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牌本就是神明向旁人分享自身力量的方式,在“刃”之根源树重新获得了人性之后,相应的力量自然会变得更为强大与稳定。
被宋逐云困住的列得·密德尔顿停下了所有挣扎的动作,然后做出了样出人意料的决定。
他开始自我燃烧。
副本材料可以充当仪式的供能之物,而人类的灵魂可以充当这种燃料。
在这块碎片空间内的列得·密德尔顿就是他残余意识中的大部分,一旦燃烧殆尽,就算其它地方还存在备份,他也难以恢复如初。
但即使如此,列得·密德尔顿也无法放弃。
哪怕将自己的灵魂终会因此燃烧成灰烬,但只要“刃”之根源的宝座被空置,就还有成功的可能。
然而一旦萨罗扬成功,相应的概念被固化下来,他就彻底失败了。
——在付出了无数沉重代价,背叛了自己的追随者与被追随者之后,依旧可耻的失败。
哪怕是列得·密德尔顿也无法再击杀一位神明。
况且与热衷于四处树敌的“胜利之剑”不同,萨罗扬有着十分良好的神际关系。
宋逐云抬起头,她视线的彼端,出现了一块银镜。
镜面产生了水波一般的纹路,无形的利刃穿透了空间,从镜面中落下,刺在了代表着列得·密德尔顿的那团阴影当中。
神明的权威能跨越星域的距离,此刻同时看见异象的,还有西南星域的居民。
班尔温德正值深夜,还未入睡的艾普丽用力推醒了王蒙,让她往窗外看。
遥远的空中出现了月亮一样的圆形银镜,数不清的透明光刃从中纷然坠落,像是下了一场光雨。
如此锋锐,如此坚决,却又如此安静,带着一种不愿惊扰的温柔。
作为居住在混乱之地的人,面对意外,西南星域的居民一向表现得训练有素,但此刻即使是最有警觉心的人,也并未从中感受到危险。
因为那是代表着守护的光之剑。
中部,极冬之宫。
身为一名善于塑造容器的神祇,“血肉之瓶”经常以某种形态存在于此,同时还以别的模样,活动于其它地方。
有时候本地的代行者会觉得面前的顶头上司的行动忽然有些僵涩起来,那多半就是又塑造了一个容器去忙别的事情。
对于极冬之宫的高阶代行者来说,今天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冬圣者难得保持着正常的成年人类形态在给下属们授课,祂的头发是银色的,柔顺修长,如瀑布般垂落于腰际,面容俊美温柔,无比符合普通人对于“贤者”的想象。
在课程进行到一半时,冬圣者忽然停下动作,祂微笑着走到了窗边,抬头远眺天空。
明亮的天幕上,出现了一轮温柔如满月的银镜。
第152章 期盼
众所周知,“镜”的道路上曾经出现过一位名叫“无貌旅行家”的大人物,倘若对历史有着较为深刻的理解,就会知道这位大人物曾经造成过怎样严重的问题,甚至遭到了多个星域联合通缉。
倘若天空的异象跟那位大人物有关的话……
房间中的代行者们只是顺着这个方向想象了一下,就油然而生出一种“极冬之宫是不是又要有同事选择卷包袱跑路”的悲观想法。
毕竟在冬星上,类似的行为不算什么过分的举动,而且哪怕是正常时期,从冬圣者身边溜走的代行者数量虽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而且如果那些代行者们真是觉得情况不对才选择跑路的话,等风平浪静之后,还极有可能返回原本的岗位上再就业一波,缓解冬星上的人手压力。
不过即使绿之女士已然沉睡,那位“无貌旅行家”居然敢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象征挂在天上,倒不怕圣堂过来找麻烦。
就在代行者们觉得“无貌”过于嚣张的时候,他们又很快察觉到一丝不对。
银镜原本平滑的表面出现了水波一样的纹路,很快就有半透明的光剑从中落下。
这是明显的攻击行为,却并不让人感到恐惧,反而有种“正在被强大力量所保护”的安全感。
有的代行者开口询问:“圣者,天上的那些到底是什么?”
冬圣者微笑回答:“是有新神出现了。”
“……是‘镜’?”
