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身份,没有已知能力或者目标……连名字都不知道,玛奇玛对他一无所知。
讽刺的是,青年却是肉眼可见的了解她。一口一个“玛奇玛小姐”叫得亲昵,连不说话时投过来的眼神都满是怀念。
“会这样认真看我的玛奇玛小姐……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青年自言自语地低下声音,眼角甚至渗出点闪光。难道是要哭了?她被青年的莫名反应给震到。“不知道身形有没有变化呢?十年前的版本应该小一号吧……”
他上前几步,兴致勃勃地张开手臂似乎想测量下玛奇玛的身形尺寸。但还没靠近几步就停了下来。“呃,不用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啦,玛奇玛,我不过来就是了……”
“一脸严厉的玛奇玛小姐,也是好久不见了……”青年感叹道。“真的好怀念啊……”
“不要再说些浪费时间的话了!”
被描述为“一脸严厉”的玛奇玛,事实上内心紧绷的弦已达到极限。十年后的事态太过不明,一切都让人不快到了极点。眼前这位话语似乎落了下风、但其实全程都迎刃有余的男人,更是让她少有地出现不安焦躁的情绪。
玛奇玛决定直接使用能力。金色的圆圈眼直直瞪向咧嘴笑着露出鲨鱼牙的青年,她的全部心神都在他。
“你究竟是谁?把你的身份都告诉我。”
青年面上的傻笑渐渐隐去。游戏没有提示玛奇玛支配成功,他也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用一种悲哀的眼神凝视着她。
“就这么习惯用力量去指使别人吗,玛奇玛小姐?”他叹息一声。“不愧是支配恶魔啊。”
提示:玩家请注意,您的人物介绍已更新。
持续效果倒计时:02:19。
……
身份的最后一块拼图被填补完毕。看着更新过后的角色卡,玛奇玛内心没什么波澜:我果然不是人类。
其实在第一次看到角色卡中出现“恶魔倾向”的后缀时,她多少有些预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别的恶魔猎人都靠牺牲器官来维持和恶魔的契约,公安总部唯有她没有具体的契约恶魔,怎么想都是不对劲的。人形的恶魔她见过,只要附身在人类尸体上,恶魔也能变魔人;擅长变化术的恶魔大概也存在。但当初最困扰玛奇玛的,还是她真正所属的恶魔名是什么。
命令恶魔?训狗恶魔?若真是恶魔的话,基于自身能力的考量,玛奇玛猜测自己大概是属于概念或者人类行为性质的恶魔。然而青年念出的那个名字,却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与本源力量的对接。
。
玩家的身份,让她对这个世界无所畏惧。她自然体会不到旁人对这个世界存在的恶魔或者未知生物有多么担心受怕。然而恐惧这种本能与生俱来,所有能激起自我保护意识的生物都会下意识逃避。因为恐惧,他们才想逃脱保命;因为恐惧,他们才会潜意识臣服、被高一等级的生物支配。
在这场游戏里,成为高一等级生物的正是玛奇玛。支配的这一概念无所不在,只要有这个世上还有人恐惧着被支配利用,那么身为支配恶魔的玛奇玛就能永存。
理论上,强大的支配恶魔是可以靠这一概念支配世间万物的。可是玛奇玛却在明晰自己身份的同时折戟:眼前来历不明的金发青年,完·全不受她能力的影响。
原因大概源于他身上那微妙的气息。那股既不是人类,也不是恶魔的味道。
玛奇玛想起在刚穿越时冒出的电锯。仔细回忆的话,她想起那把锐利冷然的电锯,并不是由青年在手上的……
——而是,长在他胳膊上的。
粉发女子的目光落在前方青年的手臂上。青年穿着的白衬衫被粗暴地卷起(大概率是公安总部的制式衬衫),光/裸的手臂上什么都没有。而他本人还在喋喋不休。“玛奇玛小姐这些年真的很厉害哦,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做了不少大事,不仅是
日本,连全世界范围都有,远到意大利都能听闻你的名字……”
“……像玛奇玛小姐这样的工作狂,当初会选择结婚也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你不愿意告诉我身份也无所谓,电锯人(chainsaan)。”玛奇玛打断青年的话。如她所想,五分钟时间快起来几乎就是一眨眼的事,还剩最后一分钟的时间,她不想再听无用的情报。
“告诉我,我花了多久收集完枪之恶魔的肉片,日本境内还能在哪里找到?枪之恶魔最后有现身吗?”
