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转而问道：“进入城隍庙的途径？”
“我们买了夜票。”
“胡扯！”张赋厉声呵斥：“城隍庙从来不售夜票！”
姜棠鼓起勇气狡辩：“我们是走了后门，官方不售夜票，不代表老板不会徇私啊！”
张赋不动声色：“你说的走后门，意思是通过王兴华获得了城隍庙夜票？”
姜棠思索了片刻：“对。”
方才那几个门卫似乎提过“王老板今天下午打电话过来说了有人持夜票进入城隍庙一事”，想来这个王兴华王老板，就是这群门卫自动为夜票打的补丁，使夜票的存在变得更加合理。
——既然如此，承认就对了！
“呵。”张赋冷笑：“举报你们的王振国，与王兴华是父子关系，你还不说出实情？”
姜棠：“……？”
姜棠：“！！！”
嘛玩意？！
举报、他们、的、王振国？！
联系一下这两个名字，姜棠脑海中顿时冒出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想——他们遇到的恐怕不是热心门卫大爷，而是那个传说中的王老板的爹……绝了！
这边姜棠绞尽脑汁，从各个角度思考糊弄过去的办法，另一边的王大爷一边提供证词，一边神情愤怒的嘟囔着些什么。
“警官，我严重怀疑他们是去城隍庙搞封建迷信的！你是不知道啊，这两个小年轻进入城隍庙的方法邪门的很！俩人就那么伸手一晃，我同事就跟脑袋被驴踢了似的，傻不拉几的相信了那个所谓的‘夜票’，还说他们是‘王老板交代过的人’。交代？交代个铲铲交代！王兴华那家伙今天根本没有向门卫处打电话！我看他们是昏了头，或者是被什么邪魔外道迷了眼，总之邪门儿的很！”
王大爷情绪激动，口沫横飞。
一长串话说下来后，他略做休整，继续絮叨：“我害怕我是漏了王兴华的电话，冤枉两个小年轻，在报警前特意问了他一遍——你猜怎么着？他就是没给门卫处打过电话，而且王兴华向我保证了，城隍庙从来没有开过夜票，连夜票的模板都没有！我就说嘛，哪能夜游城隍府，这对城隍爷太不尊敬了！而且他们还是用这种坑蒙拐骗的假把式进入的城隍庙，啧啧啧，我看这两个小年轻要倒霉。”
坐在他对面的两个警察一个负责询问，另一个负责记录，颇有些艰难的从他的话中提炼出有效信息。
“大爷，您这里还有其他的线索可以提供吗？”
“没了。”王振国老大爷大手一挥，端着一副正气凛然的表情：“总而言之，这两个小年轻没安好心，没走正道，你们可得好好改造改造他们。”
负责记录的警察奋笔疾书，负责询问的警察回之一笑，没有对王大爷做正面回复。
“诶，等等！”王大爷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这两个小年轻带着那一条狗、一只鸟深更半夜往城隍庙一坐，我们看着也瘆得慌。你们一定要查个清楚，弄明白他们的‘夜票’是从哪里来的。万一这种事情再来一次，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可受不了这种惊吓。还有后来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那一群人——看着莽的很。前面两个小年轻好歹知道拿夜票骗骗我们，后面那群人可是直接逃票硬闯的。”
胆大妄为！
不知廉耻！
哼，现在的年轻人。
“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谢谢您大爷，您看一下笔录记载是否有误？”
“嗯，没有错误。”
“大爷，麻烦您签一下字。”
“行。”
王大爷爽快的应了一声，先在笔录上写上“以上记录已让我看过，没有出入”的字样，接着签下自己的大名“王振国”。
在他之后，负责询问他的韩警官和负责记录的楼警官也依次签名。
此时已是阳历2021年1月29日的凌晨，王振国大爷做完笔录后，很快被赶来的王老板接走。
“爸，都说了让您不要过于操劳，这大晚上的，咋又把自己弄到警察局了？您看您这……按您这作息，您天天养生的效果都被熬夜给熬没了。”王兴华四十出头，一脸无奈的劝王大爷：“您就别去做门卫了，门卫着实累人，突发状况也多，不适合您这样的老年人。”
“哼。”王大爷扭头，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
王兴华：“……”
彳亍口巴。
老小孩儿，老小孩儿，人老了就像小孩儿一样，得顺毛摸，不能逆毛捋。
但是太难了！王振国都六七十的年纪了，偏偏嫌弃在家待的闷烦，非要出来当门卫……嗐，王兴华都快要愁死了。
这边王大爷父子说着话离开了警察局，那边姜棠还在负隅顽抗，至于宋勤等人处，又是另一副场景了。