冬圣者摇头:“是‘刃’。”合上双目,再睁开时微微笑道,“是‘正义之剑’。”
普通的音节组合在一起,却让代行者们产生一种微妙的眩晕感,理性在蒸腾,耳边似有飞蛾的嗡鸣声响起。
他们现在甚至还处在极冬之宫内部,自家顶头上司冬圣者的身边,却没能完全豁免这种异常。
而会有此类异状出现,证明“正义之剑”确确实实是根源级别的秘密——这就是新神的名字。
被称为“画家”的阿尔维斯·索伦似是想起了什么,道:“既然是‘刃’的话,那北地的——”
他没能表达完毕——话语里的最后提及“萨罗扬·坎贝尔”的音节,被奇异的力量给消除了。
冬圣者:“这是[固化]仪式的后遗症,神明们作为凡人的名字,会在抵达根源后逐渐褪色。”
对于不知道萨罗扬情况的人而言,这个名字还能正常使用一段时间,直到所有痕迹都开始消退——因为“正义之剑”已经完成了生命层次上的攀升,不再作为人类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作为掌控北地的审判长,道格拉斯居然死活没感觉出“兰格雷·纽伯恩”这个名字有什么熟悉的缘故——有关神祇的真名,显然是无论多努力地研习历史也无法获取的过期知识。
阿尔维斯·索伦又困惑道:“不过历史书籍中有关绿之女士的过往,倒是不少……”
冬圣者:“神明本人并不会忘记自己经历过什么,而且绿之女士成神的时间非常早。”
毕竟根源之树的作用是撑开创造界与物质界,而绿之女士成神的时候,两个世界几乎重叠在一起,所以她刚刚得到根源之力,就满足了支撑的条件。
等其他神明开始攀升的时候,两个世界依旧被成神后依旧不断自我提升的绿之女士撑高了一部分,导致他们需要多积累积累,才能满足要求。
另一位代行者:“既然成神的是‘刃’,那为什么会有‘镜’存在?”
冬圣者注视着天幕上的圆镜,祂俊美的面庞像是镀上了一层银辉,慢条斯理道:“那当然是因为‘镜’也具有了进入创造界的力量。”
如今的冬圣者虽然选择了人类的形态,但在代行者眼中,感受更深的却是那种源于灵魂的神性。
然而在这一刻,他们却从冬圣者的身上,感受到了属于人类的易于理解的情绪。
那是温柔的喜悦与期盼。
第153章 新的旅程[内容有增添……
阿尔维斯·索伦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不过从东部的态度看,圣堂不会乐意见到‘无貌旅行家’完成攀升。”
冬圣者笑了下,柔和的语气里充满着一种不容违拗的意味:“中部也并不乐意。”
阿尔维斯·索伦几乎是立刻就听懂了冬圣者的言下之意。
祂平时其实很少干涉冬星的日常事务,但偶尔也会行事作为神明的权能。
这一次,冬圣者直接以自身的意志,作为了整个中部的意志代表——倘若“无貌旅行家”想要攀升为神的话,就会与中部为敌。
既然如此……
阿尔维斯·索伦小心地询问道:“如今的‘镜’,并非是‘无貌旅行家’吗?”
冬圣者颔首,又道:“其实她差不多已经可以开始进行[固化]仪式,但绿之女士不会同意的。”脸上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些,“按照老师的一贯要求,想要攀升的话,必须同时满足‘足够的力量’与‘足够的人性’两大条件。”
不少人都晓得,冬圣者尚未成神时,曾在塔斯隆特学习过。
但很少有人知道,当时冬圣者的老师,就是绿之女士本人。
少年时期的冬圣者虽然获得了人性,拥有自我意识,但本质也是一颗树种,在了解树种价值的人眼里,那就是一个会喘气的成神的机会,连当时圣堂里的不少代行者,都曾想将冬圣者捕获,然后抹除祂的自我,并将其献给自家的神明。
——圣堂当时甚至为此制造出了一件圣遗物“纯白之冕”,打算用来清除树种上附着的意识。
若不是绿之女士及时出手阻拦了一下,冬圣者肯定会遭到更严重的恶意,那样一来,最终攀升的“血肉之瓶”便不是对人类态度中立的根源之树,而是对人类怀有仇恨的亡灵与血肉之神。
阿尔维斯·索伦很了解顶头上司的想法,立刻表示倘若“镜”阁下在获取人性的道路上有他们能够做到的话,极冬之宫的代行者们很乐意做点什么。
他讲述的时候一点都不担心,听到自己的话后自家老大会产生什么“我的下属们的心思居然不向着我”的不满。
反而会十分快乐。
冬圣者果然愉快地笑了起来,道:“现在还不需要——命运对此自有安排。”
