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着性子认真翻阅了一段时间,她总算找到了一些相对连贯的内容。
——只是在段落间意思连贯,结合上下文的话,每一段之间还是显得缺乏逻辑关联。
“……现在那些自称为‘仪式师’的人,其实都是一群寄生于副本遗物跟前人成果上的蠢材,他们根本不能理解,仪式本身可以带来多强大的力量。”
“不过愚蠢也有愚蠢的好处。”
“……呵呵,这个仪式,大概很适合跟那些蠢货进行交易。在交易中,有些人同时给予对方金钱跟物品,有些人先给予物品,然后再收获金钱,但我不一样,我愿意先给予一些价值,来做一些交换。感谢天秤赐予的灵感,新仪式可以叫做‘慷慨者的馈赠’。”
现实中的宋逐云动了动手指,镜面内的笔记本随即被翻开到下一页。
她对上面提到的仪式很感兴趣,可惜后一页的内容跟前一页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
“……原来如此,塔斯隆特并不是瑞星上最重要的城市,他们真正的圣地,是塔斯隆特后面的副本区‘蕨林山脉’,那里或许有我寻求的答案,可惜,瑞星上的人非常憎恶我,现在过去的话,会有些不方便。”
“……虽然卡牌树并不完全相同,但塔斯隆特的顶层人员之间,总是存在出某种相似性,很有意思,我产生了一个猜测,接下来,可以去寒风堡看看。”
“……令人惊讶,哪怕过了那么久,我依旧会为得知的讯息而感到惊讶。”
“……跟防卫严密的蕨林山脉不同,‘冬圣者’本人性格亲切,经常会于寒风堡内出现,祂的水平,已经不止是突破了界限,甚至远远超过了我的所有构想,那是不为凡物所理解的境地,我愿意将其称之为——抵达根源。”
宋逐云没有再看下去。
这本笔记难以阅读,内容晦涩,不止是因为保存得不够完善,也是因为语法与现在格格不入——星际时代,语言文字作为人类文明的一部分,也经历了巨大的变化与发展。
除此之外,笔记本上的字体会莫名给人以扭曲的观感,宋逐云有时会觉得那些文字其实是一些在纸张上蠕动的黑色软体虫,在看到“根源”这个词的时候,她的瞳孔更是猛地一缩——仿佛有什么东西毫无预兆地炸裂开来,让她产生了剧烈的疼痛,某种难以名状的嗡鸣声,于脑海深处遽然响起。
*
居住区的休息室内。
司观堂刻意等其他人都离开后才跟索莫费尔德·雪莱交谈,不止是为了保密,也是因为他们谈论的内容,可能涉及到一些不适合公开的内容。
在很早以前,就有先哲曾经提出,知识本身就意味着力量。
在“游乐场现象”出现过很久,终于有突破界限的卡牌师发现,某些知识,仅仅是了解,就能产生奇异的回响。
对于同样达到突破界限程度的卡牌师而言,只要不是太严重的回响,他们都能靠着自己的意志力慢慢消化,但对于lv.0级别的卡牌师来说,这些回响仅仅是听见,就可以令他们思维混乱,逐渐失去理智。
索莫费尔德·雪莱:“我去极冬之宫的时候,曾有幸听‘冬圣者’说起‘无貌旅行家’。”
“据圣者说,那是个非常狡猾,而且总会习惯性为自己留下后路的大仪式师,就算留不下后路,也得留点小动作的人。”
司观堂笑了一下:“听起来更像是塔斯隆特那边的评价。”
索莫费尔德·雪莱耸肩:“如果是塔斯隆特,不会那么客气,‘无貌旅行家’跟那一位之间的关系可算不上好。”顿了下,道,“寒风堡的书籍阅读条件没北部那么苛刻,我曾经看过一本前人的手记,里面说‘无貌旅行家’只差一点就能抵达根源,而‘冬圣者’见证了那一幕。”
司观堂的目光微微凝重,轻声:“抵达根源?”
