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莫费尔德伸手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笑眯眯道:“仪式没有影响我,但惯性思维影响了我。”又道,“而且这里也不止我一个具备代行者资质的人。”
既然大家都没发现,那就不算他个人的问题。
司观堂微微压低声音:“你觉得……”扫了眼宋逐云的方向,没把话说完。
索莫费尔德知道老同学想问的是什么。
——既然代行者自带某些迷惑项仪式的抵抗能力,那同样没被迷惑住的宋逐云,除了良好的学习准备起了效果外,会不会也具备些许代行者的资质?
“北地情况复杂,我不太确定,不过既然体现出特征,那好好培养,总不会有错。”索莫费尔德笑,“就算没能成为代行者,有一个优秀的学生,也是一件好事。”
他们以前觉得,北边青黄不接了那么多年,总算出了个基本算是保送代行者的萨罗扬,没想到现在还多了一个可能的选项。
*
来自不同A类卡牌大学的老师聚集在一块,拿着石塔要塞的平面图研究。
在被人点明之后,他们感觉像是被拂开了一层弥漫在脑海中的雾气。
班尔温德的老师:“从方位看,怪物们重点冲击的应该是城门处。”
索莫费尔德:“这里以前没被检查过?”
塔斯隆特的老师的脸上带着习惯加班之人的安详:“不管别人检没检查过,我们现在都可以再检查一遍。”
确定好了行动内容后,就是行动人选,“灵魂低语”索莫费尔德·雪莱因为自身代行者的身份,被其他人联合推举过去检查。
司观堂挥了挥手:“‘无貌旅行家’已经确定死亡多年,就算他真的留了什么后手,问题也不会太大,你应该应付得了。”
索莫费尔德扬了扬眉:“万一有意外……”
司观堂淡淡道:“那就发挥你的身份特点,呼唤冬圣者过来救人。”
索莫费尔德:“……”他有时候怀疑自己不是寒风堡的老师,而是临辉的。
围在城门前的学生被疏散开,他们原本的位置由司观堂等人接替。
远处的怪物们似乎感觉到石塔要塞处防守空虚,集体加大了攻城力度。
地平线上,怪物滚滚而至。
司观堂上前一步,一枚发着微光的法术石悬于她右掌上方,与此同时,六枚大小形状完全一致的半透明法术石幻影于半空中次第显现,彼此间以光相连。
——如果说之前那位使用[密网束缚]的老师利用的是茧之线的话,那么司观堂所用的,就是光之线。
光线连接了不同的法术石,又以法术石为起点,开始向怪物们蔓延,在光线所圈禁的范围内,所有怪物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原地立正,七百二十度扭转身躯,在一阵令人牙酸的脏器爆裂声中,自己将自己拧成了麻花。
仅仅一瞬间,无论体型大小,战斗力高低,那些怪物用以支撑自身的骨骼,都变为了碎片。
但它们却并未因此倒下。
怪物们被光线所连住,而光的彼端,就接通在法术石之上。
倘若将此刻的情景比作一场大型的木偶戏的话,那司观堂就是提线之人。
光线代替了怪物原本的意志,控制着它们原地转向,向着自己原先的同伴发起攻击。
[法术石·凋零之影],[法术石·驱使],[法术石·非正常复苏]。
一些跟司观堂不大熟悉的老师,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也多少明白了为什么索莫费尔德有事没事就向着老同学发出中部的代行者offer。
不是因为索莫费尔德缺乏求生欲,而是因为司观堂确实具备这方面的资质:拥有着偏向亡灵系的卡牌树,而且在没有得到额外帮助的情况下,依靠自己,年纪轻轻就迈入了lv.2的行列当中。
如果在寒风堡,那么司观堂毫无疑问,将会是冬圣者所眷爱的对象。
攻城的怪物都被司观堂所拦截,索莫费尔德可以心无旁骛地进行检查。
作为寒风堡的优秀毕业生,他除了是一位杰出的卡牌师之外,在仪式上也具备相当的造诣。
抵达根源贤人们曾根据自身学识的不同,所掌控概念的不同,创造出不同的仪式。
哪怕是同样的效果,不同流派之人也都有不同的达成方式。
很多人都知道,在所有用于检查的仪式里,最好的自然是“镜”系列仪式,因为“镜”跟“窥探”与“查探”是相关概念。
然而自从“无貌旅行家”身亡后,大部分用于查探的仪式便彻底失效——不少仪式师都认为,当年的“无貌旅行家”可能是预料到自己的末路,所以主要流传于外的仪式都是祈求类,一旦自己凉凉,自己这个学派的仪式也就能跟着凉凉。
而索莫费尔德·雪莱现在使用的,则是冬圣者所创造的仪式,“自鸣”。
身为当今时代最活跃的“根源之树”,冬圣者的事迹在流传范围上要相对广阔一些,起码曾经去寒风堡留学的司观堂就曾经听说过,对方在想查探一个人去楼空的案发现场时,没费事找目击证人或者残留证据,直接询问面前的一块地板,刚刚这里都发生过什么。
