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院长心下有些烦躁。
江南这孩子在北院这两年的表现就好像是一匹横空出世的黑马,他本以为只是这孩子特别擅长读书,所以在江南默不作声整出这么大一项目时,他是惊异多过惊喜的。
到现在,一锤敲定,她将拿下华国科研界最有权威的冠军,即使只是青年组,那也证明了她的杰出性。
这个感觉很奇妙。
一夕之间物是人非。
好像过去本来只是一个他都没有看在眼里的小辈,现在却快速成长到和他并肩而立甚至需要仰望的程度,毕竟他是没拿过冠军的。
这些到还好,他堂堂一院之长再怎么样,心眼也不会小到容不下出色的后辈。
关键是,那个老唐,最近的行为实在过分了啊。
朋友圈里面五条有三条都是能和江南扯上点关系的。
什么今天我看好的江南同学在课堂上十分配合老师的讲课,给课堂营造了良好的氛围,调动了其他同学的上课积极性……
什么虽然我今天忘记带我准备的课件了,但是因为有学生江南的帮助,上午课堂进行得依旧顺利……
什么下午花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和学生探讨了有关麦克斯韦猜想的实践性,真是一段难忘而有趣的经历呢……
这么些大段大段文绉绉、油腻腻的话看了让人一下子全身的鸡皮疙瘩,不知道有多虚伪。
很多像丁院长这样的老科学家,虽然年级不小了,但一个个也都非常知情知趣的,微信这样有趣的软件都是可以熟练运用的。
其他能操作如何暂时无法下定论的,但是朋友圈可以说是玩得溜到飞起,花样百出。
丁院长不但自己喜欢发朋友圈,也很爱刷朋友圈。
老唐这个过去几乎不发朋友圈,顶多顺手转载公众号微信稿的人这几天却一反常态在朋友圈炫耀起来了,这个闷骚老男人。
丁院长绝不承认自己是在乱吃飞醋。
很多东西只有失去过才懂得它的宝贵,曾经是北院学子的江南,明珠蒙尘,北院没能慧眼识珠成为那个成功的商人。
现在,看到她在下家——中科大那边大放光彩,当做是捧在手心里里观赏的明珠,呵护备至。
丁院长这颗追悔莫及的心哟,这种强烈的情绪一股脑积压到人胸口,真真是难受得紧。
江南一脸复杂看着自己的丁院长,淡淡开口,“找我什么事?”
说到正事,丁院长收敛神色,正经道,“我这边跟你说一下,你那个项目拿到冠军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丁院长有意放慢语速观察江南的反应,只是面前的小姑娘甚至连眼珠子都不带多转一下的,习以为常地点头。
“下周五你准备一下,到时候去参加颁奖典礼。”
丁院长听见自己这样说,他也不知道到底抱有什么期待,或许这个品格和能力相同出色的后辈就要和他们北院擦肩而过了,尽管江南曾在这里待过两年。
早在上一次,江南就知道,院长在很多事情上都喜欢大惊小怪的。
明明是同样一件事,非得专门为跟她说几句话,就大动人马的非要让她来回跑一趟。
结果,翻来覆去还都是那几句话。
然后,这次江南仗着记忆力好,把丁院长之前对她说过颁奖过程中的注意事项,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
说得丁院长被狠狠噎了一口。
好,他准备收回自己之前说的话。
什么品格与能力并重?顶多只是一个小有天赋的女娃娃。
第24章 第二十四条 小特总统
作为华国各行各界内最权威的几个比赛之一, 自然科学颁奖典礼上并不只有拿奖杯、领奖册的环节。
那可是几乎所有有天赋、致力于科学的研究者都梦想向往的平台。
既然夺冠者被领域内的权威人证实已足够资格站在这个舞台上,那么,那个人就要准备好接受科研界内几乎所有学者目光的洗礼。
这些学者可能只是无名之辈, 专业角度讲,他们根本就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利。
但是,我们要知道, 脚下踩的这片舞台是什么性质的?
毫不犹豫的说,这是一个甄选科研明日之星的舞台。
是为华国乃至世界传输最顶尖人才的舞台。
是给未来或许可以改变世界的人提供的舞台。
在登台领奖之前,有一个几十年来至今没有改变的重要环节,就是获奖者面向所有台下观众的presentation。
即使项目几乎所有步骤都是由江南一个人经手的, 但是数据太多了,整理起来也需要时间和精力。
江南是一个追求完美主义的人,任何事情到她手里,要么就不做, 要么就做到最好。
在过去, 她几乎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公开性质的演讲报告, 即使她那个灵动到让人怀疑被上帝亲吻过的大脑里面有许多奇思妙想,但她从没想过要对其他人讲。
讲了, 人家也听不懂,或者说有可能不感兴趣。
既然这样, 那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一番口舌去试图把自己的想法灌输到别人的身上呢?
