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领到了家里,赵闰土又让二郎自个儿回去客栈,让车夫把东西送过来,赵桂枝就没必要再跑一趟了,正好留了时间和空间,让他们兄妹俩联络下感情。
等二郎一走,赵闰土就摇头晃脑的凑了过来:“来来,老妹儿你给哥唠唠,这到底啥情况啊?长得倒是不错,是你喜欢的那一挂,但你是不是速度太快一点了?”
赵桂枝微微一笑,双手放在背后:“比起这个,我更想跟哥你聊一下咱们亲爱的奶奶。”
“对对!”赵闰土想起来了,“你啥时候有空跟我回一趟省城?奶可想你了!”
懂了。
原来赵闰土说的“没来这边”,指的居然是没来县城!!
赵桂枝猛的将放在背后的手抽出来,她的手里赫然握着一根门捎。
只能说,这一年的婆媳真的没白当呢,江母那祖传的绝技“千里追杀”那是一丁点儿没漏的全都传授给了赵桂枝。
二进的院子里,传来了杀猪一般的求救声。
等二郎带着车夫回来时,就看到先前分别时还是一副人模人样的大舅哥,此时却是一脸的颓废,身上头发都十分得凌乱,仿佛饱受欺凌的小可怜儿。
看到二郎回来,赵闰土好悬没哭出声来,他勉强控制住了自己,但还是用绝望到窒息的发出了灵魂拷问。
“我妹这一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以前只是个光打雷不下雨的嘴强王者,怎么突然就从魔法攻击进化成了物理攻击?她连骂人词汇都丰富了不少,跟谁学的?”
说真的,二郎不是很能听懂他的话,但问题是他如今这副模样太立体形象了,就算一句话不说,二郎也能猜个七七八八的。
……毕竟,三郎经常是这么副可怜样儿。
二郎轻咳一声,面上难掩尴尬神色:“大概是跟我娘学的吧。”
第90章
二郎老尴尬了。
先前,赵桂枝的那些亲戚都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一则口说无凭,二则也就是最重要的……
赵桂枝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千金小姐啊!
她长得是很漂亮,但缺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看着就跟个邻家小姑娘似的,半点儿距离感都没有。再一个,江母也就罢了,她们婆媳俩的关系看起来是挺不错的,但其实也谈不上有多亲密,完全没有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可江奶奶呢?
那就是个实打实的乡下农村老太太,江奶奶大字不识一个,满身的土气那是洗都洗不掉的。关键是,江奶奶还特别嘴馋,瞅见啥新鲜玩意儿都想尝一尝味道,吃相也不好看,毕竟她是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
饶是如此,赵桂枝依然跟江奶奶亲近得很,那真的是半点儿嫌弃都没有。陪老人家闲聊唠嗑,给老人家做好吃的,经常一碗好吃的两人分着吃……
请问,这么个脾气性子的赵桂枝,看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吗?
可赵闰土却告诉他,自家在府城里,家里奴仆成群,他本人还做着大买卖,哪怕赵桂枝并不是他亲妹妹,可搁在这年头,只要没分家,亲妹还是堂妹,有区别吗?
二郎十分尴尬,他觉得可能是江母“教坏了”人家金娇玉贵养大的大小姐。
赵闰土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他可不认为还有人能教坏他妹。
见二郎这副模样,他无所谓的摆摆手:“我就随口这么一吐槽,你不用太在意。”又道,“我听陈哥说,你是个读书人?咋样?有功名了吗?”
提到这事儿,二郎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有种相看亲事时面见对方长辈的感觉,哪怕对方只是大舅哥……那也是要了命的!
假如说,真的是在相看阶段,他倒是没那么紧张,毕竟中意或者不中意就这么一回事儿,实在要是看不上他,他也没辙儿。
可问题就在于,他跟赵桂枝已经成亲了,虽说当时是事急从权,可要是站在赵家人的立场上来看,搞不好就是乘人之危了。
二郎满脸慎重的开始讲述自家的情况。
刚开始倒是还成,说的是自己的姓名年岁以及何时考上秀才,这次来县城里的具体打算等等。可越是说到后面就越是离谱了,直接就变成了人口普查。
等赵桂枝过来时,看到的是一脸等待审判的二郎,以及满脸怀疑人生的赵闰土。
“你们干嘛呢?”
赵闰土看到她仿佛看到了救星:“我就问他是不是读书人,他给我来了个家族总介绍!我面试新人都没见过那么详尽的简历,查户口也不至于连三姑六婆都问到啊!要我说,政审都没那么夸张的!”