金发青年停下不说话了。他垂下眉毛,又用那种……狗狗被无故踹了一脚的眼神看着她。玛奇玛抿了抿唇,她微微移开眼睛。“回答我的问题。”
“我有一个请求……”
青年斟酌着字句,很慢地说道。“十年前的玛奇玛小姐,在回去之后能不要走得太远吗?”
“一直以来,玛奇玛小姐都是埋头向前走的那个。你是恶魔,要使用能力利用别人,这些我都理解。”似乎又将她与十年后的玛奇玛搞混了,青年的语气逐渐变得有些激动。“但为什么你从来不相信我们的选择呢?秋、姬野、还有帕瓦……我们都不是你手中的棋子啊!”
这都在说什么话,这家伙是jump漫男主角吗?玛奇玛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五分钟快到了。”
他终于收住口,冷静下来了。“没什么,大概是我太想念和玛奇玛小姐说点真心话了吧。”
这飞快又漫长的五分钟确实要到了,游戏显示还有最后十秒钟。这次意料之外的穿越历程确实收获丰富。玛奇玛只觉得信息塞满大脑,她绝对需要时间好好思考,到底该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
她从办公桌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无意中踩到了什么,她低头往下看去。“这是……生姜,酱油?”
玛奇玛皱眉看着桌子下方的购物袋。装得满满的食材,似乎这家主人要做什么大餐一般。“你怎么把这些丢在这里?”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购物完放厨房才对。
最后六秒钟。玛奇玛还在研究购物袋。
“电锯人先生是要做生姜料理吗?”她忍不住上手翻了翻。“怎么没有肉?”
“啊,因为肉还没有准备好。”青年沉声道。“不小心被耽误了。接下来要用很多时间,去准备肉……”
“没准备好”?
肉的话,只需要在超市买现成的就可以了吧?
最后三秒钟。玛奇玛回忆起刚穿越时那把朝她砍来的电锯。
最后两秒钟。玛奇玛回忆起她出现的位置。大的离谱的工作桌;封闭的车库,青年忧伤又怀念,隐约又躲闪着的复杂眼神。
最后一秒钟。玛奇玛回忆起青年见到她时的神情,“计划被打乱了”。
电光火石之间,玛奇玛意识到了一切线索的指向。她猛然回头。
“你居然……!!!”
浓稠的紫色乍起,金发鲨鱼牙的青年消失在茫茫的烟雾之中。
“再见了,玛奇玛小姐。”
“真希望十年前的我,能尽早遇见你……”
第27章
第一次穿越去十年后世界的人, 通常都会产生戒断反应。
这种反应详细可分为呆滞、不可置信、大喊大叫、抢夺十年火箭筒、企图改变未来等等。作为家族里的保父,平时带着蓝波的沢田纲吉有时不得不处理十年火箭筒带来的烂摊子。面对被砸中十年火箭筒的人,其中有不少对所见的“未来”抱有否认心理, 一定程度就非常难搞了。
“那不是我要的未来。”很多被穿越到未来的人这样说。
“要如何改变?”这是他们随后产生的疑惑。“帮帮我!”
“把十年火箭筒交给我。”这是从未来返回的玛奇玛小姐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
当亲眼看见在车站等待的粉发女子被十年火箭筒击中、浓雾中又掉出块刻有名字的牌位起, 沢田纲吉就有不祥的预感。他当然知道什么都没显现的情况就意味着死亡。与十年后的自己交换、结果发现未来悲惨的情况并不是没有, 不少就是因为车祸、疾病、意外所导致的死亡结局。
但玛奇玛的情况多半不同。
沢田纲吉不是笨蛋。虽然在并盛见不到一只恶魔, 但他也会上上网看看新闻, 外面的世界有多残酷, 还是少年的他只瞥见过一眼, 就足以被震撼住。他就曾听说过日本公安的恶魔猎人折损率相当的高, 堪称站在死亡线上试探的高危公务员群体。当见到那块牌位时,沢田纲吉先是震惊、继而又有些不知所措的难过。
大概是因为对付强大恶魔的任务吧?作为恶魔猎人的玛奇玛小姐, 就是这么一个与邪恶战斗、非常值得敬佩的人啊。
他很想安慰一番这位未来可能会遭遇不幸的前辈, 然而在看到归来时玛奇玛小姐的神情, 属于彭格列首领的超直感让他本能地选择沉默。
看起来温温柔柔的粉发女性, 秀美的脸上凝结出冰霜般的冷酷和愤怒, 金色的圆圈眼亮到尖锐。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看来十年后的世界, 对玛奇玛来说并没有那么轻松。
当她转过头来时,沢田纲吉条件反射一般后退一步。
——为什么会觉得玛奇玛小姐很危险呢?