她并非是不了解这个概念,只是觉得惊叹——毕竟抵达根源,是所有突破界限者都梦寐以求的道路。
值得学习的事情太多,司观堂对“无貌旅行家”的了解相对有限,当下并不发言,继续听着对面的人讲述。
索莫费尔德·雪莱:“就像你们的‘天秤’,就算不再出现,也能让人捕捉到回响,‘像无貌旅行家’那样的大人物,就算去世,也会留下足够的痕迹。”
说到这里,他稍稍皱起了眉:“其实你说得对,‘代行者’出现在此的概率并不大,我的到来,算是一个异常的情况。”
司观堂心中一动:“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代行者”是一个特别的概念,拥有这个称谓的人,通常跟某个伟大存在之间,有着较为紧密的关系,接受对方给予的力量,并遵循其意愿进行活动。
他们需要对那位伟大存在献上全部的忠诚,同样的,能被其他事物迷惑的概率就比较低。
这跟个人意志力无关,主要是伟大存在为了自己的小弟不被人骗走,会往代行者身上丢一些长期起效的祝福性buff。
索莫费尔德·雪莱慢慢道:“我觉得,不管是本地的居民,还是外来的游客,对待‘无貌旅行家’的遗留,都有些过于失去警惕心。”
所有人都坦然接受了包括旧宅,私人图书馆以及副本在内一切馈赠,丝毫没有考虑过,这或许是被放置在陷阱上的甜美诱饵。
心大得令人惊叹。
索莫费尔德·雪莱本来也想接受坎伊星是个纯粹的刷资源挖宝藏的星球的设定,但他是“冬圣者”的代行者——听名字就知道,那是一个特别擅长泼人冷水的大人物。
司观堂神色微微凛然。
她也是卡牌师中极其出色的人物,能清晰地感受到心中一闪而过的戒备,然而那丝戒备就像飘落到海面上的雪花一般,迅速消融不见。
仿佛自己是发自内心地信任这个地方没有问题。
感情跟理智交上了完全相反的答卷。
第50章 民俗
索莫费尔德·雪莱笑了一下:“我听说‘无貌旅行家’曾经创造出过一个特别的仪式,叫做‘慷慨者的馈赠’。”
司观堂缓缓点头:“我知道这个仪式。”
“慷慨者的馈赠”在执行上,会先由“慷慨者”做出一些给予的行为,然后受到馈赠的那一方,则会不知不觉付出一些什么。
比起明码标价的交换,获得馈赠后作出的回应,显得更加自然而然,也难以引起人的警惕性。
不过能在各大A类卡牌大学眼皮子底下藏得如此严实,证明坎伊星上就算存在“慷慨者的馈赠”仪式,受赠者们所给出的回应,应该也没有对他们造成太大的伤害。。
或许是对本地遗留物的天然信任,而且那么多年过去了,联盟确确实实没在这里发现什么问题;或许只是对不正常情况的一点忽略,毕竟就算是再仔细的人,也难保不会犯错,纵然事后回想起来,也多半会将忽略的原因归纳为自己一时疏忽。
索莫费尔德·雪莱:“这个仪式明显包含了‘交易’的元素在。”
虽然从实现方式上,更像是强买强卖。
索莫费尔德·雪莱笑着看向司观堂:“在卡牌的世界中,‘交易’归属于‘天秤’的领域。”
司观堂神色不动,简短地应了一声,又冷嘲了一句:“正因为在‘天秤’的领域,才能保证纵然‘无貌旅行家’已经去世了那么多年,仪式还能持续起效,如果换了‘生命’的话,大概早就彻底崩塌。”
——在卡牌的领域中,“生命”跟“镜”是相斥的元素。
就像东部星域的人不喜欢“无貌旅行家”一样,北部星域对其也缺乏好感,只是没有表现得太过明确。
索莫费尔德·雪莱:“不过假若此地当真存在着‘慷慨者的馈赠’仪式,就代表坎伊星上还有‘无貌旅行家’所谋求之物。”
司观堂不再继续跟老熟人绕圈子,干脆利落道:“既然‘冬圣者’提醒过你这些,那应该有一些预案。”
索莫费尔德·雪莱微微闭目,伸手按住衣服上那个红色的瓶子图样的纹章,神色显得无限虔诚:“只是一些提醒而已,圣者说,让我小心‘镜’。”顿了顿,嘴边泛起一丝微笑,“‘镜’是‘无貌旅行家’当年险些抵达根源的卡牌。”
*
“哗啦啦……”
宋逐云掬了一捧凉水,泼在了自己脸上。
方才脑海深处响起的嗡鸣声差点让她直接失去行动能力,陷入到缺乏理智的永恒混乱里,危险程度与当日潜入诅咒修道院差不多,不过也多亏了这一下,宋逐云终于冷静了下来,意识到有些不对。
她刚刚似乎进入了某种与正常情况不同的冲动状态,在解读出“无貌旅行家”留下的提示后,就直接跑到旧宅那边进行探索——在不远处就有老师存在的情况下,这显然不是最安全的做法。
宋逐云猜测,她之所以会变得有些冲动,可能跟笔记上提到过的“慷慨者的馈赠”相关,除此之外,那种源自于心底的直觉,也对自己产生了严重的影响。