原材料为木头的地板还真就开口,给了回复,这不是因为中部星域的木头具备异于常木的特点,而是冬圣者赋予了对方一个临时的灵魂,使死物具备了和活人对话的力量。
现在,索莫费尔德也打算复制冬圣者的做派。
面对“城门是否有问题”这个考题,索莫费尔德的解决方法是直接向当事门进行询问。
他抓了一只副本怪物,得到“新鲜的血,脑,舌”,其中“脑”意味着思维,而“舌”则意味的沟通。
除此之外,“自鸣”仪式中所用到的素材,还包括曾经在九个人中转手过的字典,猝火豆的豆荚与银豆的豆子,一只使用过九百次以上的沙漏。
其中淬火豆的豆荚与银豆的豆子都是B级的副本产物,它们外观虽然相似,却并不是同一种植物,放在同一个仪式里,为了创造出“错位之物”与“错位之器”的概念,至于最后的沙漏,则代表有限的时间。
任何一个抵达根源的存在,都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对祂们而言,哪怕只是随意的少量的赠予,都可能引起严重的后果。
为了保证城门被赋予的那个临时性的灵魂持续时间足够短暂,可以在问完问题后直接消失,所以需要引入沙漏的概念加以限制。
一旦沙子漏完,灵魂便可以重归虚无。
横竖学生已经被清离了场,剩下的都是精神力足够的老师,索莫费尔德索性当着所有人面,大大方方地开始绘制“自鸣”仪式的符纹。
司观堂能看出,那些符纹的意思是沟通冬圣者,并向祂祈求力量。
索莫费尔德并不担心别人窥探,反正寒风堡以外的卡牌师,就算记下了步骤,也很难成功完成仪式,如果他们能成功完成仪式,那多半也是得到了冬圣者的允可。
司观堂本来只是随意瞥了几眼,结果在看清符纹细节时,不由自主地凝住了目光。
“自鸣”是一个极其高阶的仪式。
高阶到一旦成功,就等于是直接开挂。
不管是东部星域还是中部星域,都存在大量的祈求性仪式,尤其是对于代行者而言,向根源之树借取力量很正常,比如之前的“生命复苏”仪式,但“生命复苏”的效果是在使用者陷入濒死状态时,帮忙奶回一口血,兼具急迫性与必要性,而索莫费尔德现在的行为,可以说是直接跳过了所有依靠自己的调查步骤,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向领导求援。
完全可以看做代打级别的力量借取,这已经不止是被冬圣者眷爱之人,简直可以算是被冬圣者溺爱之人。
换做东部星域的根源,面对类似情况的力量借取请求……第一次肯定不会搭理人。
第二次则可能会抽人。
毕竟代行者的根本职责,是代替那些抵达了根源的伟大存在行动,他们的应该更长于奉献而非攫取,司观堂想,如果不是索莫费尔德真的尤其受到冬圣者的纵容的话,那就意味着,弄清楚坎伊星上的情况,本身就是冬圣者的意志。
随着索莫费尔德最后一笔符纹落下,空气中似有无形的波纹产生,城门上那些凝固纹路慢慢活动了起来,像是一个老者,在适应自己新获得的头脸。
“自鸣”仪式成功。
城门处,应该是嘴部的位置慢慢凝聚出了一团阴影,那团阴影的面积越来越大,隐约可以见到一条蠕动的,沾着鲜血的舌头的轮廓。
*
“……问出来了,东西确实被放在城门这边。”
纵然对代行者来说,“自鸣”这种等级的仪式也是相当大的负担,索莫费尔德脸色有点失却血色——寒风堡人士本就以肤色白皙闻名,他如今更是白得一枝独秀。
第55章 [碎镜]
索莫费尔德:“城门靠上边的位置,有一个折叠的镜面空间。”
司观堂听说过,“无貌旅行家”当年有一个招牌级别的仪式,叫做“镜面世界”,能够在某个地方,复制一个与现实大小一致但左右颠倒的异空间。
班尔温德的老师:“我记得这些镜面空间,都必须以镜子作为载体才能进入。”
然而城门这里,别说镜子,连疑似镜子的物体都不存在。
索莫费尔德:“要么是被掩藏了,要么是被销毁了。”
把镜面空间比作房间,那镜子就是门,进入镜子的方式就是钥匙,为了保证宝物能一直安稳地待在那里,“无貌旅行家”直接拿走了入口。
索莫费尔德叹了口气:“不过再强的仪式,总也抵御不住时间的侵袭,现在这一处镜面空间已经出现了缝隙,‘宝物’的气息随之泄露了出来,导致怪物们加剧了攻城的力度。”
简而言之,就是出现了类似狂暴的状态。
所以也难怪那群优秀的学生难以抵御,事实上,纵然是已经毕业的正式卡牌师,也未必会比他们表现得好。
塔斯隆特的老师:“那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三十分钟前。
就在老师们聚集在一处时,某些学生,也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一起。
借着石墙掩饰自己身形的于蓬回头,看着从背后走来的人,露出些许不敢置信的神色:“……你也过来偷看?”