“你好，我是特别调查处队长宋勤，这是我的证件。”宋勤从上衣内袋中掏出一个小本本：“那几个人是我的队员，我申请与上级通话的权利。”
第十章
警局某办公室。
“梁队，您看……”
王晟是负责询问宋勤的警察，没想到还未正式开始询问，宋勤倒是先发制人，给出了一个让王晟看不出真假的证件。
本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精神，王晟不敢大意，让同事留下来看好宋勤，自己则拿着宋勤的证件去找了队长梁功成。
梁功成眉头紧锁，一个深深的“川”字形纹路横亘在眉宇之间，他一双略有些粗糙的大手捧着小小的证件本，反复翻阅了几次，又仔细的核对了一下内页首页的印章：“这个章是真的。”
“啊？”王晟挠了挠头：“那他真的是特别调查处的成员？特别调查处又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组织？”
方才他粗略的看了一下宋勤的证件，证件上盖的是国安局的章，这证明特别调查处直属于国安局，可是王晟对“特别调查处”这个组织闻所未闻——很显然，它的知名度与它的逼格不太符合。
不知想起了什么，王晟突然变得一脸机警，神秘兮兮的开口小声道：“队长，这个组织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什么保密组织吧？
王晟挤了挤眼，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希望梁功成能够靠默契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梁功成扫了他一眼，眉头皱的更狠了，言语中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王晟。”
“……”王晟一个激灵，本来遇到未知事物时升起的强烈好奇和满心兴奋，被梁功成一个眼神堵了回去，他如坠冰湖，心里一片凉气：“我错了，梁队！”
梁功成没有多说，只是道：“带我去找他。”
王晟老老实实：“好。”
说罢，他克制的收回眼神，将所有的浮躁与轻狂撇去，恢复成原来那副沉稳的模样。
人啊，不能飘。
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职责与操受。
王晟一边沉默的在前方带路，一边在心里反省自己的行为。
梁功成看他真正沉淀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主动开口：“案件经过跟我说一下。”
“哦，好。”王晟应了一声后，将接到报警电话时获得的信息和出警时的场景粗略的跟梁功成描述了一遍。
梁功成并不在此次的出警队伍中，对这个案件不说是毫无所知，却也无甚了解。
他认真的听着王晟的叙述，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念头，思索宋勤的身份及其深更半夜去往城隍庙的目的。
二人很快来到宋勤所在的审讯室，梁功成踏入审讯室后，本来在闭目养神的宋勤立刻睁开眼站了起来。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扫过梁功成警服上的号牌，挑了一下眉，开口道：“你好，梁警官。”
“你好，宋队长。”梁功成也客气的回了一声。
两人互相敬礼后，梁功成道：“宋队长，虽然你的证件显示你隶属于国安局下的特别调查处，但证件存在被造假的可能性，请你给我们一个更加可信的证据。”
宋勤唇角一勾，重复自己刚才对王晟说的那句话：“我申请与上级通话的权利。”
梁功成深深看了他一眼：“可以。”
说罢，他示意王晟将宋勤被没收的手机还给他：“请。”
梁功成的想法十分简单——身份不明？好说。等宋勤跟上级联络上后，如果他真的是直属于国安局的组织“特别调查处”的队长，而且是因为任务被拘留，国安局肯定会主动出面，让警察局将宋勤及其队友放出来。
假如他是一个假冒伪劣产品……那不好意思，一切都得按照固有的流程来。
此次王大爷报警主要针对的是姜棠与杨戬，但事实上，两人的行为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无法构成扰乱公共秩序罪，警局也不能对二人做出过激处罚。
至于宋勤七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最大的失误是逃票还被逮了个正着。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虽然疑点重重，但却没有造成实质性危害的小案件。