这不是一件无聊且有可笑的蠢事吗?
前段时间受唐教授的影响,江南发现有时和其他人进行一番言浅意深的交谈, 是可以让两个人同时都有收获的。
但除了这个之外, 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最近不是听说了米国研发了一架超歼-26的战斗机吗?据说技术是远超各国。
然后,没多久就有报道说,那个新上任的特总统这段时间的气焰老高了,站在其他各国领导人面前神气得瑟得不行。
江南听兄长江易那边时事报道, 特总统两天前在世贸会议上好像还十分嚣张的对他们华国隔空喊话。
言辞之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说要和我们华国打贸易战。
江南虽然知道米国佬惯常的不要脸,却还是很生气。
实话说来,江南这个人并不念旧,从她爱一行干一行的“移情”速度来看,连过去被她深深喜爱过的事业在有了“新欢”之后就可以被爽快抛弃。
可是,作为一名地道的华国人,江南爱国。
一名真正的爱国人士是听不得任何他人对自己祖国的挑衅甚至轻视。
火气很大的江南想着,你不是搞出了个什么新型飞机就尾巴屁股翘得老高吗,那我们华国人搞出一个更新的航天器,是不是直接就可以上天了。
人从哪里站起来的,江南就要把他从哪里打落下去。
哼,就是那么狠。
为了这个与众不同的演讲报告,为了在那些米国佬的脸上狠狠抽上一巴掌,江南准备得很认真。
手头上的其他科研项目暂时被他放在一边,专心为这次“打脸”工作做准备。
江南想要以自己为例,尽可能的把自己的一些经验和方法讲述、分享给那些和他做着相同事情的华国科研工作者。
因为江南知道,凭自己的努力,就算再出色想着怎么扭转乾坤,也是杯水车薪、螳臂当车。
华国想要强,想要强到不再重复过去历史上落后就要被挨打的悲剧,努力的不应该只是觉醒的个别人,而应该是整个民族,整个国家。
东方的巨龙,传承千百年的文化古国,他被世界其他人所忌惮,靠的就是泱泱大国,人才济济,众志成城。
江家是华国传承了两百年的政治世家,即使是在那十年特殊的时期,也并没有受到打压磋磨,这足以看出江家人的处事之道。
江家有一条先辈传下来的教训,翻译成白话,大概是这样说的:身为政治世家的子弟,于国家而言,从来不是蒙祖荫蔽,乐享其成的花花子弟,即使没有鞠躬尽瘁的才能,最起码也应该有先国家之忧而忧,后国家之乐而乐的思想觉悟。
处在这样教育下的江家人,即使入了华国的政治体系,但他们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政客,爱国情怀总是他们心中最后的底线。
到了江南这里,跳出了政客的圈子,江南骨子里的爱国情怀就更纯粹。
……
到了周三的时候,江南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有个家,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偶尔有些时候自家母上大人一通电话过来,江南都没什么时间接,听母亲在电话里面念叨着对小女儿的想念,江南是有点愧疚的。
但她是真忙,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对于她来说根本就不够,恨不得再乘个二或者四。
于是睡觉对她来说都变成了奢侈。
实在太累了,只能裹上个毯子,靠在椅子上眯一会儿。
好在现在手头上的准备工作已经十分完美了,江南就准备给自己放上一个短假。
回家的时候,也没想着提前跟家里打个招呼,江南拎着个挎包就完事儿了。
这导致,舒女士第一眼看见自家小女儿的时候,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这眼泪呀,啪啪的就往下滴。
“南南,你是去哪个犄角旮旯里呆着了,怎么短短一个多月就养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竹竿了?”
刚修剪完一盆栽的江父走过来,眼里也满满都是心疼。
只是听着自己妻子的描述,再看看江南身上穿的一身墨绿色系,却莫名感觉到……非常形象?
小女儿眼底下一片因为疲惫熬出来的浅青色,再衬上一条碧色的T恤裙,遥遥呼应。
江南这个人,也不知道有几天没照过镜子了,自己现在什么个形象心里没点逼数。
实验室里那帮不讲究的人几乎不出门,一个个的都是一副眼镜外套统一的工作服,江南在里面混着混着也成这样了。
从来没想过,出门和不出门其实是有区别的。
亏得她这样天生丽质的一副好容貌,被她自个儿这样乱糟蹋后,竟然还有种花被雨打后的凌乱美。
舒女士把女儿半搂在怀里,边搀扶着边问他,“南南,你是一直都呆在实验室吗?”
