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变回玛奇玛小姐的恶魔好奇。“否则呢？”
“我会履行十年前的诺言。”哪怕看不见那双苍蓝色的眼眸，她也能想象到青年眼中宛如宣告的坦然。“……亲自祓除你咯！”
“当然，实在祓除不了还可以封印嘛！办法总比问题多的……”
“五条老师，伏黑，那由多！咒灵都祓除完啦——”
从大楼门口传来虎杖和钉崎的说话声。第一次完成任务，虎杖少年兴高采烈，蹦跳着朝这里扑来。那由多没再上前说话，她静静看着上前会合的咒术师的背影，半晌才道。“有意思。”
虽然外表和轻浮的性子没怎么变化，可是五条悟的心境却与过去的他天差地别。十年前的悟君可以大声喊出老子就是最强没什么能拦住我之类的话，十年后的五条老师？更像个人了，同时也生出弱点了。
虎杖悠仁，伏黑惠，钉崎野蔷薇，还有咒术高专的各年级学生……
有了这么多弱点，五条悟也依旧选择要威胁她吗？
纤长的手指并拢，张开后的手心多出一根手指形状的古朴物件，再合拢时又消失不见。除了虎杖悠仁“咦”了一声，并没有人发现那由多的把戏。
少女坐在长椅上，她又一次看见少年的后脖子上长出张嘴，【两面宿傩】朝她咧嘴一笑，恶意而又嘲弄。
……
不久之后，少年院特级咒灵事件爆发。
虎杖悠仁不幸遇险，伏黑惠、钉崎野蔷薇轻伤昏迷，随同的那由多不知所踪。
“特级咒灵被祓除得很快，残秽干净利落。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悠仁身上的【两面宿傩】才对。”
“怎么会？虎杖君不是平时压制的很好吗？”
“一种可能就是，被不知不觉喂了手指吧……”
而唯一有可能带着两面宿傩手指的，也只有【她】了。
看着解剖桌上横着的虎杖悠仁“尸体”，出差回来就被兜头扔了一堆坏消息的五条老师难得没了笑意。他不确定虎杖能否借着两面宿傩的力量复活，更不确定诅咒之王是否和那个女人定下协议，让虎杖未来被莫须有的东西“支配”或者“束缚”住……信息实在有限，一切都被笼罩在迷雾之中。
“你可真会给咒术师找麻烦啊，玛奇玛小姐……”
然而玛奇玛小姐带来的麻烦，显然不止这一点。在咒术师与那由多失联后的二十四小时内，被重重封条围住的少年院突然有电锯头怪物从天而降！
“嗡——！！！”
“怪，怪物啊！！！”
怪物没有主动伤人，只是诡异地四处嗅探转圈，在把现场踩得一塌糊涂找不到半点残秽后就潇洒离去，留下惊魂未定的“窗”人员和傻眼的公安警察们。
“那是电锯人？那是电锯人？？！”
“快去通知五条老师！电锯，电锯人回来了——！”
“英雄电锯人回东京了！！十年了，居然又见到曾经的英雄了！！”
“……”
英名在外的电锯人迅猛如电，一路奔驰，顺着他日思夜想的气味追击。最后跌跌撞撞，一头冲进门牌标着伏黑字样的庭院内。
很快，电锯头怪物就被暴怒的天与暴君扔了出来。
“滚出去！！”
“那个女人根本没回来！别费劲再找了！！”
伏黑甚尔脸色沉得犹如锅底。冷冷的目光投在眼前无知无觉的怪物。黑色机械，尖刺包裹，脖颈上挂着围巾似的的黑色肠状物。怪物正抱着眼熟的黑色西装不住地蹭，直到锐利的电锯头将衣服撕扯成破布烂条，高昂的情绪又一次低落下来。
“你TM是电锯人还是电次？”伏黑心情暴躁。
“嗡，嗡……”
“说人话！！”
电锯人瞬间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嗡——！”
他焦躁地转了几个圈，手里不住挥舞着变成破布的黑色西装外套。“嗡嗡！嗡嗡！！嗡嗡嗡！！”
“……玛奇玛去仙台了。她以为你去了那里。”
“！嗡！！”
“……”
电锯头怪物绝尘而去，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甚尔哼笑出声，满是止不住的讽刺。只是刚才简短的对话，他就确认了回应的是电锯人，而不是【电次】。
“人类的英雄就这玩意儿？人类没救了。”
第74章
正如五条悟所猜测的那样, 在少年院特级咒灵事件中，两面宿傩对于特级咒灵的祓除功不可没。
连虎杖悠仁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条件反射护在身后的黑发少女, 竟然掌握着宿傩手指这样的特级咒物。手指接触到少年身体的一瞬间，支配恶魔就被拉入两面宿傩的生得领域。