作为某一种层面上的同类人，宋勤立刻懂得了梁功成言下的潜台词，他没有解释，从王晟手里接过手机，将手机屏幕解锁后，立刻翻开通话记录，对着一个名为“老吴”的号码拨打了出去。
“嘟——嘟——嘟——”
手机间隔着震动了数声后，临近电话因无人接通而自动挂断的时间点，那边的人终于上线：“喂？！”
老吴声音中带着从梦境中被喊醒的沙哑和克制不住的暴躁：“宋勤哩（你）个瓜皮！哩（你）他妈打电话过来都不看时间吗？！如果哩（你）跟我说的事情不够重要，我跟哩（你）讲，我要打烂哩（你）的老（脑）壳！”
许是因为没有完全清醒，老吴话里“n”“l”不分，再加上他说起话来自带吴侬软语的效果，比起骂人，更像是在撒娇。
宋勤冷笑：“呵，打烂我的脑壳？”
在起床气附体的时间，平时脾气温和、一副老妈子模样的老吴变得六亲不认，气场比两米八还要再高一米，他语气冲人：“有事说，没事挂，懂？”
宋勤：“……”
拳头硬了。
他暗自咬了咬后槽牙，鉴于二人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宋勤放弃跟尚未清醒的老吴计较：“我跟涂晟他们被扣留在了K市宁安区警察局，你帮我们处理一下。”
“哈？”老吴一边听他说，一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警察局？”
宋勤：“……嗯。”
老吴的脑袋终于完全清醒，他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在冬季显得格外温暖的被窝中起身，正色道：“怎么回事？”
老吴穿上拖鞋，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走到书房，一边开电脑一边问：“你们去K市不是因为那里灵力爆发吗，怎么会到警察局？难不成是有人举报你们宣传封建迷信？”
宋勤无语了两秒，不耐烦的解释：“意外，这边情况暂时还不明朗，回头我再跟你细说，先把我们捞出来。”
“等一下，你，涂晟，谈固……只需要捞七个人对吗？”老吴进入系统操作了一下，将宋勤七人的名字输入进去，一边打字一边问：“没其他人了吧？”
由于宋勤七人本身在国安局体制内，输入他们的名字后，系统自动弹出来他们的身份信息，从姓名、性别、身份证号到籍贯、家庭住址一应俱全，老吴点击确认后，信息空格处瞬间被填满，省了他不少功夫。
宋勤：“有。”
宋勤：“你稍等一下。”
说罢，他将手机从耳边移开，转头问梁功成：“那一男一女的身份信息请给我一份，我这边需要他们的具体身份信息，才能下达指令。”
梁功成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好意思，在你未证明自己的身份之前，你没有权限获得公民的信息。”
宋勤：“……”
另一边的老吴将梁功成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他折中道：“这样吧，我先把你们七个人捞出来，等弄好了你再跟他要那两个人的信息。”
老吴对梁功成这么谨慎的态度见怪不怪，甚至颇为欣赏——现在诈骗手段那么发达，如果不足够谨慎的话，就算是警察也免不了被骗。
尤其现在正值年底，骗子也要冲业绩。
宋勤不得不同意：“行。”
得到了他的回复之后，老吴立刻按下确定按钮，不多时，K市宁安区警察局局长便被一条来自系统内的通知从酣梦中叫醒。
[国安局属下特别调查处队长宋勤，队员涂晟、谈固……等现被拘留于K市宁安区警察局，请立即放出——国安局吴瑾晖留。]
消息经过一层一层的传递，到达梁功成耳中时已是三分钟后：“……嗯，好，我知道了。”
说完这几句话后，梁功成挂断电话，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宋勤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现在可以释放我和我的队友了吗？”
“可以。”梁功成点了点头：“另外两个嫌疑人的信息，我现在就让王晟拿给你。”
宋勤：“谢了。”
没过多久，王晟带着姜棠和杨戬的笔录回到宋勤所在的审讯室。
看到姜棠和杨戬在笔录上登记的信息后，宋勤对电话对面的老吴道：“第一个人，名叫姜棠，身份证号XXX，你调出来她的信息了吗？”
“嗯，等一下。”老吴双手快速在键盘上敲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