明明, 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先前从家里慌张追着蓝波出来的沢田纲吉, 趿拉着拖鞋,穿着休闲短裤,连变身用的手套都没带。手上提着的除了呆愣蓝波,就是万恶之源的十年火箭筒。狱寺隼人被他打发去收拾街道了, 刚才一路过来扔了不少炸弹,若不把原先整洁的街道清理干净,明天一定会被风纪委员会找上门。沢田纲吉才不想去试探某个坏脾气委员长的底线。
他咽了口口水, 本能地意识到现在的粉发女子状态不对,或许正处在心情最糟糕的时刻。他低着头小小声说道。“您说什么,玛奇玛小姐……”
“把十年火箭筒交给我。”玛奇玛又重复了一遍。“我需要用十年火箭筒再回去一趟。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蓝波下意识去够身侧的火箭筒,被沢田纲吉直接挡开了。“可是十年火箭筒不是这么使用的啊!”
“玛奇玛小姐看到的未来,只是万千未来中的其中之一而已。您现在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未来的走向。哪怕现在再使用一次十年火箭筒,您也去不了刚才去的那条时间线的!”
棕发少年顿了顿,大概是感觉到自己急急忙忙的解释起了反作用。玛奇玛扶住额头,一直以来坚不可摧的自信裂出道缝隙。但她依旧维持着面上的冷静,连语气都没有变化。“所以呢?”
“所以……所以拿走十年火箭筒没有什么意义啊!”沢田纲吉说道。“而且这还是蓝波的传家宝,波维诺家族很珍惜的秘密武器……”
粉发女子抬了抬眉毛。她看着少年说完自己都脸上火辣辣,又变成了一个弱声弱气的小可怜。秘密武器还被拿出来满大街乱转?果然黑手党的逻辑就是没有逻辑。
“十年后的我有出现吗,还是说什么血腥的东西……”
“只出现了一块刻有名字的牌位。”沢田纲吉犹豫道。“玛奇玛小姐……是看到很不好的东西吗?”
“……嗯,大概是最糟糕的未来了。”
玛奇玛勉强勾唇,露出一丝苦笑。由时空旅行带来的惊愕逐渐散去,但心里却五味杂陈。
原本以为这场游戏会顺利通关,作为主人公的她会维护住世界和平,受众人敬仰,最后成为人生(或者魔生)赢家。但亲眼所见未来的自己会结束在一间车库里,甚至将被电锯切成肉块,这样的反差结局不可不谓不大,就真像一记耳光打在脸上一样刺激。
属于玩家的那一小部分人格十分迷茫,她开始怀疑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
如果既定的未来是被什么人吃掉,那她还在这里打怪升级费什么劲?还不如直接放飞自我,反正都是游戏一场,做一个快乐的恶魔好了。
而属于恶魔与猎人的玛奇玛,则对所见未来失望到了极点,对那个不受控制占据主动权的电锯青年更
是在意。
既然这个讽刺十足的未来暗示先前的用心都是白费功夫,不报复一番她绝不甘心。玛奇玛必须解决这个谜题。
一定要看清“未来”的真相,再不能沦落到那个任人宰割的地步……
微风吹拂,撩动着她的长发。沢田纲吉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地,他隐约察觉到,女子有些失意的气场渐渐恢复,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抱歉,沢田君。我心情不是很好,请不要介意。”玛奇玛平静地笑了笑,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温柔又不失威严的前辈。“刚才说的十年火箭筒的事,都忘了吧。”
“哎?哦,没什么……”女子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搞得沢田纲吉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玛奇玛愿意放弃征用十年火箭筒也好,超直感一直在拉警报,少年竭力避免与面前的女子产生冲突。“那么……您是要回东京了是吗?”
“东京还有不少事情要去做。关于那个未来,我想起还有‘别人’可以去咨询。”路上行驶而来的出租车正是先前玛奇玛联系的那一辆。她挥了挥手示意后,又说道。“而且家里还养了宠物,如果离开太久会忘掉主人也说不定。得尽快回去才行。”
“看不出来,玛奇玛小姐会是养宠物的类型……”
“沢田君才是,看不出来会选择做黑手党呐。”玛奇玛的目光淡淡掠过远处灌木丛上方。藏着的人影确实隐蔽到极难发现,但被枪指着的感觉绝对错不了。“有那样控制欲强烈的老师,是幸还是不幸呢……这也只有你自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