无人知晓诅咒之王与玛奇玛小姐进行了怎样的谈判，只有虎杖依稀记得，在昏迷前最后一刻，停留在视网膜上的, 是粉发女子施施然离去的背影。而手上冒出的宿傩嘴巴里, 像被彻底扫了兴致, 还嘀咕着“杀不死的怪物”之类的话语。
连怪物的两面宿傩都如此评价，玛奇玛小姐到底是又有多“怪物”？
那由多又消失去了哪里？五条老师能找到她吗？
虎杖悠仁的这些疑问, 自然没有人来主动回答。事实上, 在特级咒灵事件爆发之后, 电锯人的再现反倒成了主流, 一定范围内轰动了日本公安和咒术师界。有人欢呼，也有人恐惧。曾打败大恶魔的英雄消失了太久，就算是想记起十年前电锯人的英勇事迹，也是需要时间去反应的。
知情或者不知情的人类奔波，为给普通市民降低恐慌做各种遮掩，忙得不可开交, 咒术师这边也是如此。一觉醒来的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 不得不面对同学“离世”，老师还不在的窘境；事件发酵到最后, 竟然没什么人关注另一名高专“新生”了。
被咒术师高层认定失踪的那由多，到底去哪里了呢？
正如伏黑所言，支配恶魔乘上新干线列车, 往仙台的方向一路去了。
工作日的列车站，来往到处都是人。由于连绵的秋雨，上下车的乘客有些衣服半湿，神色疲惫，空气中弥漫着潮冷的气味。拥挤的车厢内，无人在意坐在角落里的黑发少女。存在感薄弱的她就像过路的幽灵，只一眼都让人觉得雾里看花，捉摸不清。
不过，其实幽灵是存在的。
在公安的恶魔猎人圈子里，姬野签下契约的幽灵恶魔，就是人类对幽灵恐惧而成的恶魔；而在咒术师的世界，看不见的怪物千奇百怪，称作是咒灵会更合适一点。
比如现在趴在车窗外的咒灵，就是其中之一。
车窗上雾气凝结，除了黑发少女，无人看见那大张着嘴的凶恶咒灵，口水不断滴答，融入滑落的雨水中。那只大到连眼皮都没有的巨大眼球不断蠕动，黑眼珠死死的盯住那由多。或者说，是盯住少女手中的特级咒物。
手里握着的这根两面宿傩手指，就像一块香喷喷的肉，吸引来不少垂涎欲滴的咒灵。少女先是握笔一般的手势，之后在指间转动。黑色的硕大眼珠跟着上下移动，等到听到列车的报站声，那由多才停下难得的娱乐活动。
她将宿傩的手指收起，对着脸都挤在车窗上的咒灵微笑。指尖对准，金色的圆圈眼一眨不眨。
“砰。”
车门打开，那由多顺着人群下车。茫茫的雨幕中，天地的色彩都被隔开，只剩下空空落落的灰色。她在混杂的黑灰色人流中停停走走，直到那一抹彻底的雪白撞入视线当中。
“你这是打算去哪里呀，玛奇玛小姐？”
身材高大的咒术师，在这阴郁连绵的雨天依旧保持干爽，哪怕是如今事不关己到极点的路人，也好奇多看了几眼。那由多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在下车时，她就提前嗅到了咒术师的气味。
“五条老师才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她问道。“明明虎杖君的事情，还没有处理结束吧。”
“你说悠仁吗？比起不声不响就离开的玛奇玛小姐，他还是很省心的哦……”
他双手插着口袋，没什么正形的靠着灯柱。大概是墨镜上被风吹落了几滴雨水，五条悟拿下墨镜擦拭，一边不忘用他的六眼看过来。少女已然换去那身他精心设计的制服，又回到先前的连衣裙装扮。那由多平静得过分的神情，让五条悟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
“不，你是想……退学了？”
……
“不用这么紧张，五条老师。”
列车即将到站的播报声再一次响起，站台上的人群逐渐涌来。于是那由多建议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谈好了。”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玛奇玛……”
“我说了，先离开这里。”那由多道。“走吧。”
看起来温柔可人的黑发少女，终于在言辞上放弃了她虚假的敬语，与习惯于发号施令的“玛奇玛小姐”重合。五条悟挑了挑眉，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看着那由多一步步走来，与他擦肩而过。
“你要去哪里，玛奇玛小姐？”白发青年在背后问道。“玛奇玛？”
走在前面的少女并没有回答，五条悟摇了摇头，只能依言跟上她。
“真是不听话的学生啊。”