呃……
“先进去吧,待在院子里聊天,你俩也不嫌冷得慌。”赵桂枝又能说什么呢?这两人明显就不在一个频道内。
赵闰土这边是有下人的,因为是临时在外的宅子,仆从肯定没有祖宅那么多,但里外算在一起,也有七八号人了。
这会儿时间其实还早,反正肯定没到午饭时间,因此赵闰土只让人上了热茶和点心,仨人坐下来好好说话。
“我有一个问题。”赵桂枝先发问了,“你在县城里既然是有宅院的,那为什么昨个儿还要去客栈里住吗?你是有什么大病吗?”
她早就想问了,如果离得远也就算了,但两处的距离,步行也就半个时辰,就感觉这人挺有病的。
赵闰土一脸冷漠:“因为我跟你们一趟,昨个儿才到县城里。这处小宅子是很早以前置办下来的,只留了个驼背老头看着,也没收拾打扫,就让下人过来收拾,我在客栈里讲究一晚。”
“真矫情。”赵桂枝作为一个反矫达人,毫不犹豫的抨击他,“不就是凑合一晚吗?家舍东西都是现成的,至于半点儿委屈都受不了吗?”
二郎示意赵桂枝给大舅哥留点儿面子,他本人虽然出身贫寒,但因为读书的缘故,同窗之中也确实有一些家境殷实的,知晓有些人确实比较讲究。再看赵闰土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感觉可比他那些同窗要贵气多了。
也是,二郎的同窗最多也就是孝义镇上的富户,再就是附近一些庄子上的耕读之家,哪里能跟府城来的大家公子比?
可他的阻止显然没起到作用,赵桂枝对她哥嫌弃的不要不要的,完全没看到二郎的暗示。
赵闰土:……
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赵闰土爆发出了一声哭嚎:“妹啊!我的老妹儿啊!你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打小就是跟前好几个丫鬟婆子,家里人哪里舍得你受半点儿委屈遭丁点儿罪啊!我妹啊,我可怜的妹妹啊!”
“啥玩意儿?”赵桂枝心说,你们临时改了台词和剧本,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
“妹啊!你是不是把从前的事儿都给忘了?你是府城名门赵府的大小姐啊!我是大房的大少爷,你是二房的大小姐。咱们这一辈儿,只得了我们这俩金玉疙瘩!”
赵桂枝:……
你丫的不就是块土疙瘩吗?
好在,她清楚的知道眼下是属于剧情时间,因此硬生生的忍住了没吭声,一副我看你怎么继续往下编的模样。
“都怪二叔!都是他的错!要不是因为他这人太不着调了,也不会把二婶气到回了娘家!二婶还把你带走了,我的妹儿啊!”
噢,所以她是父母离婚的人设吗?
“那我爹娘呢?”赵桂枝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的意思是,我会帮你查的。”赵闰土之所以临时改口,完全是因为赵桂枝露出了“要你何用”的表情。他虽然没多大把握,但还是决定先承诺了再说。
男人嘛,得先把承诺给敲实了,至于怎么做那是以后的事儿了。
“所以咱们老赵家,现在就只剩下我和你还有奶奶了?”赵桂枝奇道,“还有旁的亲戚不?”
“还有一个表叔,他跟你爹感情特别好,比跟我爹还要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才是他亲兄弟呢。对了,表叔姓刘,也在咱们这个县里,是个实打实的啃老族。”
赵桂枝:……
你信不信我小舅打死你啊?!
二郎面露疑惑,其实他早就发现了,赵闰土说的很多话他都不太明白。不过,他也没往深处想,只道人真不愧是府城来的大家少爷,说话都跟旁的人不同。
另外,他也发现了赵闰土这人其实挺好说话的,犹豫了一下后,便问道:“何谓啃老族?”
“就是白瞎活了一把年纪,也不找份工来做,连挣钱养活自个儿的能耐都没有,还要让家里的老人来养活他。”赵闰土回忆了一下陈屠夫给他的消息,又补充了一句,“啃老人留下来的遗产也算,咱们府城那边,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了!”
二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其实他真没见过这样的人,搁在乡下地头,除了小毛孩子外,所有人都是要干活的。壮劳力下地劳作,女人和老人则忙活家里屋外那些事儿,像每户人家的菜园子就是女人来打理的,养鸡鸭或者猪羊这类事儿,也是女人在做。当然,男人也不光是要种地,农闲了也会外出打零工贴补家用。再比如像修缮房屋、上山砍柴等等,也都是在做的。
甚至连稍微大一些的孩子们都是会帮着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像幼娘,七八岁就开始照顾当时才两三岁的虎头了,大孩子照顾小孩子,属于很常见的事儿。
沉吟了一番后,二郎道:“我倒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像我家,除了我奶奶之外,人人都是做事的。”
赵闰土看了他一眼,似是在判断他的年纪:“你奶奶跟我奶差不多大吧?小六十了?”
