撒气。
就这样,三郎在亲娘的迫害下,恨不得立马去镇上干活。只可惜,春耕还未到来,他必须等帮着忙完春耕的活儿后,才能离开。
他觉得自己可能撑不到春耕结束了。
倒是二郎这边,在经过了一番商议之后,决定不等春耕了,提前赶往县城。
原因有两个。
其一,江母不知道是咋想的,她认为如果谁都等在春耕之后才去寻学堂,那时候肯定人挤人的,搞不好二郎就被排除在外了。反而要是提前赶往,说不定就更有机会被县学录取。
二郎提醒她,只有乡下农家的学子才会有春耕的顾虑,旁的读书人并不考虑春耕的。可他这么一说,江母更着急了,唯恐儿子被旁的人挤掉,死催活催的逼着他立马赶路。
其二,却是真的赶了巧了。
陈屠夫忽的托豆腐张传来口信,说自己特别倒霉的摊上了县城里唯一一个仵作去世,所以他得立马前往县城暂替仵作一职,直到县衙门找到新的继任者。
从大坳子村去县城,路程还是比较遥远的。江母正不放心儿子儿媳去那等陌生的地头,就听说陈屠夫也要一道儿去,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用她的话来说,就陈屠夫那模样,都能画下来直接贴门上当门神了,跟着他完全不用担心路上出什么意外。
“对了对了!”江母突然惊叫起来,“这是不是又叫尤神婆说中了?娘哟,我的娘哟!尤神婆可太神了!那他这辈子还能讨着媳妇儿不?”
依着惯性思维,既然尤神婆那么灵,岂不是代表着她说陈屠夫是个孤寡命,也是真的?
赵桂枝只能庆幸,她哥没亲耳听到这等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不过,就算真的听到了……他好像也没旁的办法。
如此这般,他们最终定在了虎头开学那一天,离开大坳子村,前往孝义镇跟陈屠夫汇合。
没想到在出发的前两日,赵桂枝意外的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姑姐孟娘。
确切的说,是被打后哭着跑回娘家搬救兵的江孟娘。
第86章
“你是二郎媳妇儿吧?我是他大姐……”
江孟娘是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带着我见犹怜的表情,出现在江家院坝上的。
但问题在于,赵桂枝她不是很吃这一套。
要说的更直白的话,那就是狗血八点档电视剧已经把各种绿茶都演绎了一遍,赵桂枝很早以前就彻底免疫了。
因此,看到满脸憔悴两眼含泪的江孟娘,冲着自己露出了欲语还休的表情时,赵桂枝一个没忍住,耿直的道:“你就是娘说的那个为了嫁到镇上去,不惜硬生生的退亲并且父母兄弟所有家里人都脱离关系,还发誓以后不管混得有多好都绝对不会帮衬娘家的……呃,大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