“……”
从背后跟上才发现，对比他第一次从乙骨忧太照片里见到的柔弱少女，回到日本后的那由多像是终于迎来了生长期，不再是那么纤瘦。当她挺直脊背，悠然走在人群当中时，黑色的裙角展开，犹如蝴蝶的翅翼，又像昔日那位公安猎人小姐黑得不见底的西装大衣。
那由多正在蜕变成【玛奇玛】。五条悟蓦然间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
乖巧顺从的伪装面渐渐剥落，掌握支配力量的强欲者正透过那副洋娃娃的表象，露出精致的獠牙。虽然他一直把那由多称作是玛奇玛，可当那个女人的影子真快从记忆里走出来时，来自过去不驯的兴奋卷土而来，几乎将装模作样惯了的人民教师给击趴。
在五条悟的记忆里，玛奇玛小姐从来都是那么的漫不经心。她不在意人心，不在意过往的生命。因为人会主动向她捧出心脏，就像曾经公安四课的那些猎人们，就像，杰——
那么问题就此出现了。
那由多回到日本不过短短一个月，她已经积攒多少力量？又有多少人被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
还有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为什么这个女人可以将秘密隐瞒得那么好，忍耐着到最后一刻才来戏耍他呢？
“我一直觉得，做学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他们一前一后，相隔的距离不过三四米，步伐惬意地走出车站，步上街道。在雨天外出的行人极少，这让走在前方的少女可以自由自在的发言，开口就是镇住一般人的话。
“在人类文明里，学生会为了获得知识，甘愿被授予知识的老师指使，甚至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也能容忍下去。这大概是全世界都常见的支配关系。”
“你要想认可我的贡献，也不是不可以。”五条悟道。“我觉得当这个老师当得还挺成功的。”
“是吗？可是虎杖君和伏黑君他们，不是遇上特级咒灵了吗？那个时候的五条老师又在哪里呢？”
“……”
“让学生落入有生命危险的险境里，可不是一个好老师该做的事，五条君也该好好反省才是。”
“你可是最强啊？最强也会被咒术界的条条框框给束缚住么？”
“学学电锯人啊？电次君最后连公安系统都看不上，甚至跑去地狱找我了，最强的五条君倒也做点什么呀？”
少女声音甜软，绵里藏针，说出口的全都是让五条悟连笑容都摇摇欲坠的事实。然而恶魔却不会就此停下，在看到前方的小巷后，少女绕过拐角走进去。留下五条悟怔怔的立在那里，还在思考她所说的话。
“你以为世界上能有几个惊世骇俗的电锯人……”他抬起头，前方空无一人。“玛奇玛小姐？”
前方拐角的巷子内，属于恶魔的气息始终存在着。于是五条悟换了个称呼。“莫西莫西~那由多？”
“我从没想做你的学生，也从来没想顺从人类社会的约定俗成。”
“毕竟……我更习惯的是被人类喜欢，再给他们戴上项圈啊。”
突然响起的女声，温和又有点沙哑，不止穿透了笼罩了天地的雨雾，更是连接起五条悟十年前的所有记忆。
粉发的女人，似人非人的笑意，那些虚假的牵手、拥抱，红唇吐露的谎言和玩弄人心。
隐藏在那双眼睛后的，是恶魔高高在上的傲慢与强势。他想起女人从下腹伸出的锁链，落空了的术式顺转，甚至在最后一刻，夏油杰被锁链牵引、无声的双眼……
是玛奇玛。
——那个女人，她回来了。
这炸雷般一瞬间的清醒，仿佛让雨水穿过无下限术式，疾风骤雨地浇了最强咒术师一脸。五条悟想也不想，一个箭步跨入小巷。落入六眼的不再是少女的相貌，而是穿着衬衫西裤，面上含笑的粉发女性。那双金色的眼睛熠熠生辉，哪怕相隔十年，玛奇玛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相貌没有丝毫变化。
——毕竟，站在面前的是恶魔啊。
“让我们来玩场游戏吧，悟君。”
粉发女子举着胳膊，闭上左眼。她的指尖对准将眼罩拉下的白发咒术师，笑容平静。“这场游戏的名字，就叫做【厮杀】。”
“……求之不得。”五条悟道。“不，是早该如此了。”
不再是言语的试探，游走在边缘的摩擦，这是最强咒术师与支配恶魔之间必定的战斗。一场较真的，注定要见血的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