“不止呢。”赵桂枝提醒他,“你是长房长孙,二郎是在家里还有哥哥姐姐,再说我公公也不是老大啊,他是三房。奶啊,都快八十了。”
倒是跟她上辈子的奶奶岁数相当。
“挺好挺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赵闰土显然也想到一块儿去了,斜眼看妹子,“你对二郎奶奶可亲近了,对吧?瞅着就跟自个儿奶奶似的,对吧?”
“那可不!她俩一样儿!”赵桂枝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随后才意识到不太对,忙描补道,“其实我都忘了自己有没有奶奶,就是看到江奶奶特别亲近,感觉就跟我亲奶奶一样。”
二郎:……
不用解释了,再解释下去,他就要怀疑堂堂府城名家赵府的老太君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二郎,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不可以先跟我去一趟府城看奶奶?她就算年岁比咱们奶奶小一些,到底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总不能叫她千里迢迢来看咱们这些晚辈吧?”
二郎吓了一跳:“你这话说的,当然得是咱们去拜访老人家,什么事儿能同拜访长辈相比?”
赵闰土偷偷的给赵桂枝使眼色,暗示你找的这个嘴可真甜。
不过,赵桂枝却知道二郎那不是嘴甜,他是真的这么想的。当下,她就拍板道:“哥!你给安排安排,咱们明个儿就去府城!”
“你玩我啊?”赵闰土断然拒绝,“你以为去府城是你坐高铁……我是说,你知道府城有多远吗?我来县里是办正事儿的,起码也得等我办完事情后,才能带你去。”
赵桂枝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心说回头见着奶奶,我一定要告诉她老人家,因为哥哥不允许,所以才晚了好多天来看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桂枝报仇……那是要收利息的!
幸好,比起想一出是一出的赵桂枝,二郎更有规划一些。他倒是不介意立马出发,但既然赵闰土还有事要办,他就决定趁这个时间,拜访一下县城里的几个学堂。
来之前,他已经拿到了之前镇学里先生给的推荐信,当然还有几篇他觉得不错的文章诗词,再就是他秀才公的身份了。当初报喜的差爷是给了他官文的,但还需要他去县衙门找文书确认一下,如果是一等到三等的,还能领取不同额度的米粮银两。
去学堂自荐肯定是不能带着妻子的,在午饭之后,二郎就出门了,带了一个赵闰土分给他的十来岁少年郎,充作随从。
赵闰土则优哉游哉的捧着茶消食:“来来,老妹儿啊,这下咱们总算可以好好聊一聊了。说说看,你对这个男人啥看法?”
“你真八卦!”赵桂枝斜了他一眼,“我表哥知道是你很开心吧?这下好了,他不是唯一一只单身狗了。”
假如这话是对陈屠夫说的,这会儿他就该高呼扎心了。可惜,赵闰土不吃这套,或者应该这么说,陈屠夫是非主动性单身,而他却是主动单身。
俗称,自找的!
赵桂枝也有话要问这倒霉堂哥:“来来,老哥啊,说一下你是怎么凉的。我先说我自个儿,我是啪叽一下摔到了水里,那种溺水的窒息感觉,太难受了。幸好,二郎救了我,我还当时迷迷糊糊的,只看到了他的脸,还以为哪个救生员那么帅气迷人,等我获救以后一定要找小哥哥要微信。结果……”
“就直接嫁了,你可真行!”赵闰土略吐槽了一句,就说起了自己,“我比你简单,我就是眼睛一闭一睁,就过来了。”
更深刻的原因是,他前阵子加班过度了。人家是九九六、零零七,他更狠,连着加班一周,算在一起只睡了不到五六个小时。好不容易忙过了一段落,准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结果才刚到家没多久,他奶就接了个电话,然后咯嘣一下厥过去了。
自打他父母过世后,他奶就是他最亲的人了。哪怕还有二叔二婶和堂妹,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他一面累得要死,一面又吓得要死,及时想起来医院就在小区对面没多远,索性边通知医院准备急救,边开车送奶奶出家门。
再然后,他人就没了。
“反正我睁眼一看,好家伙,咱们家的大胖奶奶啊,一下子就给年轻了二十岁。虽然还是个小老太,脸上满是皱纹,但六十岁和八十岁的状态可差太多太多了!”
“五十九!回头奶奶该骂你给她瞎加岁数了。”赵桂枝“友善”的提醒道。
“对对,你说得对!还有啊,你给我说句实话,你男人那学问水平到底咋样?他要是天纵奇才,那当我没说这话。要是学问也就一般般……要不要跟哥合作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