北部星域那群人,不是向来以遵守校纪闻名的吗?
在这里的,都是觉醒了观察类卡牌的学生,他们好奇于老师们的行为,于是挑了最合适的角度进行旁观。
宋逐云一脸正气:“我是过来观察怪物。”又补了一句,“只是老师恰好出现在了怪物的前方。”
于蓬:“……”
你们泰辰的司老师是不会相信这种鬼话的。
于蓬还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就发现在宋逐云之后,又有一个人默默走到了他们发现的最佳旁观席这里。
来人是临辉的兰格雷·纽伯恩。
于蓬:“这位同学也觉醒了观察类卡牌?”
她对兰格雷的印象不大清晰,仅仅能从他身上临辉的校服辨认出身份,而且总感觉之前似乎没在具有远程卡牌的学生堆里看见过对方。
——[弓手]跟[射击]一类卡,总是更容易觉醒出类似于[鹰眼]的后续牌。
兰格雷解释:“我的低阶卡牌是[阅读]。”虽然不完全是观察类,但也有观察的作用。
于蓬顿了一下,恍然:“原来你是B类专业的卡牌师。”
通常而言,卡牌专业分为AB两个大类,其中A类专业以攻击型卡牌师为主——这也是如今占比最大的卡牌师群体。
B类的卡牌师的话,因为自身缺乏强有力的战斗型卡牌,平时存在感有限,毕业后通常会选择成为数据分析一类的后勤人员,其中相当一部分都走上了探寻仪式的道路。
这些学生虽然不上一线战斗,但也需要获取经验来觉醒新卡。
他们数量比较稀少,据说那位“无貌旅行家”,最早也在B类专业中学习过,然后以一人之力,成功拉低了该专业的受欢迎程度。
兰格雷嗯了一声,随意找了个地方站定,跟其他人一起开始观察远处的老师们。
于蓬:“……”
她觉得,自己对这些北部星域的学生,可能存在一些人设方面的错误认知。
能过来带队的老师自然都具备着极其丰富的与学生斗智斗勇的宝贵经验,那边学生们才刚刚开始动作,老师这边就已经意识到了他们的目的。
司观堂随意瞥了一眼,果不其然瞧见了某个熟悉的身影,她倒也没出声阻拦——由于北部星域这边的管理相对严格,学生们很难通过正规渠道获得超纲知识,如今难得来外面放风,稍微表现得不那么严谨也很正常。
反正躲在那偷看的学生数量挺多,学校成分也很复杂,他们泰辰的学生在行为举止上被带得有点跑偏也可以理解。
除此之外,在远处观察受到的影响不会像近距离那么严重,相信这些学生一旦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不够,会及时做出闭上眼睛的正确选择。
十分钟后。
于蓬已经缩了回来,她坐在石墙根部,双手抱头:“那仪式看得我脑袋瓜嗡嗡的……”
一位班尔温德的学生劝了一句:“那就先缓一缓,免得精神力透支太多。”
边上宋逐云也揉了揉眼睛。
“自鸣”是高阶仪式,虽然在经受了几次精神方面的冲击之后,她已经没那么容易因为负面状态而失去行动能力,但回忆起方才所看见的知识,哪怕仅仅是在脑海中重温一遍,都会感觉到疲惫。
知识即为力量。
她今天从司观堂那借了一本讲解仪式的书,据上面所说,一些厉害的仪式师,甚至可以将知识看做有形有质之物,当做仪式的耗材来使用。