就像沙漠中的人疯狂地渴慕清水一样,她本能地向其靠近,就算没有仪式的效果加成,也难以抵挡那种强烈的吸引力。
“镜”系列并不是常见的卡牌,而那位“无貌旅行家”,同样显露出了这一方面的能力。
那种直觉,也许有一部分源自于同类型卡牌的呼唤。
宋逐云简单自测了一下,确定自己现在还算健康才勉强放下心来——获得[以人为镜]的经历让她对类似的负面状态有了一定抵御能力,她才能如此迅速地恢复。
从那种不可名状的嗡鸣声里挣脱出来后,宋逐云感觉后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与此同时,脑海中也多了一些本不存在的知识。
——新获得的知识跟仪式有关。
宋逐云早在学校的时候,就曾经了解过相关资料,突破界限的卡牌师在继续向上觉醒时,有一定概率会听到一些奇异的嗡鸣声,这种声音是双刃剑,能带来伤害,但也能带来知识。
基于此,后来卡牌师群体中甚至还衍生出以燃烧理性的方式来获取知识的特殊仪式,不过因为这种自我提升的方式太费人,所以很快就被禁用。
如果宋逐云没有接受司观堂的单辅的话,恐怕还不会知道那么多。
在不去接触的情况下,拼图会自动恢复原状,像一个普通挂饰那样安静地悬于宋逐云的手腕上。
宋逐云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做些什么。
坎伊星上唯一的一座研究院就设置在旧宅跟私人图书馆的不远处,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研究“无貌旅行家”,除了一些对这位大人物特质的总结,也包含一些仪式方面的资料。
既然是从旧宅里获得的笔记,那必然跟“无貌旅行家”存在千丝万缕的关联。
老师那边估计还在忙,而且除了泰辰之外,还有其他学校的人员在,“无貌旅行家”不是一个风评良好的大人物,跟各个星系之间多少存在一点旧仇,考虑到查资料也不是太冒险的行为,宋逐云觉得自己可以自力更生。
*
研究院是一栋跟图书馆同风格的,主体为石质的老建筑。
宋逐云一脸忧郁地看着研究院的大门——今天明明提前放了假,她却不得不走回学习研究的老路。
因为本日实践提前结束的缘故,此刻不止一个学生,出现在了研究院附近。
那名女生穿着班尔温德的制服,注意到宋逐云过来后,笑着打了个招呼:“是打算过来查资料的吗?”
宋逐云一点头:“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又道,“你呢?”
班尔温德的学生:“我打算查一下坎伊星上有没有不正规的航路。”压低声音,“坎伊星附近产生了星空乱流,走正规航路的话,是没办法获得通行许可的,但一些私人航路可以走,在必要情况下,也是人员撤离时可以采取的措施。”
宋逐云默了一会,扫了一眼边上的研究院。
——就算要找私人航路,那跟研究院又有什么关系?
班尔温德的学生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这颗星球上的居民很多都有兼职,像研究院的仓库管理,就是一个地下市场的掮客。”
宋逐云心情有点复杂,同样是具有丰富打工经验的学生,她感觉自己对坎伊星的把握不够到位。
大约也是生活环境的因素,在北部星系,就算存在地下市场,也不会那么光明正大的出现。
班尔温德的学生笑道:“我们毕竟是西南星域的人,肯定比你们更了解这个地方。”
这个倒是真的,经过几天的相处,宋逐云现在也对非北部星系的学校有了一定了解,像东部星域跟中部星域,如果觉得学生有足够的潜力,会提前给予超过当前标准的知识,而西南星域那边的标准……永远处在令人难以捉摸的变化当中,有时候只要支付足够的金钱,哪怕是一些在北部只有老师才能知道的知识,也不是没办法获取。
基于此,很多卡牌学校的学生不等毕业,就纷纷走上了发家致富的道路。
班尔温德的学生提议:“要不然加个好友?我叫布伦达·埃尔文,算是一个预备商人。”
或许是受居住地风气影响,他们很注意发展自己的人脉。
宋逐云颔首:“宋逐云。”
布伦达热情道:“我认识研究院的人,你要是想进顶层看资料的话,我可以免费帮忙。”
话音方落,宋逐云直接递过去一枚面值一星币的硬币。
布伦达愣了下,忍不住笑了一声,一本正经道:“看来你已经开始了解我们的习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