*
身为现世的根源之树中唯一一个由树种攀升成神的存在,冬圣者的确格外期待能看见“镜”抵达根源的那一幕。
祂一直保持关注,却没有过度干涉对方的命运。
在“森林”还没有完全陷入沉眠的时候,冬圣者就曾经问过绿之女士,以“胜利之剑”那样性格,东部为什么没有在对方实力较低的时候,阻拦祂继续成长。
绿之女士回答了学生的疑问,虽然祂足够强大,尤其是在代行者们眼里,近乎于无所不能,但依旧会有一些自我省视的行为。
祂会反思自己判断中的“对这个世界好”,是不是真的好,自己所确立的标准,是否当真对世界的长远发展有利。
正因为神明能做到的事情相当多,所以才更要克制自身的控制欲。
冬圣者又回忆起了当时在镜廊中看到的画面。
其实祂当时对宋逐云说的没错,凭借“无貌旅行家”的能力,确实无法映照自己的内心,但那些残余意识也因为感受到来自血肉概念的污染,立刻就反应过来抵达镜廊的是哪一位存在。
对方没有利用自身的权能,而是靠着对这位神明的了解,提了一些意见。
“无貌旅行家”表示,宋逐云成长于人类的社会当中,并没有太多作为树种的认知感,思维跟生活习惯反倒更偏向于人类,如果冬圣者希望得到一个符合预期的同类的话,干脆就抹杀掉现在的她,再将种子拿到自己身边,从头开始培养成一棵纯粹的树。
冬圣者一向无所谓人类的想法,就算对方想谋夺祂的根源树种,也不会在意。
但面对“无貌旅行家”的挑唆,祂几乎是立刻就因此产生了负面的情绪。
冬圣者也因此深刻地意识到,就算那颗树种能再度觉醒意识,其上的人格也已然发生了改变——这意味着祂现在所认识的“镜”会因此消失。
感受着难得的心情变化,祂也愈发理解了当时绿之女士对自己的一些教导。
此刻的愤怒,并不是因为察觉到对方希望通过自己,推动东部与中部彼此决裂,并让极冬之宫遭遇绿之女士的惩戒,同时延迟南部根源出现的时间这一类的利害关系而愤怒,而是单纯因为同伴可能因为旁人的恶意遭受不幸而愤怒。
除此之外,冬圣者还产生了一种模模糊糊的想法,哪怕宋逐云不止是更认同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而的的确确就是一名人类,祂也希望对方能完成自身的愿望,不断成长,最终战胜所有的磨难与阻碍。
冬圣者想,其实在双标这一点上,根源之树或许跟人类存在着微妙的一致性。
*
绿之女士等前辈在在完成过[固化]之后,都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休养来使得力量稳定。
对于萨罗扬来说更是如此,她毕竟是在在距离终点还有一段路程的情况下,强行跨越了后面的所有积攒过程,直接尝试攀升,而在抵达根源之后,又立刻运用自己的权柄,一波aoe解决完了所有的“无貌旅行家”的残余意识。
对于萨罗扬来说,需要的已经不止是单纯的休养,她会直接沉睡一段时间。
正常情况下,宋逐云等人暂时会无法与处于异常状态下的萨罗扬进行沟通,毕竟后者刚刚才掌握了神明的权能,还没有成体系的代行者团队,而“刃”本身又是一个缺乏仪式的领域。
但好在他们中有兰格雷存在。
这位沉默记录官的转世直接以交换的方式,了解了一下后者的状态。
兰格雷:“……祂会短暂地睡上一段时间,当然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一到两年或者三到四年都有可能。”
对于神明来说,个位数的年份确实不算久,与其说是沉睡,更像是打了个盹。
“刃”具备极强的输出能力,拥有“命中”,“斩断”的权柄,在那一波跨星域的范围攻击后,列得·密德尔顿的最后一丝痕迹也被清除干净……虽然一切顺利,兰格雷还是感到了一丝后怕。
万一萨罗扬的尝试未能成功,他们会失去一个很好的同伴,而且也未必有时间再找到合适的“刃”之继承者。
此时此刻,宋逐云已然解除“银白学者”的状态,靠在墙壁上,半闭着眼:“不用太过担心,就算真的失败一两次也没什么关系——我刚刚开了存档模式。”
索尔兹扶了她一把,免得宋逐云因为力量透支而先萨罗扬一步睡过去,然后又用容器的力量,迅速塑造了一个座椅出来,同时笑道:“你说的存档模式,指的是[银白之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