要不是确信自己女儿手头上是真的在忙项目,江母还真有些怀疑这女儿是不是被拐去关在哪里活生生饿了几天。
江南点点头,然后一经自己母亲提醒,她突然想到自己可能有件事情需要帮忙。
“妈妈,我手头那个项目不是得奖了吗,后天颁奖典礼上演讲我要穿的正式一点,上次和你一起去慈善会上穿的那条白裙子,你记得放哪了吗?”
江南对那条白裙子印象深刻,是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所有和裙子配套跟最低的鞋子就是它。
“等等,”舒女士本来是抱着一片慈母之心想着要对自家女儿进行多么如沐春风般的关怀和照顾,结果这么一段话听下来后,一时之间理不清顺序。
“什么项目得奖了?你之前有讲过?”
江南眨了眨眼,觉得这句话问的有些似曾相识,“江易知道的,他没跟你们说吗?”
活生生的,一口从天而降的大锅盖在江易的头上,仅仅因为“参赛”和“得奖”两者之间的区别。
舒女士想了一下,似乎对此隐隐有些印象,“你哥这办事不利落的,那,南南你现在和我说说也不晚。”
于是,江南就把丁院长的话大概转述了一下,言语之间着重强调了“正式”二字。
国家自然科学奖赛,舒女士当然也是知道的,这是一个全权由华国科研中心举办的。
说起科研中心那帮人,相对于华国其他体系内的工作人员,确实比较特殊,很多人才被看重是因为看重他所能创造的价值大小;那帮人不是,对于国家而言,他们人本身反倒是最具价值的。
这也意味着,科研中心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背后都站着国家,都受国家保护。
某种程度上来说,拿下由他们主办的国家自然科学奖赛,相当于半只脚加入了他们,也进入了国家的视线。
作为母亲,尤其对于自己宠爱娇养长大的女儿,自然希望保护她的人越多越好。
国家的保护也是一种力量,目前看来,这股力量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所以舒女士对此喜闻乐见。
两天不到的时间,即使舒女士找来了营养宗师,也不可能把江南落下的营养一下子补回来。
更何况对于底子不差的年轻人来说,最忌讳大补,补过头了对身体也是一种伤害。
反倒是,一场足足道道的睡眠让江南的小脸上晕染出一些浅浅的粉色。
因为周五下午就要用到裙子,江南说的那条白裙子在前一天就被舒女士找出来了,试穿上去的时候,却发现靠近腰侧有一颗珠子不知道在哪里被勾掉了,露出里面的线头。
江南转身或者坐下的时候,就会有些明显。
现在找不一定能找到,就算临时去订同样款式的珠子,肯定也来不及。
“南南,要不换一件吧?妈妈再给你去找一件你之前穿过的。”
舒女士想到了另外一件紫色的礼服,款式大方又俏皮,一般场合都穿得出去,而且又是她和女儿一起挑的,江南肯定也喜欢。
世家的女人们礼服定制都是很费时间的,一两个月时间算快的,有些时候细节上不满意还需要联系设计师修修改改的。
所以,舒女士她们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要赶时间买新礼服。
江南本身的气质其实很适合紫色系的衣服,一般人或者因为肤色,或者因为长相,紫色这种挑人的颜色很难hold住。
但是适合她的人穿上去之后,就会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像这种属于亮色系却并不刺眼的颜色是天生吸引人。
这件礼服是江南在她二十岁生日宴上穿的,一亮相就获得了在场众人惊艳的目光,配上发顶那个镶了紫钻的小皇冠,就像误入了人间的小仙女一样。
清纯,美丽,好像又带着几分调皮。
当然这次穿紫色礼服,江南是不会戴那顶皇冠的。
舒女士看得细致,虽然裙子是束腰的,但是现在穿在江南身上却有几分宽松,让这件露肩的礼服一下子就变的有些小孩子气起来,她上前来。
“南南,裙子腰线这边,我待会让人拿去收紧一点,你晚上再穿一次给我看。”
……
作为一项始终被华国最高层领导人关注的比赛,颁奖典礼举办的地方安全性是非常高的,在大会.堂。
江南坐在里第一排中心位置最靠近的位置,然后把一起来的江父江母也安排在旁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